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小丫鬟杏儿坐在岸边,哈欠连天。
“也不知小姐同那胡秀才说些什么?竟然要说这般久!”
远处,已经飘至湖心的小画舫摇曳不止,漾起一圈一圈的水波,朝着四周扩散……
杏儿老老实实地等在岸边。
橙花中毒一事,郝甜压了下来,只说是橙花吃坏了肚子。
然而,花醴县主的丫鬟在冉二老夫人的寿宴上吃坏肚子,这其中是否大有文章,就看个人的想象力了。
郝甜让齐嬷嬷去同冉二老夫人借来两个婆子,将橙花抬上马车。
没多做耽搁,一行人坐马车扬尘而去。
而冉定祥的手下,在翻遍了整个冉府之后,才在大门口找到他们的目标,并且是眼睁睁地看着“煮熟的鸭子”飞走。
郝甜让江湖赶着马车先去了趟医馆,请了老大夫帮橙花看诊。
在老大夫确认橙花无虞之后,郝甜才放下心来。
给老大夫留下足够的封口费后,郝甜一行人直奔县主府。
橙花需要静养,郝甜让桃枝和桂枝轮流照看着。
至于发生在冉府的事,她不急着问,等橙花好了再说。
橙花在床上躺了三天,才下得床来。
郝甜问她为何会中毒,橙花却闭口不谈。
思及先前听到冉定祥与郝枣儿的对话,郝甜已经猜出大概,因此,她也就没追问,等着橙花愿意主动开口。
如此过了半月,橙花终于愿意开口。
原来,那日橙花在后厨吃饭,郝杏儿和郝枣儿姐妹俩主动找上橙花,拉着她同桌吃饭。
盛情难却的橙花没有和齐嬷嬷坐一桌。
江湖是男仆,与其他府上的男仆一桌,离得更远些。
橙花与郝杏儿、郝枣儿是姑侄关系,又因年纪相仿,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好。
当初郝杏儿与郝枣儿姐妹俩被郝老婆子卖到冉家当丫鬟,橙花是知情的,可她也无能为力。
那日,多日未见的姑侄三人在冉府相见,皆是唏嘘不已。
郝杏儿与郝枣儿拉着橙花坐一桌吃饭,这姐妹俩还特别热情,给橙花夹了好多菜,郝枣儿还偷偷地塞给橙花一个蜜汁鸡腿。
橙花感动不已,心中想着两个小侄女不仅没有怨怼她,反而念着她,很贴她的心,于是,小侄女们给什么,橙花就吃什么,她开心极了。
吃过午饭,郝杏儿和郝枣儿说要去伺候主子,就离开了。
橙花去找齐嬷嬷,却感觉头重脚轻,身体里隐隐有一簇火苗慢慢滋长。
是江湖最先发现了橙花的异样,他赶紧帮橙花催吐。
橙花把胆汁都吐出来了,但是胃部依然吸收了部分毒性。
江湖只得请齐嬷嬷去找冉老夫人,他则把橙花带去酒窖,再去寻找郝甜。
橙花把那日事情经过都同郝甜说了,她心里知道坏事的是郝枣儿给她的那只蜜汁鸡腿,但她没将自己的怀疑说出来。
那日桌上的饭菜,一桌人除了橙花,其余的都没事,所以桌上的饭菜无毒。
那么,毒只可能在那只蜜汁鸡腿上。
郝甜听到冉定祥与郝枣儿的对话,其实就知道这女儿香是郝枣儿给橙花下的,至于如何下的,已经不重要了。
“橙花,你与你哥家的事情,我不会插手,怎么抉择都在你,但我不是吃素的,欺负我的人,就是打我的脸,若有下次,我谁也不饶!”郝甜知道橙花有心包庇郝枣儿,她也不准备敲打提点橙花。
有些事,不撞南墙不回头,只有身处其境经历过,才会醍醐灌顶。
橙花现在还对陈虎一家感恩,自然听不进劝。
郝甜不做卖力不讨好的憋屈事儿。
“多谢县主。”橙花道谢,没明说是多谢郝甜护住了她,还是多谢郝甜不与郝枣儿计较。
※※※
橙花出事,郝甜对冉家二房的厌恶再上一楼,她把守着鱼米镇木寨楼的刘癞子叫到了花醴县,让刘癞子找几个人盯着冉家二房的人以及胡文才的动向。
刘癞子狐朋狗友多,都是些流氓地痞,这样的人,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不管道德,没有底线。
郝甜也不指望他们办大事,而盯梢这件事,他们最适合。
刘癞子混迹花醴县多日,带回来的消息都是冉家二房并胡文才都挺收敛,在外行事沉稳,没留下尾巴。
抓不到人家把柄,郝甜也就不着急。
再者,胡文才不知是那日没等到橙花而受了挫,还是有了新欢,反正他再不提橙花,之前扬言要收橙花做通房的事情也有始无终了。
郝甜见对方消停,她也就转移了关注点。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花醴酒坊的户部大订单!
