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大营。
卓草抱着块木头,以匕首慢慢的刻着。他对木雕是真的一窍不通,主要是闲着无趣就随便刻着玩玩。
“卓君,你说陛下会答应吗?”
“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
“额?”
韩信坐在旁边,脸色颇为难看。
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你要资历没资历,要军功没军功。我要是皇帝的话,我也不会让你肩此重任。你也知道我,别看名头大的很,实际上也就爵位稍微高点。我这面子在别的地方好使,搁咸阳里头怕是鸟用没有。”
“好像有些道理……”
“你也不必担心,事情应该有转机。”
“转机?”
卓草随手擦去腿上的木屑,淡淡道:“他娘的,总算是大功告成嘞!”
“卓君这刻的是楼船?”
“对也不对,可不光是楼船。你看看哈,这叫航空母舰。”
“哈?!”
“咳咳,这种高科技你是不会懂得。说点你听得懂的,这艘叫木兰舟。是谓:帆若重天之云,舵长数丈,一舟八百人。不忧巨浪,而忧浅水。而言船大者,莫过木兰舟也!”
“八百人?!”
韩信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好家伙,这比现规模最大的楼船还大!
“这可是用作航海的。呶,再看看这艘,名为飞剪船。主要以帆为动力,在海上航行速度极快,横跨大西洋只需要十三天。在蒸汽轮船出现前,飞剪船就是海上主流的货运工具。”
韩信听得很认真,眼睛瞪得溜圆。
不过很可惜,一个字也没听懂。
“算了,咱先不说船的事,先说转机。”卓草重新把木雕收了起来,继续道:“老韩啊,脑子得活络点。论兵法打仗,你的确是有些能耐。可要论官场斗争,你这简直就是渣渣。”
“这两个……我好像都没有……”
韩信极其憋屈的低下头来。
他倒是想好好表现,可是没机会啊!
“你别自卑,反正你就是这样的人。”
“您老从何处看出来的?”
“史记上写的。”
“史记?”
卓草淡定擦拭着木雕,继续道:“简单说,你献策的事皇帝肯定会答应。此事的确是凶险万分,却也有机会。若能得手,匈奴在数十年内都无法再威胁到秦国。”
其实,他也是在赌。他相信秦始皇是个贪婪的国君,他不会在乎区区个河套平原。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能令战果扩大,他都会冒险去尝试。
封狼居胥,饮马翰海……说说就足以令人血液沸腾!
况且,他可是主角!
“然后呢?”
“你献上良策,就足以证明眼光独到。哪怕还不够格能领兵作战,却也因此有了机会。”
“那我到底是能还是不能……”
“按我所猜,应该是会让你和屠睢比试较量。至于比试什么,我还真不知道。你也别着急,慢慢等着吧,反正还有三个月。就算不能担任主帅,那也能混个副将什么的。”
“副将……”
韩信长叹口气,心里头颇为不安。
为了北伐,他提前数月就已在研究。包括翻阅昔日的文献地图,甚至还专门找人学了些简单的匈奴语言。找机会当着蒙恬的面献策,并且成功说服了蒙恬。眼瞅着就要带兵立功,可关键时刻带兵的人却不是他?
这相当于什么?
他为了追求女子,把房子修好还找人说媒。历经千难万险才征得对方父母答应,然后屁颠屁颠的下聘礼,过了各种礼节。眼瞅着就要洞房了,结果却被人给捷足先登了!
他心里头能好过吗?
“拜见都尉。”
卓草正忙着继续雕刻来着,就有士卒走了进来。
“何事?”
“上将军请都尉与护军都尉,共同一叙!”
“行,带路吧!”卓草站起身来,悠哉道:“你看看,我就知道会这样。”
……
……
军地大营。
“都尉草,见过上将军。”
“中护军信,见过上将军。”
“免礼。”
蒙恬面露微笑,示意他们坐下。
“诶?秦公怎么也在?”
“哈哈哈!老夫可是特地来看你的。”
秦腾笑呵呵的捋着胡须。
他这纯属客套话,谁信谁沙雕。
“秦公那豆腐买卖做的如何了?”
“哈哈哈!关中菽豆大熟,价钱不跌反涨了些。恰逢秋冬时节,豆腐生意可是相当好,就连皇宫都大肆购买。这些,可都多亏了卓君。”
蒙恬则是不明所以,“先不提这些,待会内史再与卓君慢慢叙旧。内史,就先说说陛下的意思。”
“好。”
秦腾颔首点头,“关于北伐之事,陛下已应允推迟三个月,同时也同意派遣锐骑北进千余里。”
“好!”
屠睢当即拍大腿起身,激动的络腮胡须都在颤抖。不用想了,这主帅舍他其谁?动动脚趾都知道,整个军营里头也就他最为合适,区区个韩信如何能与他争?
“屠公勿要着急。”
“何意?”
