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腔还在继续。
猛地拔高了声调，就跟那老野猫撕扯嗓子出的声一样尖利刺耳。
“金碧辉煌四九城，乌云做了华盖又留下你草一样卑微的命数。”
“若不是皇城里大人物垂怜给你一口吃食，只怕是早都教你这样的蝼蚁去了西山乱坟岗子。”
“如今有机会报效大人，舍了这一身筋骨肉，还照顾你这二十两金子。”
“拿去花！”
“今晚上，让你也当回爷！”
姜然竖起耳朵一听，有那么几分味道。
老皮影戏的唱法混合着新改的唱词，是一出好享受。
直播间宝友可不这么想。
大晚上的趟鬼市本就慌到骨子里。
现在来这么一出，谁知道出声音的是人是鬼，一个个全在直播间哆嗦起来。
“姜大师，这是什么东西？”
“大晚上的唱这么瘆人，这是要勾魂么？”
姜然看着评论点点头。
“宝友，你还真说对了！”
“三更搭台唱鬼戏，五更叫魂到天明。”
这一句话说出来，整个直播间都忍不住哆嗦起来。
姜然这话比唱戏的声音还要恐怖。
唱鬼戏？
直播间宝友全都注意到这一句，全部害怕好奇起来。
“姜大师，只听说过人唱戏，这鬼戏是什么东西？”
“戏分阴阳。阳戏主要以娱人纳吉为主，阴戏主要以驱邪和酬神为主，戏，晚上唱的就是鬼戏！”
“当然，各地风俗也不一样。”
“比如傩戏就是白天唱的鬼戏，参与者必须全是本族之人，佩戴的面具和衣服都要有专门的鬼神加持。”
“当地跳傩戏的人世代只能扮演一个角色，要做到摘下面具是人，戴上面具是神。”
“而两晋大地上的鬼戏就有诸多禁忌。”
“空旷的野地，村里破 落的戏台，三更天开始四更天结束。”
“生旦净末丑都得有，却不能演完整一出戏，只能演大半场。”
“为什么？”
听到这规矩有人立刻问出声。
姜然呵笑一声。
“听戏看戏的都不是人，一场演完叫好，那是要犯忌讳的，所以只能演半场。”
“而且唱这种戏都不是一般人能够参与的。”
“必须要精壮的男人，戏台下要摆好桌椅和贡品。”
“三更之前，家中长房或长孙带上贡品和祖先灵位，磕头大喊请祖宗看戏，接着再给唱戏人每人一份红纸包着的压命钱。”
“请完祖宗到结束，子孙全程不能出声。”
“唱完戏再过来收回牌位。”
“这就是鬼戏。”
戏台子布置在荒郊野外是不冲撞活人。
台下摆满牌位和贡品名义上是请老祖宗看戏，可谁知道老祖宗有没有几个孤魂野鬼朋友？
台上演员看下去入目全都是绿油油的鬼火和牌位。
想想都能给吓死了。
姜然说完，直播间所有宝友都忍不住脑补了画面，顿时伸出一阵凉意。
这也太瘆人了吧？
直播间里也有知道鬼戏的宝友应和着。
“姜大师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小时候我还听过鬼戏！”
“那时候我年纪还小， 大晚上听到有人唱戏闹着要去看，被他们骂到狗血喷头。”
“后来我自己偷着溜出去，被他们发现，差点打断腿。”
宝友说起这些，光是文字都看得出当时的惨烈。
“宝友，幸亏你当时打断了你的腿，不然大晚上的后面有没有你还是一回事。”
张小道突然横插一嘴，宝友们看着这句话猛地愣住。
这话什么意思？
听戏还能把人给听死了不成？
“宝友，不是吓死，而是有人专门跟着做坏事。”
姜然说完宝友们没有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跟着鬼戏班子坐坏事？
真就是要钱不要命了吗？
没想到玄门三人立刻反应过来。
“灯下黑！”
“没错。”
姜然看到有人理解，暗暗点头。
普通宝友听着话急了起来，全都让几人解释一下到底说的是什么东西。
“灯下黑是行话的一种，说的就是借着别人的名义搞事情的。”
“比如以前大户人家红白喜事的时候，有人就跟在别人后面当个随从混进去，之后就做一些偷盗的事情。”
“这就是灯下黑。”
张小道这么一说众人突然明了过来，全部恍然大悟。
“以前人都迷信，请来戏班子什么的全都不会严加盘查。”
“有人就跟着戏班子专门做这种事情。”
“尤其是白事的和鬼戏，干个拐卖人口、偷盗财物的事情简直是易如反掌。”
“别人也只会当做是冲了鬼神，压根不会想到有人捣鬼。”
姜然说着，已经走到唱戏的地方，凄凄凉凉的唱戏声音就在屋子里面。
“宝友，我们到了！”
姜然说话，宝友才意识到刚刚姜然一直在找唱戏的地方。
