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轰!
气流翻卷,山林间,漩涡生出,搅动漫天气流,飞鹰箭队一再拔高却仍被影响,大云鹰已然落地,却无法飞腾起来。
人无双翅难以飞天,大宗师如是,武圣亦然,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没有反制的手段。
望着飞腾不起的大云鹰,杨狱心中一沉,明白那林道人的目标仍然是自己,若自己离开,只怕他立即就会折身杀来。
他回望山林,神色有着变化,亲眼目睹了大宗师的倾力一战,方才能够明白为什么,可位比公卿。
拳即是权!
伟力加身,即可掌握生杀予夺之权,这是亘古不变之理。
而直到这时亲眼目睹了大宗师倾力之战,他才知晓当日魏正先或许真的手下留情了,大宗师之强,还在他的预料之上。
但他并不气馁,天地不会围着一个人去转,你大可绽放光辉,却也无法阻止他人的璀璨耀目。
眼见两位大宗师对战的风采,他心中火焰更盛,那是渴望,亦是战意
“静观其变吧。”
徐文纪抽回手臂,似早有预料,他回望山间碰撞,不由的赞叹:
“林道人不愧是林道人,即便重伤十多年,武功仍是胜过断启龙,可惜,这不是比武”
他武功不成,这辈子也无缘宗师,更不要说大宗师可他曾经共事的门人弟子却不乏宗师、大宗师,甚至于武圣。
是以,他的眼力极好。
看得出两人的武功差距可正如他所言,这不是江湖比武
“那便是玉龙观的不坏金身?”
裕凤仙对于林道人展现出来的武功兴趣绝大眼底有着担忧更有不忿之意:
“似也无甚了不起我若洞彻玄关,一刀就能砍死他!”
“玉龙观的不坏金身取佛门金身、儒家不朽、道家不坏,集三家之长,不破、不损、不败、不坏实是天下绝顶真罡。”
丘斩鱼眼中闪过艳羡。
这样的顶尖真罡绝大多数人的一生不要说学见都见不到。
呼呼呼
凌冽的气流席卷山林,夜幕之中一道道强劲的箭矢被气流吹的偏离角度,在各处炸开一团又一团的烟尘。
“断启龙,你瞧好了!”
某一刻伴随着一声闷哼,一道银光坠地杂碎草木土石,而同时林道人的声音也洞穿狂风回荡。
呼!
音波回荡的那一霎那,漫天狂舞的气流好似受到的感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逆流而回。
于林道人屈伸推转的双臂之前汇聚,说是迟,实则极快,音波未落,一只流光汇聚,真罡交织而成的巨大手印。
已随之而落!
“玄鲸大手印!”
烟尘之中,断启龙回以长啸:
“如此武功不愧当年武圣之下第一人的称号,可你想要三招杀我,却也休想!!!”
轰隆!
似有一座巨岳拔地而起,断启龙悍然迎击拳印如山,橫击而上。
一交手,他就知道六扇门的情报出了岔子,林道人与魏正先交手两败俱伤根本就是谣言,林道人有伤,可那只是陈年旧伤。
其人手段仍是高到可怖。
然而,他终归有着道伤,他所说三招,不是睥睨自傲,而是他如今的身躯,容不得出手更多!
是故,他无比清楚,只要三招撑过,局势就会逆转!
然而
轰!
掌印盖压,如重锤敲击木桩,只见得灰尘滚滚,土石飞溅,断启龙已被整个夯进了地面。
一掌而已,方圆数十丈的草木都被抹平,冷硬的山地都被砸的塌陷下去,遥遥望去,就好似一处巨大的地洞。
断启龙败了
望着这一幕,六扇门一众人心头皆是发凉,这老道士的武功也太高了,说三招,就真个三招?
只有寥寥几人看的清楚,林道人并非毫发无伤,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却不知是新伤还是旧伤。
砰!
一次碰撞之后,林道人已消失在山林之中,其身法精妙且快绝,没有了断启龙的正面抗衡,飞鹰箭队的箭矢他已不必硬接。
一步横掠,百丈划过,迅疾的气流如刀剑割裂草木,其速太快,只一瞬就闯进了人群之中。
呼!
至此,飞鹰箭队的包围也被其突破了。
“大宗师。”
杨狱长长吐息,身前躬,五指紧攥刀柄,未尽的一刀蓄势待发,但徐文纪却是按住了他的手臂。
“不急。”
徐文纪微微摇头:
“断启龙非莽撞无脑之辈,他敢前来,就不会如此轻易落败他名号神拳无敌,但他的身份,是六扇门四大神捕。
而非江湖草莽!”
“嗯?!”
杨狱心中一震,极速而来的林道人心中亦是升起感应,他蓦然回头,就见得一道赤光如火焚尽泥沙。
“神通!”
不但是神通,还是攻伐类的神通!
嗤嗤嗤!
赤光升起的刹那,整座山林的温度都陡然攀升,断启龙所在之处,泥沙草木都为之气化,可怖的火光闪烁。
裹挟着长身而起的断启龙,犹如极尽燃烧的流星,以更快、更为凶猛的姿态,撞击而来!
道果烈焰,神通焚山!
“林道人,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徐文纪适时开口,他手掌摊开,仍有金珠泛光,可除此之外,还有一口长不过十指的,凤翅镏金镋!
“月余前,老夫去信麟龙道,求来了这道真气,你可要尝试一二?”
麟龙道、凤翅镏金镋
“张玄霸!”
