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众人皆以为钰舒会定时晨昏定省,然而坤宁宫的人都散了,也不见钰舒的身影。
静芬和希芸不禁一阵嘲讽,说钰舒定是因面子,所以才不敢前来坤宁宫。希芸一面嘲讽一面安慰静芬,道“娘娘,您大人有大量,毕竟珍贵人出了如此羞耻之事,猛然让她露脸在众姐妹面前,自然有些难为情的。”
话上看似是在帮钰舒说情,话里却是无尽的讽刺。
自然静芬也是同意她的话,笑道“本宫知道珍贵人的难处,自然不会多与她计较。她不仅受了那么大的罪,还失去龙胎,如今还能走出景祺阁,本宫替她高兴。若是她不在后宫走动,本宫还觉得有些空虚呢!”
希芸嘻嘻的笑,拿着团扇摇着,嗔道“如今老佛爷去了颐和园,而我们却去不了。臣妾真是想念颐和园的景色,还有颐和园那绿树成荫的园子,还有那长廊。”
静芬打趣道“若是你想去,这也不难,本宫明日便和老佛爷说一声,让你过去陪她,她老人家定会同意你的孝心。”顿了顿,又道“不如,本宫随你一起去颐和园陪老佛爷吧。如今珍贵人出来了,正巧她也不愿见我们,我们去陪伴老佛爷,不仅有了孝心,还避免和珍贵人起冲突。”
这个提议甚合希芸的心,两人一番商议之后,便向载湉申请前往颐和园陪伴慈禧。载湉二话未说,直接允了。
如此,紫禁城里只剩钰舒和嫣然、钰雅三人,她们不仅不需要给静芬请安,还不用看到希芸那张假意的笑脸。这对于嫣然来说,真是莫大的好消息。她一早起床,静等着静芬和希芸离宫。
扶松笑着报她们已经离开紫禁城了,嫣然便迫不及待的跑向景祺阁,因景祺阁就在景阳宫旁,她没多大工夫就到了,一面进门一面大声道“舒尔,她们终于走了,往后两个月这后宫就是我们的天下,今日真是开心,我们定要好好的庆祝一番。”
闻言钰舒从殿内走出来,笑道“看把你高兴的,她们入秋后还不是要回来!你也只能高兴两个月而已。”顿了顿,又道“不过两个月对我们来说已经够了,这两个月我们可以好好的放松放松。”
说完,她拉着嫣然往殿外走,一面走一面道“你陪我去看看芊禾他们,洛风一直跟我说他们被太后关在某个地方,可是洛风又不愿告诉我具体的位置。我担心芊禾,不知她如今怎么样了。”
闻言嫣然心中一惊,只怕今日要瞒不住了,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突然见太阳光太烈,便止住钰舒,道“要不我们改日再去吧,今日的太阳太大,若是晒伤我们的皮肤可如何是好!”
钰舒笑道“你可是国际大师,虽然我们的店铺被太后给毁了,但是你我的手艺还在,我们只要去御花园采些花瓣,再做成化妆品。纵使太阳晒伤我们的皮肤,我们也不怕。”
说完,不等嫣然回答,便拉着她径直往前走,可又不知该往哪里走,便回头问“你知道他们被关在哪里吗?皇后定知道,你有没有从她和刘希芸的口中听出一二。”
嫣然哪里知道,她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答,只说太阳大,不愿此刻去看他们,不停的劝钰舒回去,突然她灵机一动,道“舒尔,你在景祺阁住了大半年了,不如这几日还是搬回景仁宫,这样皇上见你一面也容易一些,不用长途奔波。”
此话言之有理,钰舒想,好久没有回景仁宫了,确实有些怀念,载湉当初作的画还挂在景仁宫的寝殿。于是她笑道“好,过两日我便搬回去,不过今日我定要见芊禾他们,好让他们一起回来帮我迁宫。”
绕来绕去还是回到这个话题,嫣然有些懵了,她想了一会,道“他们如今还被关着,想让他们出来帮你定是有些困难。不如,你去见皇上,让皇上给你再安排几个宫人。”
钰舒纳罕道“我身边的宫人够了,为何还要再加宫人,这一年我身边只有洛风,我也过得很好啊!”
嫣然笑道“这一年你身边虽然只有洛风一人近身伺候你,可是你忘了,御膳房的斯嬷嬷,是如何想着法子给你做各色菜肴。还有皇上将御前的一等宫女西春时常去照看你,虽然看上去你身边没有宫人,实则不比以往少。”
钰舒笑道“其实我就是想芊禾和万枝,我喜欢他们在我面前说笑。芊禾跟我快十年了,我哪里舍得放她出去,若是她将来到了岁数要出宫,我也是舍不得的,就想将她留在身边。”
洛风见嫣然低头不知怎么答话,连忙笑道“奴婢也跟着小主很多年了,难道小主只想到芊禾,没有想到奴婢么?”顿了顿,打趣道“芊禾可是没有奴婢会照顾小主,她又懒又馋,还总是喜欢在小主面前撒娇。”
没想到她的打趣话,令钰舒更加的伤感,此刻她必须要见到芊禾,并且要立即带她回去。她不顾嫣然和洛风如何阻拦,因为她们越是阻拦,她越是怀疑。
洛风见劝说无果,明白今日定瞒不住了,便冲到她面前,扑通一下跪在她面前,抬头看着她,道“小主,不要去找他们,就算你去了,他们也回不来了。”
钰舒看着她泪流面前的模样,顿时明白,缓缓问道“他们是不是已经被太后给处置了?是不是在去年我被仗责的那日就已经没了?而你们一直告诉我他们被太后关押,只是为了让我安心?”
