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他老人家说过,赊香人最重要的是要忘我、忘欲、忘情……现在我算明白那么一点点了!”
“如果世人都如你这般痴情,那天下儿女估计都会像我一样,生下来就要流落在外咯~”
妱儿嘴上虽然这么说,但那种被称之为“情”的东西,已经在她的心境之中扎根,想要根除并不容易。
此时此刻的妱儿依然不明白,这第二重心境里到底还藏着什么样的秘密,能够让心境维持如此之久。
“之前老婆婆说过,心境能见已发生之事和将要发生之事。如果按照时间来推算,那位花府大小姐应该早就回到月门……这样一来,现在我在心境里看到的,或许都已经发生了!”
既然心境如此,妱儿也只能继续看下去。
似乎她也有些想知道,这个跟年幼的自己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男人,究竟能不能创造奇迹治好那株仙草。
……
心境里的时间过得很慢,所呈现出的画面却飞快。
妱儿透过心境发现月池内的仙灵之气迅速消耗殆尽,立马来了精神。
然而那一株绛珠仙草看上去仅仅比之前多了一丝生气,除此之外并无变化。
花有泪显然习以为常,对于这样的结果似乎已经很满意。
“妱儿!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救你的办法!”
……
妱儿本打算要说些什么。
可是当心境里的花有泪有些声嘶力竭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妱儿只觉自己的的心犹如被什么撞了一下,一时间有些闷疼。
“奇怪,我应该不认识这株仙草才对,怎么会因为这个男人一句话,我心里会如此难受!”
“妱儿?妱儿!为什么一株来自仙门的绛珠草,竟然跟我同名!”
“不对,不对……从时间先后来看,是我……跟它同名……”
“或者说,我之所以叫妱儿,是因为当年那块尿布上绣着一个‘妱’字……”
“那它……”
妱儿平静没多久的思绪,再一次因为在心境之中发现自己的身世而乱了起来。
那株绛珠仙草,难道就是自己的生母?黑袍老者的主人?心境里这个男人的夫人?
一时间,似乎所有断点都在妱儿心里串连在一起。
不光黑袍老者的来历能解释,就连妱儿心境里“那个男人”为何对这株仙草如此执着,也便说得通了。
“它叫妱儿……它叫,妱儿……原来自己的名字不全是因为那块尿布,而是它……”
妱儿心中忽然多出许多失落。
她不觉得自己缺少父爱,有师傅和师兄在,她一直觉得自己不需要那种俗世里的亲情。
直到刚才她还暗暗发誓,自己将来一定不会跟月门扯上关系。
事到如今,妱儿没想过自己的心会因此陷入两难。
透过心境看了这么久,即便妱儿身为赊香人,也很难再无动于衷。
她终究不是香门里的一块玉石,能够免疫世间一切情绪烦恼。
“是它当年让黑袍老者带我离开月门的么?”
“是因为我,它才会病成这样的吗?”
“那它又为让黑袍老者带着我不要回月门,越远越好?”
“您身上,究竟还背负着怎样秘密……”
妱儿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将口中的“它”称呼为“您”。
妱儿刚才在心底一再拒绝父女相认,可现在她又要面对另一个难题。
如果自己当年是被保护的那个人,在面对花府的时候又该何去何从呢?
恍惚之间,妱儿就看到心境里的花有泪带着绛珠仙草消失在前殿,折返回来的时候换了一身淡紫色软甲,居然跟绛珠仙草的花色如出一辙。
看得出,花有泪很喜欢。
之前还蓬头垢面的花有泪,二十年来头一回容光焕发,一头淡蓝色的头发束在身后,脸上也多出一些神采。
绛珠仙草被他安置在府君殿的后殿,还布下重重禁制,想必不是境界远超过他,谁也不可能接近后殿。
花有泪一步迈出,已经出现在前殿的正门前,低头望着落满月光的门槛,他犹豫片刻后还是迈了过去。
很显然这二十年来,花有泪不是第一次外出。
妱儿自然明白,心境里的中年男人是在跟自己的曾经告别。
只是,他离开花府,要去哪?妱儿心里渐渐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而且在这心境之中,那种感觉竟然越来越清晰。
就听见心境里的花有泪忽然开口说道“没人知道你在这里,更没人知道,昔日的盈妱仙子如今只是一株不起眼的仙草……等着我,我去去就回。”
花有泪仰望着月门的方向,微微眯起双眼,似乎今夜的月,显得格外耀眼。
再看远处的月蝶,正抖落身上的月光,变成一只只月蚕卧在月桑树林中。
明镜似的明月湖上,此刻站着一位女子,身穿素衣,手抚琵琶,痴痴地看着花有泪的方向。
花有泪自然也注意到了女子投来的目光,叹息一声轻轻点头。
“这么多年,你又是何苦!”
花有泪说完,脚踏月光,宛若一道流星似地飞向月门所在。他不打算带任何人,更不想将花浓拖入泥潭。
妱儿一眼便明白,中年男人不希望其他人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散发着月光的蝴蝶上传来一声冷哼,妱儿听不出是谁。
修为境界达到他们这种层次,足不出户也能知晓月门内的风吹草动。
明镜一般湖上的女子,一直目送花有泪离开,视线在月门上停留许久,才又回到怀中的琵琶上。
“二十年了,你终于还是选择走出来了……其实花府一直在暗中搜集仙门灵草,我又岂会不知……”
说着,女子拨弄了一下琵琶,整个身子渐渐没入水中。
妱儿透过心境,从女子眼中看出了一抹相思,一抹深情。
……
心境呈现的画面忽然一暗,那个中年男人也从心境中彻底消失了。
随着妱儿的心境再度变成白茫茫一片,她的眼中出现片刻迟疑。
妱儿很想知道,那个“中年男人”究竟要去干什么?是什么事情能重要到,能让他暂时抛下“它”?
忽然。
妱儿回想起花浓之前对中年男人说过的话,结合自己心里那股不好的预感,一个不得不面对的结论浮现在妱儿心头。
“难道,他要来虚无界域!”
“心境想要告诉我的不是身世,而是我接下来所要面对的选择……”
妱儿从小到大,第一次觉得身而为人如此为难。
她深知,花府不是自己的归处。可如果让她当着中年男人的面做出选择,无论是哪一个都很难。
“师傅啊师傅,你到底在哪?能不能告诉妱儿,接下来该怎么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