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上官青烧掉愿签的同时,美人庄后山洞府内的酒仙缓缓睁开眼睛,一口气将半坛酒灌入腹中。
几声酒嗝过后,酒仙这才看向上官青所在厢房,发出一声叹息“唉~遥想当年我非仙,尚有赊香在人间。这一晃几十年过去,物是人非啊……”
遥想当年,酒仙还只是一个六劫圆满的修行者。不曾想在他羽化飞升之时,遭奸人算计,飞升失败,一路逃到这美人庄。
机缘之下,一位赊香人救了他,并赊香于他,让他成功踏入七劫,仙气加身。
直到后来酒仙才知道,那位赊香人途经美人庄,在给美人庄年轻的庄主赊香时,动了真情。
赊香人一旦动情,便无法踏入蜃楼,自此回不去香门。几年之后,那位赊香人和庄主成了亲,潜心酿酒,使得美人庄名声大噪,就连仙门都来这里取酒。
酒仙没有选择飞升入仙门,而是留在了美人庄,并且和那位赊香人成了好友。尽管如此,在酒仙心目中对方依然是深不可测的前辈。
世间早有传言,赊香人只留香不留名。所以酒仙从始至终不知对方名讳,只想以自己的方式尽绵薄之力。
二十年前蜃楼现世,前往香门之人无一回来。自那之后的五年,美人庄里那位赊香人身上的香气便开始不断减少,直至油尽灯枯。
那位赊香人临终时身体化成一物,并且说只要那件东西在,美人庄的酒香就能延续千年。
彼时,年幼的上官青只有两岁,竟然也突生一场大病,导致味觉嗅觉尽失。
酒仙于心不忍,便让上官青做了自己弟子,成为飞雪问情的小师妹。可是这么多年,酒仙誓守着美人庄的秘密,并没有教会上官青什么。
倒不是酒仙不肯倾囊相授,而是上官青作为那位赊香人的后人,悟性奇高,但修行极慢。十数年时间,上官青吃过无数灵丹妙药,仍然停留在一劫境界。
转眼上官青已近十八,酒仙心中不免感慨颇多。无数画面如白驹过隙,而他能做的就是留在这里。
上官青如在牢笼,酒仙又何尝不是?
酒仙知道赊香人的规矩,却又担心自己飞升之后,他赊过的香缘无人来收……
“不知青儿这小丫头看上了哪家的小伙子,竟能让她抛下嫁给赊香人的夙愿。”
以酒仙如今的境界,想知道上官青喜欢谁并不难。可让他偷窥女儿家的小心思,他这个名义上的师傅真心做不来。
他可以护着她,却不能拦着她。
就在酒仙转身回洞府的时候,忽然“哦”了一声,侧目看向泸城东南。
一位眉清目秀的青年缓步走在空中,每一步所走过的距离都接近数丈。青年银灰色的长袍,手里把玩着乌金小炉,可以看到炉中隐有火光。
青年脚上穿着一双木底鞋,脚背脚趾都露在外面。而这样的风格,只属于东夷药圣山。显然,他就是药圣山的彦童。
在青年身后不远处,跟着一个身高仅五尺的少女。看上去如少女,其实只是一半化作人形的狐妖。
狐妖少女一边追赶着青年,一边用爪子梳理着毛茸茸的耳朵。只是,她的动作并不连贯,甚至在酒仙看来有些笨手笨脚。
青年面带春风,一直盯着泸城方向,偶尔理会一下身后的笨随从。他也并不知道,美人庄里有一位酒仙正在看着自己。
“这小子很不错!年纪轻轻竟有五劫修为,药道天赋似乎也是上乘。倒也配得上青儿……”酒仙喃喃自语,不知不觉也为上官青的婚事操起了心。
可是当酒仙看向另一处时,不免被眼前的壮举惊到。
一行只有百人的队伍的确不起眼,但让酒仙也能为之动容的并非这些人,而是跟在他们后面的荒兽。
荒兽和妖兽不同,灵智不高,极难驯服。体型越大的荒兽越难驾驭,对御兽之人的修为境界要求也更高。
此刻那百人队伍身后,如小山一般的荒兽密密麻麻,步伐整齐划一,犹如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
而在荒兽身上,结结实实捆绑着一个个木桶和木箱,似乎里面装满了某种东西。
最让酒仙意外的是,在这群荒兽上空,一株参天大树凭空而立,根须可见,正缓慢的随着队伍漂移。
树上盘坐一个老妪和两个年纪相仿的青年,其中一个便是南都茗悦楼的公子凝。
酒仙的目光落在老妪身上,老妪似乎感受到了两道灼热的目光,缓缓睁开眼盯着酒仙所在。
“几十年啦……原来你一直隐藏气息躲在这美人庄,还成了酒仙?”老妪并未开口,声音如同无形的气浪直逼酒仙所在。
酒仙双目微眯,一时间也难以衡量对方究竟为何而来。
是为了美人庄里的那件东西,还是为了兴师动众找自己麻烦?
总而言之,酒仙不认为对方真心实意为了上官青而来,更不可能挽救美人庄。
“哼!当初不是你们几个老家伙,我又岂会羽化失败飞升无望!怎么?看见我还活着,是不是很意外!”酒仙一步踏出,仙气在脚下汇聚成云,原本早已埋在心底的怒意重新涌了出来。
这些年为了报恩,他原本已经放下过往,不想给美人庄惹来麻烦。可事到如今麻烦自己找上门,他又岂能置之度外。
老妪站起身,佝偻着身形故作迟缓。一旁的公子凝正要上前搀扶,却见老妪连连摆手。
“我本以为这次美人庄之行,美人与宝物我茗悦楼都是志在必得。可眼下似乎出了一些状况,你们先去泸城,能通过美人庄的考验自然省事,如果不能……”
老妪说着,看了身后两位青年一眼,其意不言自明。
很显然,南都茗悦楼这一次是有备而来,而且是两手准备。
随着老妪消失在眼前,两位青年相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
万事恒通商会四楼。
四楼内的装饰并不奢华,反而清新淡雅别有风致。
此时妱儿、月凌儿还有凤栖都坐在椅子上,只有叶子和香如玉站着。
叶子之所以站着,是因为不能和妱儿同坐。而香如玉不坐,却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坐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是陪两位出手阔绰的人闲聊?还是坐在那里瞻前顾后地喝着茶水?
“我说几位,没什么事我可以先走了么?”香如玉小声道。
“不行。”
“不可!”
妱儿和月凌儿几乎异口同声,都不让香如玉离开。这也是他们从上四楼到目前为止,说出的唯一一句话。
香如玉侧过脸轻轻扇了自己一嘴巴,丝丝怒火从心底蔓延。
他香如玉,好歹是玉皇城的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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