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 易君如走进月下居,正瞧见崔凝从一间厢房中出来,便疾步过去,“小崔大人让人喊我来,不知所为何事?”
夜已深,崔凝懒得客套,“此处有间书房,里头东西过于繁杂,烦请易大人受累查一查,看看能否从中找到什么线索。”
“行。”易君如见她面带疲色,劝道,“你先回去休息一会吧,破案非是朝夕之功,倒也不必把自己熬垮了。”
崔凝笑道,“才一个晚上哪里就谈得上熬垮身子?不过我确实要先去青玉枝向魏大人说明碎天江的事。”
两人正说着话,碎天江的小厮过来给崔凝送了一个小匣子,里面正是悬宿先生和楼仲之间来往信件。
信件不多,总共就十来封,崔凝翻看了一遍,便将东西揣进怀里,同身侧的鹰卫道,“跟我回青玉枝。”
说罢,抬腿朝院中小楼走去。
易君如回头看看院门,本想提醒她走错方向,但转念一想说不定此处有他不知道的暗门,便也懒得多嘴,回身令人领着他去书房。
崔凝带着鹰卫登上小楼,翻身从窗子跃下,落到了青玉枝门前那条路上。
今日青玉枝闭馆,街道冷冷清清,身后碎天江里头熙攘之声恍如隔了一个世界。
崔凝摸了摸怀里的匣子,快步走进青玉枝,路上遇见守卫,便问道,“魏大人呢?”
“小崔大人。”门口守卫行礼,“大人进了玉枝泉那边的夹道。”
崔凝顿了一下,想起那处狭道。温泉馆为了造出不同季节的感觉,刻意用夹道将温泉密集的院子与别处隔开,使得一半温暖如春,一半白雪青竹。
如此固然能在冬季隔绝寒气,但若是到了夏季,除了青玉枝外的其他院落定会热的没法待人。
这个问题曾在崔凝心头一晃而过却并未深思,眼下看来,这恐怕就是凶手能在人群聚集之处避人耳目的关键。
差役边走边解释道,“咱们院以为园子里冬夏并存的奇景是因为这个狭道,眼见着其中能容一人往来,魏大人便进去查探,却发现狭道靠近‘夏院’这边的墙壁上有不少孔洞,却并不能通过狭道走到别处。”
“但是魏大人发现身处狭道之中,热风流动,比起隔热,这里更像是通风口。”
看起来,狭道既解决了夏季这边闷热的情况,又同时能够隔热。
魏潜原以为此路不通,却不想再次探查玉枝院的时候发现狭道外部墙根处积雪深厚。
狭道中温度比‘夏院’那边还要高上许多,他行走其中不过半刻便汗流浃背,热气一日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流转,外头贴近墙壁处不太可能积雪甚深,除非,这堵墙足够厚实。
“狭道靠近玉枝院这边的墙壁建的十分巧妙,从外头看两侧墙壁并无差别,没想到中心竟然是空的,还有个十分隐蔽的入口。”差役打着灯笼,拨开翠竹,“大人请进。”
崔凝看见后头是假山,心中虽有些疑惑,但还是依言进去。
之后不需差役多言,稍稍侧身,崔凝便见到了隐藏的洞口。
原来整个假山是中空的,只是洞口开的隐蔽,并不冲着院中,所以从外部看只是竹林掩映后巨石层叠。
文人爱石,认为家中奇石多才显清贵,因此专门接待贵客的青玉枝中有许多假山奇石并不奇怪,只是没有想到有人利用它巧妙的连接墙壁,造出了一个十分自然且隐蔽的入口。
从漆黑的洞中穿过,崔凝看见了一个约莫只有四尺高的门洞。
她从差役手中拿了灯笼朝里头瞧了一眼,目测空间宽度不过一尺多点,崔凝这样娇小的少女进去也只是勉强通行,魏潜恐怕就只能侧身前行了。
“五哥?”崔凝站在门口唤了一声。
里面传来魏潜沉闷的应答声,“等等,马上出来。”
不过片刻,崔凝听见衣物摩擦的窸窣声,方欲探头便见魏潜一身凌乱的从矮小的门洞中钻了出来。
崔凝愣了一下,自打她认识魏潜起,无论何时何地,他都是整整齐齐,就连久坐之后衣物上出了褶子也非得要抚平才行,何曾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候!
