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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意相左、疏恩情
    《定国是诏》即将颁发,这是载湉等候多年的愿望。此刻他和翁同龢坐在御书房,正笑着对他说,自己等这天等了很多年,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变法后的结果。

    然而翁同龢有些担心,他认为操之过急,必然会有疏漏,便劝道“皇上,老臣认为此事不宜过快,还是要再三斟酌。虽然康章京和梁章京是老臣推荐给皇上的,但是老臣认为这《定国是诏》还是有些不妥。而且老臣觉得康章京只为他自己的想法考虑,却从来不考虑皇上和大清。这有些让老臣担忧,皇上想在短时间内把这些事情落实,显然有些不太可能。”

    原本支持变法的翁同龢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令载湉有些不解,同时也有些动怒,便没有像往日那样对他言听计从,并且否定了他的话。

    突然,君臣二人静下没有说话。

    翁同龢心中有些不悦,没想到和自己亲近多年的皇上,却因变法突然如此和自己说话。他想,这分明是有了康有为等人就不把自己放在心里。于是他起身看向一旁,有些怒道“皇上这是因为身边有了近臣,所以才不愿多听老臣说一句肺腑之言了么!”

    载湉抬头看向他,见他眉宇之间有些怒气,便道“先生多虑了,先生知道这变法一直以来是朕多年的期望。这不也是先生一直以来想要见到的么!自朕亲政以来,这不就是我们一直想要走的路吗?”

    翁同龢并没有答话,他心里计较的何止这些,他担心康有为等人的新潮思想带坏了载湉,怕他不再和自己一条心。他想,自己为了朝廷,为了皇上,从太后信任之人一步步变成皇上的心腹,这其中被太后说道过多少次。

    如今却因为康有为这个青年人,破坏他在载湉心中的高大形象,他有些不甘。他不想让多年的君臣感情就这样被破坏,他想要劝解载湉不要如此信任康有为等人,因为变法不宜速度过快。

    载湉见他不说话,良久,低声道“先生可是最近身子不适,又或许是年纪渐长,有些事情无法想的明白。”顿了顿,又道“朕明白先生所担忧之事,但自朕决定变法至今已有三个多月,眼看着变法就在眼前,此刻,先生却突然觉得不妥。这,如何能说得过去,而且朕也无法听从先生,去阻止康有为!”

    停了一下,又起身走到翁同龢身边,低声道“先生,若是你不支持朕,那朕身边岂不又少了一人。当年先生和文廷式,还有志凌在朕身边之时,那是我们经常商议朝中事,有什么意见敞开来说多好。如今,志凌远在南方,文廷式早已不在朝中。若是先生也不愿再支持朕,那朕真是有些寒心了。”

    这番低语并没有唤醒翁同龢,他略微后退一步,也没有看向载湉,而且还冷声道“皇上身边如今有康有为等人,哪里还需要老臣这样的老顽固。只怕老臣在此,只会干预到皇上。”

    载湉听了有些动怒,转身走到龙椅旁,低声道“先生,若你不是朕的先生,太后只怕早就发落了你。”又拿起御史们弹劾的奏折,道“这一道道弹劾先生的奏折,朕都给你压下来了。先生在朝中已得罪多人,恐怕先生都不自知吧!”

    他放下奏折,抬头看向翁同龢,问道“先生这些年到底是怎么了?为何朕觉得你不似多年前,不管是和朕说话时,还是在处理朝中事时,皆不如往年那般让人称心如意。”

    他声音虽低,但是翁同龢听出这是他有些指责自己,便转身看向他,冷哼一声,道“老臣看是皇上长大了,不再需要老臣了,所以才会有如此想法。”说完又冷笑一声,道“老臣以为当年那个小皇帝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没成想长大了会变成如此模样。”

    宁小生看着二人似是想要吵架的样子,便走上前想要劝说几句。他先是瞟了载湉一眼,接着笑呵呵的看向翁同龢,低声道“翁大人,您多虑了。皇上自小视您为最近亲之人,心中无论有什么事,总是想着第一个告诉您。您也是最懂皇上的人,只不过如今和皇上的意见有些相左,大人您息怒,和皇上好好说说。”

    没想到,他的话翁同龢不仅不愿意听,还怒道“你一个太监,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下去!”

    载湉瞥了翁同龢一眼,对宁小生挥了挥手,让他退出殿去。对翁同龢道“先生有气,也不必对一个宫人撒。宁小生他跟着朕多年,也如先生一样,是朕身边亲近之人。先生有气直接对朕撒,不要对宫人们撒,他们何其无辜!”