至此时,林道人终于动容。
断启龙的神通固然强横,可他同样身怀道果,足可应付,可若是再加上这口凤翅镏金镋
可那张玄霸早已闭关数年,欲要为天下武人再开一境人仙
怀疑的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他有七分把握,徐文纪手中之物必为假物,可
林道人终归是有着决断的大宗师,足下发力,身若惊鸿,一闪而已,已消失在了山林之中。
轰隆!
下一瞬,火光炸裂,烈焰翻涌,映彻半边夜空。
断启龙一跃登空,飞鹰长鸣而过,承起其人,以极快的速度追逐而去,只留下一道痛怒夹杂的低吼回荡于山林之间。
“林道人!!”
随着两位大宗师的追逐远去,六扇门的诸多捕头也纷纷退走。
一场足可杀身的大祸,就以杨狱毫发无伤,一刀未发而告终,不止裕凤仙有些恍然如梦,杨狱自己,都有些惊疑。
“命数改易,就有如此大的威力?”
口鼻间尽是硝烟的味道,杨狱有些发怔。
相比于九牛二虎、融金炼体的立竿见影,足足三枚道果方才催发而出的极魁星本命神通,却始终不曾对他自己有过太大的提升。
可他深深知晓命运的不可捉摸,对于这门神通也从来最为看重。
但直至此时,他对于这一场大祸的消弭,是否是因为命数的改易,也无法完全确定。
“终于走了”
丘斩鱼长出了一口气,心中大石这才落地。
自裕凤仙派遣大云鹰去寻他们,直至刚才,他的一颗心始终悬着,身为一个半文治人员,他着实受到了巨大的考验。
尤其是那两位大宗师的气息,更是让他如芒在背,无法呼吸。
“呼!”
压下心中复杂的心思,杨狱向着三人长长一拜:“多谢老大人、指挥使、丘大人搭救。”
裕凤仙心事重重,没有离他,丘斩鱼连连摆手,只道不必。
只有徐文纪坦然受了这一礼:
“老夫奔波多日,骨架都散了一半,受你一拜,合情合理。”
“一拜怎够?”
杨狱叹了口气,这人情着实欠的大了。
只是
“老大人的恩情,杨某铭记于心,可那婚事”
“权宜之计罢了。”
他话未说完,徐文纪已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向着心事重重的两人解释。
“可”
看着跳脚的小姑娘,徐文纪微微一笑:
“我知你一心习武,可你身为王府嫡女,终归逃不过这一关,倒不如,缓上一缓”
“怎么缓?”
裕凤仙被吸引了。
“你大可应允此事,即无了老夫人处的压力,也无了联姻他族的可能,更不必与杨狱做真夫妻”
徐文纪说到此处,微微一顿,看向杨狱:
“而你,一来,你可脱罪,二来,也可借助王府栖身修行,三来,也不必真个做什么郡马爷,只需要在适当的时候,施以援手”
“您这么一说”
杨狱有些迟疑了。
“好啊!”
杨狱迟疑,裕凤仙却是觉得大妙:“我怎么早没想到呢?平白和奶奶生了这么多天的气”
“”
看着被轻易糊弄过去的裕凤仙,杨狱都有些无语了。
本想说不在意女儿家名声这话,可一想,她要是会在乎,就不会被人叫了这些年的疯婆子了
“三年。”
徐文纪又道:
“老夫此次回京,大抵要三年,回京之后,必可为你平复此事,你看如何?”
“老大人要回京?!”
丘斩鱼一惊。
“重启大诰终归惹了不少人,此去京城,却是要料理一二。”
徐文纪说得轻描淡写,一言略过:
“杨狱,我知你心意,可朝廷终归势大,而你,也不止是一个人”
“晚辈明白。”
杨狱微微沉默,也明白徐文纪的心思,只是:
“老大人此去京都,又怕四大家卷土重来?”
“不错。”
徐文纪很坦然:
“老夫身怀空白文书,陛下亲授我任免一州官员之职司,除却州主之外,青州任何官职,我皆可予你!”
“老大人太过看重晚辈了”
杨狱苦笑,却还是摇头拒绝了。
“为什么?”
徐文纪神色如常,静等他的回应。
“德阳府大旱,千百万人流离失所,千里无鸡鸣,百里无人烟,可聂文洞身上的罪责,除却您之外无人理会。
反倒是我杀了一条老狗,就被人通缉,宗师,大宗师都来了”
杨狱哂笑一声,又有些叹息:
“老大人,您对我有大恩,若有差遣,绝无二话。只是,晚辈断无法如您一般,修补这艘即将倾覆的”
“破船!”
徐文纪闭上眼,突然间有种难以言说的怆然。
“除非”
“除非什么?”
徐文纪睁开眼。
“您不会喜欢听的。”
杨狱心有歉意,如果可能,他万二分不想伤害这位老大人,可他更不能去违逆自己的本心去曲意奉承。
不愿,就是不愿。
“老夫明白了。”
徐文纪沉默了好一会,点点头:
“如此,老夫离开青州后,若有四大家疑惑其他人意图反噬,你替老夫料理了他们,如何?”
“好。”
杨狱无法拒绝了。
“不要因为拒绝老夫,就心生歉意。你为老夫奔波多日,几次险死还生,算起来,倒是老夫欠你良多了。”
徐文纪笑了笑,转身离开,只是上了大云鹰之后,又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回头嘱咐道:
“青州城里,老夫给你留了些东西,得空去取。若此番顺利,你我当还有再见之日”
“晚辈记得。”
杨狱躬身一拜,再起身。
夜色之中,大云鹰已去的极远,以他的目力,也只能依稀看到那略显佝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