大门虚掩着，从门缝透出一线光来，咿呀的絮语从门缝传出，看着就有一些让人胆寒。
“喵！”
一声猫叫，所有宝友都被吓了一跳。
抬头看过去。
一只矫健的黑猫从屋顶跳下来。
步伐轻快，却一直传来笃笃笃地敲门声，直到落地，一双油绿的眸子盯着姜然隐隐泛着寒光。
直播间的宝友忍不住哆嗦起来。
那猫眼睛好像隔着屏幕看着他们一样。
“卧槽，见鬼了！”
“我也感觉它在看我啊！”
“姜大师，这里好邪门啊，要不然别看了！”
“喵！”
又是一声猫叫。
黑猫顺着门缝钻进去。
“吱呀”一声，响起笃笃笃的声音。
木门挤开半寸，众人的眼睛瞬间跟中了毒一样。
三足猫！
这只黑猫居然是三足的！
刚刚跳下来的时候动作太过连贯，他们没有一个人看到。
现在进门的时候却明晃晃看出来端倪。
左后腿带着点瘸，从小腿那边齐根断掉，绑着一根木棍，走一步在地上顿一下。
原来这就是笃笃声的源头。
众人心里猛地放下心来。
还好！
不是什么灵异事件。
想来一个鬼也不会给猫腿上绑木头支撑这种东西。
“有人来了吗？”
众人刚松一口气就听到门内传来一声清问，像是破烂风箱撕啦着，又像是弥留之际吊着最后一口气从嗓子眼发出来的声音。
听着都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接着，门一开，出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橘皮脸，半张脸上肿着一个黑包，嘴角缺了一块露出三四颗大黄牙，手上还牵着一副皮影。
“看戏的么？”
“今儿不营业，唱鬼戏祭祀祖师爷，改日子再来！”
直播间宝友听着话略略放心。
能说话，还不让进去，这应该是人了，是人就行。
看来姜大师就是为了让他们来看一眼，不要留魔障在心里。
全都在评论区感谢姜然。
刚刷完屏，就听到姜然开口。
“老人家，你这皮影的皮子好像不太对啊？”
皮……皮子怎么不对了？
唱戏老人还没开口，宝友们先一步惊讶起来。
这可是姜然主动说这东西不对的，难道还有什么问题？
“你能看出来？”
老人拿皮影的手微微一抖，眼睛瞬间亮了几分。
“人皮皮影戏，二更叫三魂。”
“宝友，您这是在招魂啊？”
什么！
人皮皮影？招魂？
直播间宝友听着这话吓得面色煞白。
再看皮影全都变了脸色。
他们刚刚还想说那皮影花花绿绿，眼看着就跟真的人一样精致。
现在听到真的是人皮做的，全都面无土色。
唱戏老人也变了脸色。
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姜然。
“小子，能看出来算你本事，不过不该管的别管，道上的规矩，不会不懂吧？”
“老头子我半截身子埋在土里，不慌。”
“你这几斤皮肉，万一死了就可惜了，不是么？”
说话功夫，黑猫跟在老人脚边又是一声嘶叫，皮毛隐在黑暗中，只有两盏绿油油的鬼火一样的眼睛飘在空中，看得人心里发毛。
姜然看着猫，又看着唱戏老人，突然提起嘴角。
“宝友。”
“三更搭台唱戏，二更就得叫魂，你叫差了啊！”
听到这句，唱戏老人脸色骤变，鬼嘶出声：“你是谁，你怎么可能知道我们这一门的秘法！”
“彩旗挂，点兵来，宝友，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还拿当年那套法子，不假么？”
这话说出来，直播间内玄门三傻瞬间明白这个老人的来历。
只有普通宝友还一脸迷茫。
这又是什么东西？
“姜大师说的是这人的来历，是明清时候白莲教的方士。这法子我在典籍上看过，只是刚刚太突然没有想起来！”
“人皮留影，人发留魂，人骨留魄！”
“这是当年白莲教传说的一个死后复生的法子。”
“只要把人皮、人头发、人骨三样东西做成皮影，逢月圆操演叫魂，三年就可以将人的魂唤回来。”
“这老人应该就是做的这种事情。”
这话说出来，直播间众人莫名觉得头皮发麻。
人都死了还要被这么折腾一遭，死无全尸啊！
刚要感慨，就听到屋子里突然传出响动。
“叮铃~叮铃~”
两声铃铛轻响，黑猫骤然消失，姜然也眼神一变朝屋内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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