盛夏午后,空中没有一片云,没有一点风,只有头顶上那一轮火一样的烈日。园子里的花草都无精打采的,树木也懒洋洋地站在那里。
空气的湿热,让人有些喘不过气,这股湿热不由自主的钻入心间,让心也跟着烦躁起来。
钰舒坐在园中的亭子里,不停的摇着团扇,微微蹙着眉头,心中甚是想念空调、电扇,叹道“这里什么都好,就是夏天让人难熬。不知是否因为我换了寝殿的缘故,我总觉得今年比起往年要更热些。”
嫣然拿着锦帕擦了一下额角,叹道“这几日总是不下雨,所以才会比往年更热,若是下场雨,或许就会好点。”顿了顿,又道“你宫里有皇上在,也那么热吗?内务府应该在你宫里放置了很多冰,相比于我那儿应该好多了。”
钰舒叹了一口气,摇头叹息,道“那点冰也不能解决这湿热的天气带来的暑热,虽然园子里绿树成荫,给人感觉好似有凉爽之感。不过,靠湖水太近,这湖水里蒸发出来的分子全部被锁在大气压里出不去,我们便有种缺氧的感觉。”
她的话,嫣然是一个字也没有听懂,一脸懵的看着她。她冲嫣然俏皮一笑,让处身于炎炎夏日的嫣然心头,仿佛被她喷洒了一股清凉的泉水,情不自禁的舒开微微蹙着的眉,跟着她一起笑了笑。
“你们两人只是在笑,却不说话,让本宫有些不解,不知珍嫔方才说了什么话,让岑贵人笑而不语呢?”
静芬不知何时突然出现,正笑着走进亭子,见钰舒与嫣然额角微微有些出汗,又道“是否因为天气热,不愿多说话,只是用笑意来表达。”
这话打趣的很,让钰舒和嫣然甚是诧异,两人连忙起身请安。
钰舒笑道“娘娘所言甚是,臣妾与嫣然正在聊这天气有股湿热,热到不会说话了。”顿了顿,又问“娘娘大概和臣妾们一样,以为园子里会有些风,出来寻风的吧?”
静芬微笑颔首,缓缓走过来坐下,道“寝殿内热,本宫便想出来走走,顺便看看这天几时会下雨,这场雨等了很多天了,可老天就是不愿下。真是害苦了黎明百姓,这几日只怕皇上心中更急。”
说完,她看向钰舒,语重心长的说“珍嫔,你每日见到皇上,定要在皇上面前多劝慰,让皇上宽心。这老天爷不愿下雨,皇上就算再急也没用。”
钰舒微笑应声,道“这几日湿热,皇上不仅朝堂上的事情繁多,晚上也是睡不好,夜间总是醒来。臣妾看着真是心疼,却又帮不了皇上,只能在身边干着急,除了劝慰,也只能劝慰。”
静芬正要开口接话,却见何荣走过来请安说老佛爷请珍小主去仪鸾殿。
嫣然听到慈禧让钰舒过去,心中便紧张起来,因静芬坐在身旁,又不好和钰舒说话,便只是含着焦急的双眸看着她。
钰舒看向静芬颔首,又看向嫣然微微点了点头,便随着何荣去了。
在去仪鸾殿的路上,钰舒的心里始终忐忑不安,她努力回想,最近自己好像没有不得体的地方,不禁好奇,此刻慈禧找自己是为何事?
她看了一眼何荣,笑的问“何荣姑姑,不知老佛爷此刻找本宫所为何事?姑姑可愿告知一二,好让本宫有所准备。姑姑知道,本宫向来容易惹怒老佛爷。”
何荣笑了笑,低声道“奴婢也不知是何事,今日老佛爷心情甚是不错,想来只要小主顺着她老人家的意思,便不会为难小主,毕竟小主是皇上心尖上的人。”
她不愿多说,钰舒便也识趣的没有再问,只是安静的随着她进了殿。
进殿后,钰舒毕恭毕敬的请安,低头立在殿内。听见慈禧呵呵的笑了笑,钰舒听着她的笑声,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微微低着头的她,抬起双眸看着慈禧,见她笑容满面的盯着自己,不禁心中发麻。她好奇的自问,今日这副表情,意欲何为啊?正在胡思乱想的钰舒,突然被慈禧的话语打断。
只见她笑盈盈的起身,走到自己跟前,还不可思议的执起自己的手,拉着自己往她的书房走,一面走一面道“珍儿,今日陪哀家练一会字,哀家喜欢你写的字。”
她的一系列动作和话语,仿佛让钰舒被五雷轰顶,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牵着自己的手,惊讶到无法言语,又莫名其妙的跟着她走进了她的书房。
来到桌前,慈禧拿起桌上自己写的大字,笑道“这是哀家方才写的,哀家知道你大写的好,还会左右手同时写,听说你在生辰宴上曾经大展身手,今日哀家也想看看你的绝技。”
钰舒看着她手中的大字,左右两列同样的字,却不是同样的字体,便笑道“原来老佛爷也可以左右手同时写字,臣妾若是在老佛爷面前写,会让老佛爷见笑。”
慈禧哈哈大笑,道“哀家虽然也会左右手同时写字,但是哀家写的字不如珍儿,哀家的字可不能拿出去,只能自己在殿内看看。哀家知道你还会左右手同时作画,这哀家可不行,所以今日哀家想要看看珍儿是如何作画的。”
此刻的钰舒,心中是懵的,慈禧突然出这招,她只能被迫接招。她想,既然要作画,便好好的画,不管她此刻想要做什么,只要自己耐着性子依着她,尽量不出错,想来她也不会刻意为难自己。
“老佛爷想让臣妾画什么?”