十一月中旬,花醴酒坊送出了户部订下的一万坛果酒。
户部专门派了一队人来运送这一万坛果酒回昱京,可见朝廷对果酒的重视。
交了货,郝甜心安,她捧着一大盒子银票,满眼冒星星。
大昱战时猛涨的物价,在这两年开始慢慢跌回原来水平。
郝甜根据当前物价而重新做了调整,果酒零售是十两银子一坛,批发就是七两银子一坛。
这样的定价,在酒水行业,可以说是相当地平价亲民了。
郝甜的计划是薄利多销,只要不亏本,她就做到尽量低价。
一万坛果酒换来七万两银子,郝甜有流动资金扩张酒坊了。
于是,鲜花酒坊和养生酒坊也在小虾村动工了。
两个新的酒坊,顾名思义,鲜花酒坊主打用鲜花酿酒;养生酒坊就是用药材酿制各种养身酒。
果酒、鲜花酒、养生酒,这三个是郝甜准备今后主打的花醴酒坊的特色。
而传统的谷米酒、小麦酒、高粱酒、玉米酒、红薯酒,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就是花醴酒坊的基本款了。
郝甜计划着现下已经能弄出八种,而她的目标是十种,她还想搞出前世最亲民的啤酒,以及受年轻人喜欢的鸡尾酒。
计划很宏远,但实施有难度。
一口气吃不成胖子。
郝甜虽然描绘了宏伟蓝图,但也知道目前需要踏实且老实。
※※※
腊八节这天,冉老夫人设了个家宴,邀请了郝甜以及冉家二房的人。
郝甜忙着酒坊的事情,已经很久没见过冉家二房的人。
然而这一见,她大吃一惊。
原本圆圆胖胖的冉定祥瘦成了皮包骨,而原本纤细小巧的冉香冉巧姐妹,却圆润了不少。
都是一样的伙食,但这冉家兄妹却调了个儿,胖的瘦,瘦的胖,诡异得很!
“老嫂子,定初可是已经出发了?”席间,冉二老夫人问了冉老夫人这么一句。
“嗯。”冉老夫人淡淡地应了一个字。
定初,是冉老夫人小孙子的名字,全名冉定初。
冉老夫人育有一子一女,大儿子冉平戎有两个儿子,其中的大儿子冉定邦随他驻守边疆,二儿子弃武从文,在昱京的大书院里求学。
临近年关,冉老夫人在花醴县,冉定初就准备书院休沐后也回花醴县来,陪冉老夫人过年。
而冉平戎与冉定邦父子,驻守边疆,无皇帝宣召不得回来,所以他们就带着妻儿在边疆过年。
冉老夫人已经习惯了没有儿孙陪伴的年节,镇国公府的一大家子,也从没齐齐整整地聚在一起,过一个热热闹闹的年。
“老嫂子,我先前同您说的,香姐儿和定初二人的婚事,您考虑得怎么样了啊?”冉二老夫人憋不住话,接着开了口。
“我要再想想。”
“哎呀!我说老姐姐,您还要想什么啊!这香姐儿和定初,早已出了五服,她们两个成亲,咱族里没人会反对,咱还可以亲上加亲啊!再说了,我可是请大师测过她二人的八字,定初命里有劫,而香姐儿正好能克之,大师都说是绝配啊!”
