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要是不乖乖照做呢?”
“你要是不乖乖照做,那本宫就亲自教教你怎么做了!许是你获封不久,很多事还学不来,本宫正好可以教教你怎么给奴才们立规矩!”盛景盈一脸嘚瑟,觉得自己这一番话真是善解人意。
仗势欺人的玩意儿!
郝甜心中恶寒!
“再说……”盛景盈面带嘲笑地瞟了阮氏和三只小崽儿一眼,“又不是你的亲妹妹,不过是一群穷酸破落的乡下人罢了!花醴郡主你何必为了几个贱民而失了身份呢!”
这话就过分放肆了!
盛景盈知道有镇国公府给郝甜撑腰,在认亲宴上不能太不给镇国公府面子,而郝甜现今身份确实也不太好攻击,所以就转而去攻击阮氏和三只小崽儿,以此埋汰嘲讽郝甜。
于盛景盈而言,阮氏把郝甜养大,就等于一个奶妈子,那就是贱奴,而阮氏的三个女儿,就是贱奴生的女儿。
只不过阮氏一家不是奴籍,这才改称贱民。
郝甜的眼神冰冷,“瞧公主这话说得,都是养妹,何况我的妹妹还是正儿八经的出身,咱们都是有品阶的人,公主也不过是略高于我,那为何你公主的妹妹就是尊贵,我郡主的妹妹就低贱了不是?”
盛景盈的妹妹是捡来的,出生来历不明不白。郝甜的妹妹至少还有着光明正大的出生来历。
郝甜这话就是在讽刺盛景盈的妹妹出生不是“正儿八经”,但她却没有明说,让人抓不着证据拿乔。
盛景盈被郝甜怼得脸红脖子粗,偏偏对于妹妹的由来,她又心虚,所以做不得声。
“大胆!竟然敢诋毁公主妹妹的出生!”盛景盈身旁那个抱着女娃娃的嬷嬷出言帮腔。
盛景盈被圣文帝封为一品的隆丰公主,但她这个养妹,却并无赐封,只是白身。
平日里有岑阳长公主与隆丰公主宠着,在公主府自然也是个主子。
但在外面,人家愿意给面子,那女娃娃就是岑阳长公主的养女,隆丰公主的养妹,要是不给面子,那可就什么都不是。
“究竟是谁大胆?”郝甜一个冷厉的眼神扫过去,“公主要同本郡主说话,有你们插话的份么?这就是公主教出来的规矩?要是这般,本郡主也不敢请公主帮忙教规矩了!”
那个嬷嬷被郝甜怼得愤愤地闭了嘴,抱着怀里的女娃娃退了几步,怕郝甜继续扯“养妹”这个事埋汰盛景盈。
另一个嬷嬷和两个丫鬟原本想要帮腔,被郝甜一句话吓得吞回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只得恶狠狠地盯着郝甜,希望眼神就能杀死这个不识抬举的农女郡主。
好不容易从妹妹出身不是正儿八经之上缓过来的盛景盈,又被郝甜暗讽治下无规矩,盛景盈气了个倒仰。
然而,事情还没完。
郝甜趁势继续放大招,“俗话说饮水思源。若没有广大劳苦百姓勤事农桑,公主哪来的珍馐美馔?哪来的锦衣华服?公主可知你现今的奢华生活都是你口中所谓的‘贱民’用辛勤的汗水换来的?”
“大昱历代重农,公主此刻却在诋毁任劳任怨的农民,这不是诋毁天子政令,不敬先祖嘛!”
大昱的重农令是开国的圣祖帝颁发的,其后的圣武帝、圣文帝也接连颁发。
盛景盈的外祖家,就是天家。
大昱的盛家皇朝格外注重礼数名誉。
堂堂公主看不起劳苦大众,盛景盈公然在外骂郝甜的妹妹是贱民,就这事儿,郝甜能把她给怼死!
郝甜此话一出,盛景盈的脸色变了好几变,她被“不敬先祖”的帽子砸得头眼昏发……
“你——”盛景盈气得浑身发颤。
郝甜却不给盛景盈时间思考如何扳回局面,而是把话题引回主线上,“公主仅凭令妹的一面之词,就红口白牙地说是我的妹妹欺负了你的妹妹。可事发当时,公主并未在场,所以并未亲眼瞧见整过程,公主是否又敢听一听我方的说词呢?”
郝甜已经给了盛景盈一个下马威,她见好就收,使出激将法,牵着盛景盈的鼻子走。
果然,盛景盈上当了,“那你们倒是说啊!本宫倒要听听你们怎么个狡辩法!”
