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凌离京已有两月有余,他到达伊犁之后,巧遇了张荫桓,便打趣道“张大人,没想到我们竟然又重逢了。当初看着大人奔赴边疆,心中还为大人感到不屈,没想到我自己也过来了。”
张荫桓笑道“大人可莫要再叫我大人了,我如今只是一名士兵,一名老弱病残的士兵。”
志凌笑了笑,道“那你也莫要再叫我大人,我如今也不是什么大人,只是一个领队的。不如直接唤我志凌,这样听着也觉得亲切一些。如今我们远在边疆,远离朝堂,也算是一种清净。”
张荫桓摇头叹息,心中感慨万千,却不是一语能道的清,说的明的。良久,他看着志凌,笑道“志凌,太后只不过让你来领队,往后还能回京的。若是皇上还能出来,说不定你能再回朝堂。”
志凌叹了一口气,眯起双眼,看向远方,叹道“经此一事,皇上想要出来何其难啊!只要太后还活着,皇上孤身一人想要出来,只怕是天方夜谭。”停了一会,叹道“皇上的心里如何能承受的了这些,太后将他软禁起来,不知皇上是何境遇?”
张荫桓叹道“太后手段向来毒辣,皇上是何境遇,不用见,也能想到是什么样的。皇上骤然被囚,心中自然悲愤绝望,只怕想了结生命的心思都有。在太后多年的压迫下,皇上的龙体也不好。这一次,只怕是更不好。”
他摇头叹息,看着遥远的东方。虽为载湉感到难过,可也只能感叹一句,别无他法。更何况他自己也是身在泥泞,无法自拔。
而志凌不仅为载湉感到愤恨难过,也同样担心冷宫里的钰舒,关于钰舒,他是一点情况都不知。看来又要用信鸽了,他不仅要知道载湉的境遇,还要知道钰舒的状况。
翎儿自从志凌走了之后,就开始数着日子过。她估摸着志凌应该已经到了边疆,所以她打算悄悄的过去找他。她想,如此一来,不仅可以感动志凌,还可以打消慈禧一直以来逼她合离的打算。
这日,她脱了旗装,换上轻便的衣裳。带着杏花和几名随从,想绕过慈禧的眼线,悄悄的出城。
却不想,还未到城门口,便被慈禧的人给拦住。她当即发怒,不愿就范。却被他们带进皇宫,带至慈禧面前。
慈禧看她气鼓鼓的站在殿内不说话,瞥了她一眼,也没有开口说话。过了一会,见她还是不说话,便笑了笑,问道“还生气呢?”
翎儿垂眼看着地面,想了一会,抬眼看着她,问道“皇额娘为何不让慧兰去找志凌?”
见慈禧不说话,她走上前,又道“皇额娘,您可知慧兰独自一人在府中过得都是什么日子?慧兰夜里醒来,枕边总是空空的,慧兰孤独。想要去看他,您能让慧兰去吗?”
慈禧抬眼看着她,笑了笑,道“你既然不愿守着这个活寡,哀家就给你再寻一门婚事,你就不会再孤独了。到那时,哀家就能早点见到你的孩子。”提到孩子,她突然低声问“你如此守着他,他对你可有一丝真心?你嫁给他八年了,至今与你同房几次?只怕是你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吧!”
同房,虽只有一次,但是翎儿如今已经不再想着这事,她只想陪着志凌。于是她道“皇额娘将他发往边疆多年,又不让慧兰去看他,他就算心中想与慧兰亲近,也没有那个机会啊!”
见慈禧又不说话,翎儿坐到她身旁,挽着她,道“皇额娘,您就答应慧兰吧,就让慧兰去看看他,看完就回来。”
然而慈禧说什么也不同意她去边疆,道“莫要再说了,你要么同意哀家和他合离,要么你只能守着活寡!若是你执意前往边疆,那哀家就让人直接处置了他,让你这辈子都不能再见到他。”
这话让翎儿甚是不解,她不明白慈禧为何就是不愿自己和志凌在一起,于是她起身,俯视慈禧,问“皇额娘,您到底为什么不同意我和他在一起,他到底做了什么,您非要拆散我们!”
她生气的大声吼了一句,“难道就因为他是珍儿的哥哥,皇上曾经最亲近的臣子,所以皇额娘,这是在忌惮他么?”
这句话戳中慈禧的软肋,她怒道“慧兰,哀家不让你去伊犁,那是担心你路上不安全,你竟然如此说哀家。”顿了顿,又道“慧兰,今日哀家就告诉你,你休想去找他。若是你不愿与他合离,那就守着这个活寡吧!哀家不管你,随你去,但是休想去找他。”
说完,她别过头,看向一边,不再理会翎儿。
翎儿心中一凉,哭道“皇额娘如此狠心,软禁皇上,废除珍儿,贬黜志凌。皇额娘可知道,您处置的这些人都是慧兰最在意的人啊!他们不好过,慧兰也不得安宁!”