冉二老夫人着急不已,所以话语都激动了些。
“堂弟妹,你说的我都知道,只是家里的儿孙几个,都是打小就有自己主意的,我那儿子的亲事,都没要我操心。”
“再说,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事儿总得要定初爹娘同意,我才能同意啊!”
“眼下定初忙着求学,我要是让他成亲,耽误了他求取功名,可就是千足罪人了,你也知道的,咱冉家可还没出一个读书人,定初要是耽误在我手里,我有何颜面去见冉家的列祖列宗啊!”
冉老夫人的一番话,堵得冉二老夫人哑口无言。
一旁的郝甜听了,内心里都笑翻了。
郝甜细细分析着冉老夫人这番怼人的话,真是过瘾。
其一,冉老夫人说儿孙自有主意,直言她这个当娘的,连自己亲儿子的婚事都没插手,就更轮不到外人来插手。
其二,她还搬出冉定初的父母,人家两口子远在边疆,不得皇帝宣召根本不会回来,冉家二房的人,根本请不动这二人,想要经过这二人的同意,等同于一个死局。
其三,冉家二房以及其他偏房都不争气,全族想要出个文官而光耀门楣,眼下只得指望冉定初,要是谁耽误阻扰了冉定初的平定青云之路,那就是冉家全族的罪人!
嘿!
这小老太不愧是个王者!
冉二老夫人只得闷头吃饭。
坐在她身旁的冉香却突然出现反胃之举,她顾不得礼仪,捂着嘴起身往外跑。
冉香一起身,冉巧也跟着起身,也是捂住嘴往外跑。
郝甜好奇地问了一句“双生子都是这般心意相通,连身体反应都如此同步一致的吗?”
冉二老夫人和她的儿媳冉夫人都没能回答郝甜的这个问题,毕竟她们二人也太过惊讶,想着香姐儿和巧姐儿平时那般乖巧听话,定是不会做出如此失礼之事的。
想归想,但是这姐妹二人可是当着冉老夫人的面失了礼数啊!
本就指望着这姐妹俩能讨得冉老夫人的欢心,让冉老夫人给二人寻个高门亲,可这姐妹俩屡屡不得待见,还在冉老夫人的宴席上当众失礼,冉二老夫人和冉夫人这婆媳俩头疼不已。
郝甜的目光从二房婆媳面上扫过,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她笑意晏晏地看着冉老夫人,狡黠地道“外祖母,我看两个妹妹像是吃坏了肚子一般,难道是府里的厨子手脚不干净?”
话到此处,郝甜故意停顿了一会儿,给二房的人自行开脑洞的时间。
郝甜故意说厨子的手脚不干净,却没指明是明面上的不干净,还是背地里的不干净。
但她的这话,足够敲打二房的人,让她们胡思乱想一番了。
冉老夫人也没有接话,她读懂了郝甜的眼神传意,便配合着郝甜把戏唱下去。
郝甜看到二房的人默不作声,却暗暗地交换了几个眼神,她继续把火烧旺,“这就奇了怪了啊!要是厨子手脚不干净,可咱们大家坐一桌吃饭,为何就她二人有事呢?”
这话一出,也就堵住了二房想甩锅的可能。
郝甜笑眯眯地盯着二房的人,老子可是给了你们辩驳的机会,但你们没一个人站出来说话啊!