    翁同龢原本就因为宁小生的一句话不悦,此时又听见载湉为了宁小生指责自己,便更加动怒,大声吼道“皇上如今为了一个太监都敢指责老臣,看来是完全不把老臣放在眼里了。”

    他的怒吼声令宫人们震惊,也让载湉有些尴尬,未曾想他竟然当着宫人们的面,在自己的书房如此和自己说话。顿时怒火难压,拿起御史们弹劾他的奏折,摔在桌上,大声道“朕要是不把先生放在眼里,那先生做的这些事,早就可以被罢免。”

    顿了顿,看着翁同龢,怒道“三月,御史何乃莹和徐道等人上奏,批评发行国债的弊端。朕知道先生是为了大清,为了朝廷,便压了下来。本月,安徽藩司于荫霖上奏,指责先生处理去年十一月胶州湾之事,随意的答应德国的要求。”

    他说完生气的看向一边,坐到龙椅上,不再发话。

    翁同龢何时见过载湉如此说话态度,他心中很是愤怒。看着桌上载湉扔过来的奏折,又见载湉冷漠的眼神看向一边。当即拿起桌上的砚台向载湉投过去,一面又道“皇上长大了,老臣管不了你了是吧,今日老臣就要好好的教训你一次。”

    “皇上,小心!”宁小生立在殿门旁,看到这一幕,立即大呼,并且快速冲了进去。

    载湉听见大呼声,看向翁同龢,见他举起砚台掷向自己。连忙低头俯身,砚台幸未砸中他,但是砚中的墨,却染黑了他的龙袍。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滚落在地的砚台,良久,他抬头看向翁同龢,大声怒道“先生这是在打朕!若不是朕方才反应及时,只怕这砚台会砸中朕的额头。”他缓缓起身,盯着翁同龢,道“没想到先生做错了事,不仅不愿意承认,还要打朕!”

    方才的翁同龢也只是一怒之下,此时静下来有些悔意。他看着载湉龙袍上的墨,道“老臣方才只是有些动怒,没想到皇上竟然为了这些事指责老臣,皇上是老臣从小看到大的,老臣心寒啊!”

    然而载湉更是心寒,他一向倚重的恩师,没想到今日却拿起那么重的砚台砸向自己。他顿时心中犹如被灌了冰一样,冷声道“就算先生动怒,也不该拿砚台砸朕。”

    他盯着翁同龢看了一会,好熟悉的一张脸,好陌生的眼神。他淡淡的冷笑一声,问道“先生心中若是真的有朕,又怎会拿砚台来砸朕?”

    翁同龢嗤之以鼻,自然不赞同载湉说的话,但是却不愿多解释。

    载湉心中一阵阵发凉,他后退一步,坐到龙椅上,低头垂眼看着桌面。

    宁小生立在一旁,也不知如何是好,自然也不敢上前劝说。他心中明白,翁同龢在载湉心中的地位,而今日翁同龢却拿起砚台砸载湉,只怕真的伤了载湉的心。

    良久,载湉淡淡的说了一句,“先生退下吧,多说无益。朕变法之心不会因先生而动摇,也请先生不要阻扰康有为等人。先生被弹劾的事情,朕会酌情处理。今日先生打朕的事情,朕不会计较。”

    翁同龢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接而退了下去。

    等他走后,宁小生连忙捡起砚台,看着载湉身上的墨,低声道“皇上,您龙袍脏了,还是回寝殿更换吧!”见载湉不说话,又劝慰道“今日翁大人只是有些生气,他并非真的要打皇上。翁大人是看着皇上长大的,对待皇上的心,奴才不说,皇上心中也明白。”

    良久,载湉微微动了一下,低声道“先生变了,不知是否因年纪大了,有些糊涂了。朕如今在他眼中已经找不到以往他看朕的那种眼神,像今日怒打朕,朕更是从未想到过。”

    宁小生略笑了笑,也不知该如何劝说,朝中大事,他也不敢多言,只好立在一旁听着。

    翁同龢从御书房出来之后,直奔衙门,他打了载湉,心中虽然有些悔意,但是却丝毫没有动摇他想要劝说载湉之心。对于他被多次弹劾之事,他也觉得自己有理。他认为他那都是为了朝廷,没有一点私心。

    而他如此做,却不成想被载湉给指责,此刻,他心中亦是有些寒心。

    回到衙门,他见康有为迎面而来,便对他冷哼一声,一言不发,继而甩袖走开。

    康有为一脸懵,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他,本想追上去问。却被同僚们止住,还劝他不要惹翁同龢,低声道“翁大人动怒,你还是不要靠近为妙。朝中谁人不知翁大人的脾气秉性,他可是连皇上都敢打的人,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闻言,康有为等人略笑了笑,相互小声低语了几句,便都散了。

    而翁同龢见他们在自己身后低语,便更加的对康有为憋着气。他想,若不是自己将康有为引荐给皇上,康有为等人又怎会有今日。如今倒好,自己成了挑拨他和皇上关系之人。

    他越想越气,又想起皇上对待自己的态度,顿时觉得自己在朝中孤立无援,心中拔凉拔凉的!

    这个时候,他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坐在衙门里,干脆起身回家,将朝中事暂时放在一边不管了。

    “真是嚣张惯了,才什么时辰,又走了!”

    “人家是皇上的老师,自然可以随意的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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