郝甜看了眼小脸憋得通红的旺仔。
这小子一额头的汗还未消,气鼓鼓地喘着小粗气,又累又气。
“当事人自说自话未免偏颇,那就找个旁观见证的人道出当时真相吧!请小世子来说,相信公主也更容易信服一些。”郝甜看向旺仔,眼神鼓励。
镇国公府是世代袭爵,并且不降爵位,所以传到旺仔这第四代,依旧勋爵不变。
旺仔的父亲冉定邦是世子,旺仔就是小世子,一出生就定了下来的。
冉老夫人一般不让府里的人称呼旺仔为小世子,而是喊他小少爷,为的是不刻意提醒旺仔出生就拥有爵位这个事实,一来对他是种包袱与压力,二来怕他骄傲不思进取。
旺仔从小过得轻松无拘,却也被教养得很好,他现在八岁,已经是个知礼懂事的大孩子。
所以,当盛景盈的妹妹抢走旺仔的小兔子,旺仔都没有闹,只是因为他看到女娃娃双手掐紧小兔子的脖子,怕蠢兔子被女娃娃给祸祸死掉,这才上前去追。
旺仔的初衷是想把女娃娃追回来,她想玩他的小兔子,那给她玩就是。
谁知旺仔跑不赢女娃娃,只得眼神求助三只小崽儿。
小雪雪出手帮忙,反而被女娃娃推倒,旺仔当时可生气了,但想着家中长辈的教导,他忍了下来,结果那女娃娃还去告状!
旺仔憋了一肚子气,见郝甜鼓励他说出当时的真相,他立马倒豆子似的全说了。
待听完旺仔的讲述,盛景盈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原先盛景盈听了自家妹妹的讲述,就偏着心地信了,再看欺负自家妹妹的不过是贱民生的小贱民,她就更加相信自家妹妹了,所以就准备惩治一番。
哪只阮氏和胖牛都是会武的,这二人也不说话,就挡在前面,释放出一股无形的压力,让盛景盈的丫鬟和嬷嬷无法近身,无从下手。
这才双方对峙,等来了郝甜。
盛景盈想着郝甜来了一定要狠狠地给她一个下马威,哪知却是自己连连受挫,还得知是自家妹妹先动的手,抢的还是小世子的兔子。
若是自家妹妹先动手,抢那三个小贱民的兔子,盛景盈还能理直气壮,可偏偏抢的是小世子的。
镇国公府,盛景盈还不敢得罪。
“公主,是你家妹妹抢了小世子的兔子在先,推倒我的妹妹在后,却还反咬一口,说是我的妹妹欺负于她,小小年纪如此心思,真是让人惊讶啊!”郝甜趁热打铁,坐实了女娃娃的“罪责”。
其实,郝甜可以怼出更难听的话,但想着女娃娃不过五岁,还是个孩子,如此行径怕是家里人没有教导好,所以,她嘴下留情了。
但是,盛景盈好似发觉不出郝甜的善意,还横冲直撞不讲理,“花醴郡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妹妹什么心思?你倒是说清楚!”
郝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真是给脸不要脸。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既然公主听不懂,我就解释一番,做了错事不承认,还反过来攀咬他人,年纪小小心思不纯!也难怪,上有不敬先祖的姐姐,定是被带坏了,学不着好了!”
郝甜又是一顶大帽子扣上去,这姐妹俩一人一顶大帽子,而事实又摆在那,再怎么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了。
“你——你胡说——明明是……”盛景盈还想要再辩驳,却被身后那个没抱孩子的嬷嬷拉住了,嬷嬷在盛景盈的耳边低语几句,盛景盈立马变了脸色。
“花醴县主,这不过是小孩子玩闹,哪里有你说得那般严重,既然这事是个误会,本宫大人大量,也就不同你们计较了。”盛景盈的怒容换成笑脸,语气也和缓了不少,不似先前的斗鸡状。
眼见势弱,就晓得换说法是小孩子玩闹了,早干嘛去了?
“公主这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子的话,说得倒也是轻巧,反正你是公主,这红脸白脸都由你唱着,我听着就是了。”郝甜见盛景盈换了姿态,也就见好就收。
只是收尾的话,依然得让盛景盈心塞一把。
既然公主你说你是大人大量,那我也得说我不计较是因你官大压着而不能计较。
反正给了你脸你不要,这可怪不得我!
其实,这事本就是小娃娃之间的小矛盾,大人要是不插手,让她们自己解决,那不管谁对谁错,都是小娃娃之间的事情,扯不到大人身上去。
偏偏这盛景盈护犊子护得厉害,还不讲道理,得了郝甜一番怼,也是她活该自讨没趣。
郝甜也是护短之人,但她还是讲道理的,要是错在四小只,别说对方是公主妹妹了,就是普通老百姓家的孩子,郝甜都会让四小只赔礼道歉,她自己也会同人家赔礼道歉。
郝甜可不会惯出是非不分的孩子。
这事原本就是公主妹妹欺负人在先,旺仔和小雪雪是被欺负的一方,郝甜都忍了下来,哪知盛景盈一开始就是非不分地出言诋毁伤人。
郝甜的原则,伤她可以,伤她的家人,没门!