慈禧略想了一会,缓缓道“不如就画鸳鸯吧!”
鸳鸯!这着实让钰舒心中又是大吃一惊,她这莫不是在讽刺自己和载湉吧!
钰舒心中的鼓声砰砰作响,侧头看向慈禧,低声问“臣妾可否问老佛爷一个问题?”见慈禧微笑颔首,她问“老佛爷让臣妾画鸳鸯,是否因为皇上与臣妾那日在园子里说笑,老佛爷觉得臣妾有失体统?”
慈禧笑道“哀家确实因那日你和皇上在园子里说笑,才找你来的。但哀家不是要指责你,而是觉得那日的你像极了哀家年轻时,所以哀家并没有生气,也没有觉得你失了体统。”
什么?钰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加不可置信的是,此时此刻慈禧的表情,俨然是一位慈祥的母亲,让钰舒差点以为她是个良善之人。突然,她猛地清醒过来,慈禧,她,是杀了自己孩子的仇人。
无论她此刻多么慈祥,在钰舒看来,可能都是装的,她甚至以为慈禧此刻或许正在谋划什么,而此时的自己正在一步步走进她的陷阱里。
尽管有很多的疑虑,钰舒还是照着慈禧的话去做了,她笑着点头,认真的用左右手同时画起两幅画。
慈禧坐在软榻上喝着茶,看着她认真的作画,复又起身走过来端详。一面又点头笑道“真不错,哀家若是有你这样的技艺,那当年”
她话未说完便咽了,不禁让钰舒猜想,她这又是让自己画鸳鸯,又是突然对自己如此温柔,还说自己像她年轻时,她这是在思念什么人么?
正在心中偷笑的钰舒,突然听见慈禧说“珍儿,画完这幅画,你再陪哀家去园子里散散步,今日天气太闷了,在殿内待的久了,难免有些压抑。你的画,便留在哀家的书房中,等哀家让他们裱起来,挂在墙上。”
这话让钰舒更加想要发笑,一把年纪了,房中还想要挂一幅鸳鸯,真是不害臊!便好心的提醒她,道“老佛爷若想要挂在书房,不如臣妾再重新画一幅,这幅画的并不好。”
奈何慈禧却不愿意,笑道“不用了,哀家觉得你画的甚好,就用这幅画,哀家喜欢这幅画。”
钰舒微笑颔首,低下头,认真的将两幅画作完。她想,既然慈禧愿意挂起来,那就挂起来吧,反正丢人的又不是自己。
作完画,慈禧又让钰舒陪着出去散步。钰舒一直保持沉默,因为她的心里有个问号一直悬在那儿,想问又不太敢问。
她酝酿了许久,最后还是鼓起勇气,问“老佛爷今日为何突然让臣妾作陪,在臣妾的心里,老佛爷向来不喜欢臣妾的,而且,老佛爷与臣妾之间还有过那么多的不愉快。这实在让臣妾无法理解,老佛爷不妨直接说明,也好让臣妾心中安心。”
她的大胆令慈禧震惊,慈禧明白她今日一直想要问自己,从自己叫她入殿陪伴开始,她心中就一直有疑问。
慈禧停下脚步,慈祥的笑了笑,道“珍儿,以前是哀家对你太过于苛刻了,哀家也年轻过,理解你与皇上之间的情谊。哀家前些日子见你与皇上在园子里嬉笑,那画面甚是美好,哀家不想去破坏。就让你们这道风景,留在宫中吧!”
一向聪明的钰舒,此刻真的处于混沌之中,她问“就因为臣妾和皇上嬉笑的场景,像老佛爷年轻的时候,老佛爷便不和臣妾计较过往了么?”
慈禧缓缓向前走,一面走一面笑道“这个理由还不够充分么,哀家向来都是喜欢你的,只不过你总是玩一些新奇的花样,让哀家左右为难。其实哀家并非那么顽固之人,若是你能将笑声留在皇宫之中,哀家何乐而不为呢!”
停了一会,她又道“珍儿,往后你若是听哀家的话,哀家定会护着你的。自然也会让你和皇上安心,那你和皇上也能早日有个孩子,哀家也能含饴弄孙了。”
提起孩子,钰舒不禁心中一阵发酸,杀了自己孩子的仇人,此刻正在对自己求和。她想,能为了未来放弃这仇恨么!不,不能!
安静了一会,钰舒缓缓道“老佛爷,可还记得臣妾曾经有过一个孩子,他已经三个月了!”
“珍儿,你还年轻,往后想要孩子也不难,哀家明日便宣常佳传给你好好的诊一次脉,这样你能安心了么?”
安心?真是可笑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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