“人选方面,秦廷上下皆觉得屠公更为合适。只不过此次北伐太过重要,陛下以为不能贸然选将。谁率军北进奇袭,就看谁更有能力。陛下的意思是,汝要与韩信较量一场,胜者夺帅!至于如何比试,则交由汝等自行决定。”
韩信望着卓草,顿时是肃然起敬。
神了!
还真让卓草都说中了!
“二位可还有何问题?”
蒙恬看向屠睢与韩信,面露微笑。
身为人臣,就要懂得揣摩上面的意思。秦始皇此举并非信任韩信,而是相信卓草。这要不是他举荐的人,换旁人举荐连比试的资格都没有。
“既是陛下的意思,自然没问题。”
屠睢倒也洒脱,也没再多言。
他有自信,不论任何比试都不会输!
“自是可行。”
“既是如此,那就好办了。”蒙恬面露微笑,“比试方面,本将军倒也想到个法子。既是领军北进,这领兵能力自然不能差。吾是这么想的,由二位各自挑选百名锐骑,加以操练两月。”
“两月后,本将军会将帅旗插于一处地方,同时派人镇守各地。汝二人分不同方向进攻,夺得帅旗者则领兵出征,如何?”
“信没意见。”
韩信站起身来,点头应允。
不管对手是谁,他都不会害怕!
现在有机会夺帅,他定要好好表现!
“屠公觉得如何?”
“没问题。”屠睢站起身来,笑着道:“为防人说我是以大欺小,就由韩生先行挑选锐骑。而且,老夫不会挑选亲兵。”
屠睢本就位列九卿,有些家将亲兵那属实正常。这些亲兵追随他多年,几乎是日日操练。论军事素养,在秦军当中都属于是佼佼者。吃喝玩乐两个月,就能轻易获胜。
“屠公不必如此。”韩信欠身作揖,恭敬道:“既是比试,自当全力以赴,就如敌人可不会有意退让。屠公大可征调自己的亲兵,不必顾忌。要比就凭真才实学,吾也不想到时候胜之不武。”
“哈哈哈!好!”屠睢顿时爽朗大笑,“有趣有趣,果然是少年出英雄!既然汝有此胆识,那老夫就成全你,老夫就挑选百名亲兵!”
卓草无奈扶额,白了眼韩信。你小子可真是不识数,这次是出风头了,可两个月后夺帅怎么办?屠睢可不会放过这机会,让他动用自己的亲兵,那还比个der?
“既然二位都已答应,那就这么定下!”
“唯!”
“那就有劳内史告知于上。”
“此为老夫分内之事。”
秦腾满不在乎的挥手,只觉得韩信没几分胜算。这小子人不大,口气倒是不小。屠睢让他那是担心欺负他,这小子竟然还不领情?区区两个月的时间操练,如何能比得上屠睢的亲兵?
会议结束,卓草便带着秦腾四处溜达。看着都在操练的士卒们,秦腾是不住颔首赞许。这些兵可都是铁骨铮铮的大秦锐士,精锐中的精锐。昔日平定六国,离不开他们相助。
“卓君,你那位朋友真有自信能赢?”
“要没自信,也不会那么说。”
“呵,我看他是不自量力。”秦腾不住摇头,冷漠道:“屠睢身经百战,麾下亲兵更是精锐中的精锐。哪怕比不得玄鸟卫,那也是百战不死的精兵。区区两个月的时间,再怎么操练也赢不了。好好劝他,不必再妄想了。”
“嘿嘿,试试看呗。”
“无谓之举。”
能担任统帅亲兵的,自然都是军中精锐。光粮饷那都能吃两份,远比寻常伍卒要强的多。他们要是输了,那问题可就大了!
“说起来,汝在北地大营可还习惯?”秦腾话锋一转,笑着道:“因为你的缘故,中车府令赵高都被你给扳倒。北地郡受牵连的官吏,足有数十人,现在也算是吏治清明,这可都是你的功劳。”
“咳咳……我就是误打误撞而已。”
“别人怎么就撞不上?”
“不是每个人都叫卓草的。”
“哈哈哈!”
这些事其实卓草也有所耳闻。他也没想到自己竟能凭此机会扳倒赵高,可见这狗东西背地里贪了多少。只不过他还是有些不解,毕竟秦始皇可是曾赦免了赵高的死罪。此次却是大发雷霆,直接罢免赵高的官职爵位,三族皆是迁至邯郸。
所以,这都是为啥?
他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缘由。
“老夫昔日治理南郡,当地治理难度远比北地更大,隔三差五就有大规模作乱。官吏腐朽,与贼寇勾结者更是不知几何。为严明律法,老夫只得命人发布文书,申明为吏之道。经过多年苦心经营,南郡方才安稳下来。”
“草也有所耳闻。”
为吏之道的确是脍炙人口,卓草现在都是倒背如流。昔日南郡如何,卓草也是心知肚明。那时候的反秦呼声可比现在高的多,经常性有大规模作乱。
“可惜……”
“可惜什么?”
“这些年来各地都松懈了,贪官污吏层出不穷。此事皇帝也已知晓,而且长公子扶苏还献上一策,就是要针对此事。”
“哦?”