盛景盈被郝甜怼得没脸,跺了跺脚,带着丫鬟嬷嬷离开了。
阮氏和胖牛顿时松了口气。
这二人都是白身,盛景盈当时嚷着让丫鬟婆子抓小雪雪要打人,她们没有身份立场拦着,只得释放出内力,让人近不得身。
“老大,那隆丰公主可真嚣张!”胖牛啧啧两声,面露鄙夷。
“人家有嚣张的资本,这就是皇权。”郝甜吁出一口气,她若不是灵机一动,给盛景盈扣了顶“不敬先祖”的帽子,这事儿可没这么容易解决的。
盛景盈平时仗着身份在外嚣张跋扈,人人都忌惮,不敢怼。
郝甜也是没法才出险招。
因为身份品级上有着鸿沟,她干不过盛景盈。
但是“不敬先祖”一出,盛景盈就没办法再用她的外祖是天家来压人,也不能仗着她受皇恩而不讲理。
她都不敬先祖了,还在外借着祖先狐假虎威,这事情要是闹大了,是盛景盈没脸。
并且她也不敢闹大,否则上头的圣文帝、太后、岑阳长公主也都没脸。
“阿娘,您和橙花先带花花和月月先回院子休息吧!我等会送雪雪回来。”郝甜抱起低着头蹭脚尖的小雪雪。
“嗯,好。”阮氏抱起小月月,橙花抱起小花花,去了冉老夫人给她们安排的竹园。
郝甜抱着小雪雪,牵着旺仔,去到附近的一座八角亭,她把小雪雪放在亭中的石凳上,又让旺仔坐在了小雪雪的旁边石凳。
两只乖乖巧巧地坐着,小脑袋垂到了胸前,都不敢抬头看郝甜。
郝甜蹲下身来,先揉了揉两只的小脑袋,再把小雪雪藏在身后的两只小手轻轻地拉了出来。
“嘶……”小雪雪忍不住倒抽凉气。
“别乱动,把手摊开。”小雪雪乖乖地把小手手摊开了来。
雪白的小胖手掌被砂石划开了好几道口子,细细密密的血珠渗了出来,此时已经风干了,结成厚厚的血痂。
郝甜的眼神暗了暗,心里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又冲了出来。
小雪雪见郝甜眼含怒火,想把小手手藏起来,她刚要动,就被郝甜制止了,“雪雪乖乖的,别动。”
旺仔在一旁看着,眼里含了一包眼泪,“雪雪,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害你受伤了。”
小雪雪乖巧懂事地安慰着旺仔,“雪雪不痛的。”
话是这么安慰着,可她痛得扭成小麻花似的小脸,出卖了她。
“怎么可能不痛!”旺仔可不信,他含在眼眶里的眼泪因着激动而“哗啦啦”地往外冒,“我以前摔过跤,手上摔了一道小口子,都好痛好痛的!”
旺仔的小胖圆脸也挤成一团,他就是想想摔跤时的痛,就替小雪雪觉得心里难受。
“雪雪不怕痛的。”小雪雪被旺仔戳穿,就换种说法安慰。
郝甜听着小雪雪安慰旺仔,小心脏猛地一颤。
这孩子,太懂事了!
连自己受了伤,还在安慰别人。
郝甜的小心脏一把把地抽疼,她家的孩子,才五岁的年纪,却已经学会故作坚强,察言观色。
这般不得不懂事的模样,让郝甜心疼。
郝甜知道小雪雪故意藏了受伤的小手,就是怕郝甜看到,当场为她讨回公道。
一个五岁的孩子,已经懂得忍辱负重了。
郝甜暗暗发誓,她一定要变得更加强大,不让家人被迫“忍辱负重”!
“老大,水和药都拿来了。”胖牛端了一盆水放在石桌上,再从怀里拿出几张棉帕子和一堆瓶瓶罐罐。
郝甜把干净的棉帕子沾湿了水,拧至半干,敷在了小雪雪的两只手掌心上。
流血的伤口已经凝固结痂,必须先把血污清洗干净,才能看到伤口的真正模样,那样才好上药。
郝甜怕弄疼小雪雪,所以先用湿水棉帕子敷着伤口,让水渗透,稀释凝固的血,这样方便清洗。
敷上棉帕子,郝甜再把小雪雪的鞋子袜子脱掉。
果不其然,小雪雪的两个脚踝都是红肿一片,这是扭到了。
可见盛景盈妹妹那一推,推得不轻。
小雪雪被推倒在地,双手下意识地撑在了地上,柔嫩的手掌心被地上的砂石划破,脚也扭了。
郝甜拿着跌打药酒倒在手心,把手心戳热,再给小雪雪轻轻地揉着已经红肿起来的脚踝。
小雪雪痛得咬着小嘴巴,皱着小眉头,小脸扭成麻花状,却是不哼一声。
“雪雪,痛的话,可以叫出来,不用忍着。”郝甜眼神鼓励地看着小雪雪,希望她发泄出来。
小雪雪却摇了摇头。
“雪雪,你只是五岁的小孩,你不是大人,在阿姐面前,你可以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做你想做的样子。”郝甜继续鼓励。
小雪雪却是继续摇了摇头。
“雪雪为什么摇头?是觉得阿姐说的不对吗?”面对小雪雪两次摇头,郝甜心有不解,她耐心与小雪雪沟通。
“阿姐护着我们已经很累了,雪雪要听话,不让阿姐累。”小雪雪暖暖糯糯的小声音,轻轻地说出这样一句话。
郝甜瞬时泪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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