洛风低头,低声的哭泣,只能如此默认了。
嫣然鼻头一酸,拉着钰舒,劝慰道“我们也是为了你的伤,若是你知道他们都被太后处置了,定会不愿活着。”顿了顿,又道“逝者已逝,我们活着的人只有好好的活着,才能让他们去的安心。”
钰舒红着眼眶,转头看向嫣然,问“那你能告诉我芊禾是如何被处置的,还有万枝他们,还有白萍她们。”
嫣然将心中的酸楚忍住,道“白萍她们只是被太后赶出了宫,她们都回了本家,一切都好。永禄他们几个也只是被太后发配从军,万枝他,他原本也是要被充军的,只是他为你不平,被太后杖毙了。”
泪水滚落下来,钰舒哽咽问道“芊禾呢?”
关于芊禾的死,嫣然真是无法说出口,她回想当初芊禾为钰舒挨板子的场景,那鲜血四溅的画面,至今都令她无法释怀。
见她不说话,钰舒扯着她的衣襟,央求她告诉自己。
此时,洛风哭道“小主,芊禾那日曾想为你挨板子,却没想到那廷杖击中她的头部,当场芊禾便没了。”
闻言,钰舒猛地跌退几步,又因没有站稳,跌坐在地上。她此刻回忆的都是自己曾经和芊禾一起的美好画面,她答应过芊禾,要帮她在禁卫军中寻一门好的姻缘。她的承诺还没有兑现,芊禾却已经离开她了。
她哭了,低头捂着自己的口鼻,颤抖的身子,无声的哭泣。此刻她有些埋怨自己,若不是因为自己,芊禾和万枝也不会死。而此刻,她除了能为他们哭,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良久,她收了哭声,看着洛风道“他们葬在哪里,带我过去看看。芊禾她害怕孤单,她那么久没有见到我,一定非常想我。还有万枝,他总说我是天仙下凡,那我这个总是连累他的天仙,也应该去看看他,给他带点爱吃的,让他笑了笑。”
洛风却说那里钰舒去不得,并且还说已经让宫琦把芊禾和高万枝葬在了一起。又说高万枝生前一直想做的事情,就是能和芊禾相守。如今人虽然不在世上,但是他们却在另一个世界相守,对他们来说未必是一件坏事。
这话钰舒自然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人死了哪里还有什么相守。但是他们已死,这是事实,她无法接受也只能接受。并在一日太阳西沉之后,在宫琦的带领下,钰舒去了济恩庄,见到了芊禾与高万枝的坟墓。
她跪在那里给他们磕头,笑着对他们说,你们一定会如洛风说的那样,在另一个世界相守,如此甚好!
自从芊禾与万枝的死被钰舒知道以后,洛风心中似是有块石头落下去了,但是她心中还悬着一颗大石。最近几日,只要听说钰舒想吃奕氏做的糕点,她就心惊肉跳。趁载湉过来之时,便悄悄的将这话转述给他听。
载湉知道这事瞒不了多久了,但真的不知如何开口,便打趣道“以后你要是想吃你额娘做的糕点,不妨让瑾贵人做,她如今做的和你额娘做的很像。我前些日子尝过,好似味道相同,至少我无法分别。”
钰舒道“其实我在乎的不是味道,而是因为那是我额娘亲手做的,这是额娘对我满满的爱。”
载湉劝道“可是你额娘她年岁渐长,你还要她经常为你做糕点。如今又是夏天,那厨房定是热火朝天,这有些为难她了。”
这话倒是提醒了钰舒,她突然心中一酸,道“如此我还是不让额娘做了。”说完她叹了一口气,道“我好想额娘,你能不能让她进宫来看看我,我已经快三年没有见过她了。”
此时载湉有些无话可说,洛风连忙上前解围,笑道“小主,殿外高林求见,说是想进景仁宫服侍。奴婢认得他,他在小主养伤的那些日子,经常给小主做些调养的膳食,小主还曾救过他。”
载湉连忙说让他进来,等他进来之后,一番详细询问,便让他留下来好好伺候钰舒。又见钰舒身边的宫人不如往日,便又在内务府挑了几个过来。
高林终于心想事成,进了景仁宫,这是他一直想来的地方。不仅因为钰舒曾经救过他,还因为景仁宫是载湉常来的地方。
他认为离自己的梦想不远了,只要自己好好的忠于景仁宫,往后必会节节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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