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仙不言语,只是静静看着对方。
燕赤霞也不啰嗦,三言两语便讲清来龙去脉。
“这树妖因为早年无人指导,又异想天开,妄图将本体修炼到更强后再去化形。”
“可除了某些神兽血脉或者上古异种以外,本体越大越强,便越难以化形,而这树妖本体也就是一株阴槐树而已。”
“当它将根茎布满方圆近数十里之时,方才发现他已经无法化形。”
“而它进入炼神境之后,更是连离开本体范围都做不到。”
“不过祸兮福所倚,它也算因祸得福,神魂与本体相融,本体不灭,它不死,而想要杀死一个炼神境有多难,想必你也知晓一二。”
“不提你是否能真正杀死它,一旦它动用全力,你自然不惧,可郭北县一城之人必将死绝!”
燕赤霞死死盯着许仙,想从表情变化中看出一丝端倪来。
“整个郭北县,皆在树妖的本体范围之内!”
这便是燕赤霞为何逗留这里的原因。
他无法杀死姥姥,但他无法眼睁睁看着它们继续害人。
所以,他只能暂时守住这里,让这些妖怪们无法害人!
待到大师兄忙完手头的事情,这兰若寺的妖怪自然不成问题。
姥姥正是知道燕赤霞的想法,这才假死逃遁。
若是许仙没有发现假死之事,自然会乖乖离开。
若是许仙发现了假死之事,自然有那喜欢多管闲事的燕赤霞讲明白厉害关系。
到时候,她只需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便好。
姥姥的算计不错。
燕赤霞别无选择,他的口才很好,三言两语便将事情的利害关系讲得清清楚楚。
包括姥姥在内的所有人都在关注着许仙的表情。
许仙的反应非常平淡。
平淡到让人心凉。
一城之人的生命寄托在一个老妖怪手里,他却好似没有听见。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从这反应中看得出。
许仙,不在乎!
好一个无情之人!
燕赤霞的心凉了一半!
果然,就见许仙依旧是那副冰冷表情,声音更是平静到了极点。
可字字都凛冽如刀。
“我说了,你们可以说话不算话,我说过的话,就一定要做到……”
他目光斜斜向下,望着满地枯萎的藤蔓,缓缓道。
“今晚,这里没有一只孽障可以活着。”
他第一次说时,没有人在乎。
而现在,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这句话的力量。
深处地下根系中的姥姥探知到这一切,心中一片冰冷。
但它不至于绝望。
因为,许仙虽然极强,但也灭杀不了它……
除非,许仙还有什么大神通,又或者准备将整片土地一寸寸翻开碾碎。
可不绝望不代表不恐惧。
“怎地惹上这样一个杀神啊。”
姥姥心中哀呼不已。
燕赤霞也是心中发寒,吃力地咽了口口水,继续说服道。
“何必于此,斩妖除魔非是一日之功,我们可以想办法先将郭北县之人送走,再行除妖也不迟啊!”
与此同时,燕赤霞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转头望向被这一切变故惊得三观震荡的宁采臣。
他狠狠瞪了眼宁采臣。
“难道一城之人的性命就如此廉价?”
他这是在示意宁采臣赶紧过来劝说。
宁采臣一愣,心中猛地升起一股责任感。
可当他望见许仙的背影之时,登时腿肚子发软。
他到现在还无法确认这人到底是不是许仙。
钱塘许仙乃是天生的读书种子,待人接物皆是彬彬有礼,整个钱塘县就没有不夸奖许仙懂事的。
他虽然跟许仙不熟,但听过太多关于许仙的传闻。
每一个都让他这同一个夫子教出来的师兄羞愧难当。
举个例子,许仙便是整个钱塘县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可自从离开钱塘县,许仙变了。
跟以往传闻的,了解的,完全不同。
他高傲,冷漠,强大。
他像是一只独居的下山猛虎,所有人在他眼中都好似是猎物。
面对这样的许仙,宁采臣哪里有勇气去说教!
可是……
一城之人的性命啊。
宁采臣脑中浮现起夫子的教诲,出现曾经读过的圣人之言……
他在挣扎着……
他所受过的教育不允许他袖手旁观……
终于,他迈着无比沉重的步伐走向许仙,声音无比干涩道。
“师,许……”
他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许仙。
可随着开口,他渐渐也壮了些胆气。
为一城之人而死,死又何妨?
“汉文……”
许仙将目光挪向宁采臣。
宁采臣当即心惊肉跳,脸色煞白,刚才想好了一堆大道理到嘴边之时,却是一句不剩。
“汉文,看在你我师出同门的份上,能否给师兄一个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