“外祖母,我瞧着两个妹妹最近圆润了不少,但是气色却不是很好,我听一个老大夫说过,气血亏虚的人因为内里亏空,食量会大增,但是肠胃对食物的克化吸收不佳,从而导致亏损更大,并且人也越来越虚胖。”
“两个妹妹刚刚可是吃下了两碗饭,食量比以前大了一倍,她们看起来,很像是患上了气血亏虚之症,这病啊!在大冬天里尤其常见,要是不急早医治,落下了病根,可是会影响今后的子嗣生养啊!”
烧火添柴再浇油,郝甜已经把火烧到最旺了。
“冉丫头,竟然有这般严重!那可得赶紧找大夫来瞧瞧!”冉老夫人朝站在她身后伺候的齐嬷嬷招了招手。
齐嬷嬷走上前来。
“速速去请大夫来。”
“是。”
齐嬷嬷去让人请大夫了。
冉二老夫人和冉夫人听了郝甜的话,已经慌了,特别是那句“影响今后的子嗣生养”,所以,对于冉老夫人的请大夫,二人十分赞同。
吃过饭,大夫也来了。
躲在更衣房里吐得昏天暗地,虚脱不已的冉香冉巧姐妹俩被贴身的小丫鬟扶着去了客房。
冉香在东厢客房,冉巧在西厢客房。
大夫是个中年男子,顾及到冉香冉巧二人是黄花大闺女,冉老夫人特意让小丫鬟拉上床帐,将身形严丝合缝地挡住,只留了一只玉腕在外。
小丫鬟还在玉腕上盖了帕子,大夫隔着帕子,分别给冉香和冉巧诊了脉。
诊完脉,大夫出了客房,向站在门外等候的冉老夫人一行人回话。
“恭喜恭喜,两位夫人,皆是喜脉!”大夫被请来时,只被告知患者是冉老夫人的客人,二人皆是年轻的女眷,但他却并不知对方是小姐还是夫人,他也是凭着寻常一般去推论,而有此一说。
“哐当——”冉二老夫人抱在怀里的暖手炉碎裂在地。
冉夫人也不淡定,只是她手中没拿东西,所以惊慌之中没摔掉什么。
郝甜不是很惊讶,因为她早已有此猜测,不然她也不会设局请来大夫为冉香冉巧姐妹诊治。
这个局,郝甜不过是想验真她的猜想,顺便测一测二房婆媳是否知情。
看这二人的惊慌之举,看来是不知情了。
躺在床上的冉香冉巧姐妹二人,听了大夫在门口说的话,都是“啊”地一声尖叫。
大夫理解为这二人是喜不自已。
“大夫,你可确定?”现下能收拾烂摊子的只有冉老夫人,她同大夫再一次确认。
“当然确定!”大夫被冉老夫人这么一问,心下有些不高兴,这不是在质疑他的医术吗!
为了证明自己的诊断不会出错,大夫言之凿凿道“东厢这位夫人已经孕近三月,西厢这位夫人也孕两月有余,我的诊断不会错,要是不相信,大可再去找别家大夫!”
大夫说完,高傲地冷哼了一声。
冉老夫人身份珍贵,她回乡养老,整个花醴县的人都知道。
这个大夫原本见着冉老夫人也是战战兢兢的,但是他的医术被质疑,立马就炸了,也不管对方身份尊贵了。
“大夫,老身并不是质疑你的医术,只是人丁珍贵,孩子得来不易,这才有此一问。”冉老夫人心胸宽广,不会计较大夫的炸毛,她四两拨千斤地一句解释,瞬间就浇灭了大夫的火气。
冉老夫人还详细地问了大夫一些相关注意事项,还请大夫开了几贴安胎药,给了高价诊金,再让人客客气气地把大夫送走。
大夫走后,气氛骤冷。
冉老夫人看着二房婆媳,冷声道“两个未出阁的姑娘就与人珠胎暗结,你们婆媳是故意要让祖先蒙羞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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