“说是要挑人组建刺史,由长公子统领!”
“刺史?卧槽?!”
卓草激动的差点一巴掌甩过去。
苏荷,又是你个二五仔!
我tnd就随口说两句,你全给捅出去了!
其实刺史就类似于后世港剧常见的icac,主要盯着的就是各地官吏。秦国其实也有类似的,也就是监御史。后世汉文帝觉得监御史一直失职,命丞相另派人员出刺各地,但不常置。再往后汉武帝干脆废除监御史,改全国为十三部,各部始置刺史一人。
他有时候闲着无聊,就没事和苏荷随便吹。他闲来无事就提到了刺史,还说监御史是秦国官吏一扇极其重要的门,而刺史就是门后面的门。因为都是胡吹,他就把电视剧那套也掺里头告诉了苏荷。
这小子……该不会也全说了吧?
“是的,这事就是苏荷提的。”
“我t就知道是他!”
“你也不必激动,这事和你没关系。”
“刺史这活很得罪人。您老想想,那些个官吏只要被逮到基本就是个死,连带着他们三族都会受到牵连。就相当于他们脑袋上始终挂着口剑,随时都会落下来。他们没法找长公子麻烦,可我咋办?真要算起来,我就是这一切的源头。明的不行,他们就来暗的。我这小胳膊小腿的,不得找上百个保镖保护自己安全?”
“额……呵呵,你可真会说笑。”
“我说真的……”
卓草无奈叹气。
“总之肯定是好事。”
“但愿吧。”卓草挠了挠头,“秦公,现在既然是推迟了两个月,我能先离开不?我这人本就不懂什么兵法谋略,呆在军营里头连睡觉都睡不踏实。秦公是不知道,晚上那呼噜声简直是震天响。”
“哈哈!”
秦腾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曾经领兵打仗,自是知晓怎么回事。每日什伍操练颇为疲惫,到晚上打呼噜简直是基操。包括他自己在内,其实也有这毛病。
“你想回去也行,只是按规矩还得要上报。你现在好歹是护军都尉,乃是一军要职。若是无故离去,怕是会出事。”
“我也不是要回去,而是想去沛县。”
“去沛县?”
“对,拓展下业务。”
“……”
“秦公,你别看我现在好像赚的多。实际上一家几十口人都得靠我养活,还有诸多工人。我其实一点都不赚钱,基本都是在亏钱,亏得都快吃不起饭咧。关中泾阳没啥搞头了,我也得把生意往外拓展。”
“呵……呵呵……”
卓草要是没钱,那秦国就都是穷鬼了。光是马具就已赚的盆满钵满,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没钱的?
“你是认真的?”
“当然,咱们都是秦人。老秦人是不会骗老秦人的!”
“算起来,老夫是韩人而你是赵人。”
“咳咳,莫要在意这些细节。”
“你想去沛县也行,只是得等老夫回去禀明消息,待得到准许后就能动身。另外,你这的苍鸽是不是要没了?”
“秦公果然是神机妙算。”
“不用拍马屁,谁都猜的出来。苍鸽数量要是足够,你这次就会以苍鸽送书信,而非是探子。既然苍鸽不够,那我回去的时候顺带通知你府上,然后送些苍鸽过来。”
“那就有劳了。”
秦腾满不在乎的挥手,淡然道:“去沛县归去沛县,但要尽量早点回来。小心为妙,勿要招惹太多是非。沛县昔日乃是魏楚之地,本就不服秦国治理。再过几日便是正旦,你要不顺路先和我回泾阳?”
所谓正旦,说白点其实就是后世的春节,也就是大年初一。秦始皇一统六国后,就规定每年的十月一号为正旦,同时十月为正月。
就因为这原因,很多人都误以为秦国一年只有十个月,实际上并非如此。要是秦始皇高兴,他说四月份为正月都没啥问题。所以再过几日正旦后,就是始皇三十年十一月。
“算了,不想回去。”
“为何?”
“秦公,这些话我就偷摸和你说,你可别告诉外人。”
“放心,老夫素来守口如瓶。”
卓草长叹口气,“吾媪多年前病逝后,家里就只剩吾与其他家仆。每年正旦,别人家里头都是喜气洋洋,阖家欢乐。就我家里头没有半分生气,总觉得少了什么。吾翁今年才回来,前些日子吾才收到他的信函,说是正旦都没法回去。”
“额……”
秦腾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安稳卓草。难不成告诉他,你爹早死了,现在的是始皇帝?
作为皇帝,每年正旦都要行祭祀大典。除开祭祀秦国列祖列宗先王和四方上帝外,还得朝宴群臣。各种流程下来,忙的怕是连口茶都没工夫喝。
“我知道,他也是有公务在身,忙点很正常。只是他都不回去过正旦,我回去也没啥意义。就准备先留在北地过正旦,然后再去沛县看看。”
“其实,汝翁也是有难言之隐的。”
“咋滴?他得前列腺炎了?”
“???”
卓草在说什么?
他为什么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