她哭了一会,想着慈禧不会松口。那么去找志凌的事,只能暂且放一放,以后再说。但她想去看看钰舒,所以她收了眼泪,看着慈禧,问道“那皇额娘能让慧兰去看看珍儿么?珍儿重伤在冷宫,衣不暖食不饱。慧兰去看看她,这您许不许呢?”
殿内静了片刻,慈禧略张了张嘴,道“你且去吧,只是不要被人看见。不过,只许在门外与她说几句话,尽量长话短说。不许哭哭滴滴的,更不许在她面前胡言乱语!”
翎儿点了点头,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慈禧看着她走出殿,心中有些酸痛。她想,只怕就此以后,慧兰会记恨自己了。
在冷宫的一扇门之间,翎儿与钰舒相见。她见面前的钰舒不似往日的容光焕发,拉着她的手,道“珍儿,我帮不了你。我不仅帮不了你,我连志凌也护不了。志凌被贬去伊犁,我想去找他,可是老佛爷说什么也不让我去边疆。”
钰舒苦笑一下,看着她,道“边疆太远,你确实不宜过去。哥哥他也不会希望你过去和他一起受苦,你留在京中,还可以在太后身旁帮哥哥说点好话,或许太后能听进去,让哥哥回来也有可能的。”
翎儿摇了摇头,低声道“只怕这次志凌不能那么轻易回京了,上次他能回京,那是因为有皇上帮忙。可是如今,连皇上都被老佛爷给软禁,我现在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两人皆低头不说话,各自担忧心中的人。过了一会儿,翎儿抬头,看着钰舒,问道“你在这里过得一定很不好,皇后是不是经常过来找你麻烦?宫人们有没有给你脸色看?”
说完,她叹了一口气,淡淡的说“你住在这里,我竟然还问这么傻的话。宫人们向来都是见风使舵,又怎么会不给你脸色看呢!”
钰舒探出头看了一眼,低声道“翎儿,你能帮我去看看皇上么,他病的很重,不知现在身子可有好转,我很担心他。自从上次见过他,已有一个多月没有见他了。你等我一下。”
她松开翎儿的手,跑进屋内,取出自己写给载湉的信件,悄悄的递给翎儿,低声道“帮我交给他,请他务必养好身体,我还等着见他呢!你跟他说,我一切都好。”
翎儿匆忙的将信件藏于袖口内,点了点头,道“我现在就过去,若是皇上龙体尚好,我等在那里,让他给你写封回信,我再回来送给你。等你们相互收到对方的信件,我再出宫。”
钰舒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那你小心一下,我等着你。”见翎儿疾步走开,又叫住她,低声道“若是他不好,你就不要让他写信了,直接告诉我他身体情况就好。”
翎儿会意,快速离开了冷宫。
钰舒一直站在门口等着翎儿回来,她仰面看着天空,自言自语的叹道“希望载湉的身体已经大好,希望他能重新站起来。”过了一会,她又叹道“历经此事,想要重新站起来,真是苦了他!”
薛玳听见她自言自语的说话,便走上前,笑道“微臣虽然不了解皇上,但是知道皇上为了变法,曾想着软禁老佛爷,就这份魄力,便让微臣敬佩。”
钰舒笑了笑,回头看了他一眼,问“你也支持皇上?”
薛玳笑道“自然,微臣为皇上感到骄傲,虽然微臣不知皇上变法到底是在做些什么。但是微臣想皇上肯定是为了大清,为了天下百姓。”
听见他夸赞载湉,钰舒心中高兴,转身看向他,笑道“皇上就是你口中说的那样。薛玳,以后在我面前不用自称微臣。我也不是什么小主,我现在只是冷宫里的一个废弃的妃嫔。你这样自称,没准哪日又被我给连累了。”
薛玳想,这话也有理,但他转念一想,若是载湉还能出来,那肯定会再接钰舒出去,所以他低声道“行,我听小主的。若是小主有一天被皇上接出冷宫,我还是会像之前那样称呼小主的。”
钰舒冲他笑了笑,又转身靠在门上,没有说话。她心中清楚的很,出去只怕是奢望了。也许,冷宫就是她这辈子的归宿。这时,她想起当年希芸的诅咒,如今还真的一一应验了。
见她靠在门上许久不说话,薛玳笑着问“小主是在想念皇上吧?”瞟着钰舒,又道“以前我听宫琦说小主与皇上之间的情谊深厚,还听他说过很多皇上与小主的趣事。那时候我对皇上与小主就很好奇,只是一直不得见。后来突然被老佛爷指派过来看守小主,我还挺高兴的。”
钰舒纳罕道“看守我一个犯人,有什么值得你高兴的。”
薛玳笑道“就是因为皇上与小主之间的情意,让我感到高兴。这两月每日见小主在院内与星贵人说笑,我就能想象到皇上与小主之间的模样。”
他一个宫廷侍卫,说这样的话,令钰舒有些吃惊,低头看向他,道“有好奇之心,可不是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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