山洞不算矮,崔凝和差役都能直身行走其中,偏他个头太高,只能微微俯身。
崔凝便恰好见着他隆起的勾结之下,微微扯开的衣领。
他着圆领袍服,不似交领容易散开,其实什么都要紧的地方都没有露,只比平时多露出一小节脖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偏偏这样让人移不开眼。
崔凝耳根一热,忽然想起是那日中了药之后脑海中的幻像。
“先出去再说。”
魏潜颇有磁性的声音响在狭窄的洞里,还带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喘息,听得人越发面红心跳。偏他毫无所觉,十分自然的从她手中接过灯笼,以一种保护的姿态几乎将人半圈在怀中,拥着她向外走去。
差役见他提着两个灯笼,便连忙接了一个,悄悄瞄了二人一眼,深觉得自己煞风景,便提着灯笼转身疾步往外走。
魏潜蹙眉看着差役匆忙的背影,方才反应过来,侧首瞧见崔凝泛红的耳垂,竟然难得透出一两分娇羞,不禁笑了一声。
虽然声音短促,但不难听出其中愉悦。
“五哥笑什么?”崔凝抬头,眼前便是他的下颚和脖颈,又慌忙收回目光。
魏潜不语,心中除了“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又夹着一丝陌生的悸动,还有许多因为她年纪尚小而产生的辨不清好坏的情绪,个中复杂,实在难以描述。
崔凝虽是疑问,却并不是真的想知道答案,只是有些羞窘罢了。
二人出了山洞,冷风袭面,脑中清明许多,默契的将方才山洞之中微妙的情愫藏于心底,思绪重新回到案情上。
“碎天江那边可有收获?”魏潜边问,边随手整理衣袍。
“疑点不少。”崔凝将在碎天江的见闻一一说与魏潜,末了又问,“悬宿先生在碎江天居住的院落恰挨着青玉枝门前的路,站在个角楼上亦能望见青玉枝往来的客人,他会不会平日就与青玉枝中的某个人有联系?”
魏潜道,“有可能,不过未必是青玉枝的人,也有可能是往来客人。”
“对了,这是悬宿先生数年间与碎天江主人楼仲的通信。”崔凝把匣子递给他,接着道,“那楼仲颇为配合,但我总觉得他在隐瞒些什么,这些信件未必齐全。”
楼仲能有如此坦荡的态度,要么是真的毫不知情,要么是早将一切处理干净,根本有恃无恐。
时间跨度如此之大,就算通信全是走的官驿也没办法找出所有记录,更何况这两人一个是人脉极广的商人,一个是游历四海的术士,自有别的渠道递信。若想知晓他有没有事先销毁一些信件,几乎不可能。
甚至,若非楼仲主动交代,旁人都难以知道有书信这回事。
“暂时只查到这些,书房中太过凌乱,就暂时交给了易大人。”崔凝道。
能成为监察使的人没有一个是废物,尽管易君如平日十分懒怠,梦想是光拿俸禄不干活,但其实拉出来也十分顶用。在完全不破坏现场的条件下迅速提取书房里的文字书画,满大唐能做的到的人都不多,而易君如便是其中之一。
魏潜对她这份知人善任颇为赞赏,“做的很好。”
崔凝忍不住翘起嘴角,问道,“五哥在夹道里可曾查探出什么线索?”
魏潜点头,“凶手确实是通过这个隐秘的夹道搬运尸体。这个夹道造的十分精巧,从外部看不出来,走进去才发现它通向了所有院子。从地上的痕迹来判断,尸体正是从松鹤院运出来。”
崔凝疑惑,“可是夹道如此窄小……”
狭窄的甬道,就算是崔凝这样的身材独自走在其中都束手束脚,基本不可能做其他动作,更别说扛着一个人。
“你可记得尸体被发现时的模样?”魏潜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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