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收回目光,慢慢转头看向老秦王。
这是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满头华发,脸上爬满了皱纹。
一双略显浑浊眼睛透着一股让人无法直视的威严。
穿着一身黑色华服,那稍微佝偻的身子在微微颤抖,仿佛在坚持着什么。
这一刻,秦牧忽然鼻子一酸,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悲凉感。
秦王真的老了,浑身散发一股腐朽的气息,犹如一盏风中的烛火,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老秦王缓缓转过头,看向秦牧,眼中的威严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慈祥。
“名义来讲,你应该喊我一声曾祖父。”老秦王微笑道。
秦牧侧过身,正对着老秦王,双手执礼一拜。
“见过曾祖父!”
“好!好!好!”老秦王拍着秦牧的肩膀,连叫三声好,脸上布满激动的笑容。
“你终于回来了,我已经等你好久了啊。”
秦牧再次一拜,“让您久等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咳咳咳——”老秦王兴许是太喜悦,牵动了暗疾,剧烈咳嗽起来。
“您没事吧!”秦牧连忙扶住老秦王,左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背,帮他顺气。
“咳咳咳——”
老秦王拿出一张手巾擦了擦嘴,一滩血迹出现在手巾上。
“无碍的,老毛病了。”老秦王摇了摇头,苍白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容。
秦牧面容忧虑,刚才他查探老秦王的状况,发现老秦王体内的五脏六腑几近坏死,就连血液也失去了活性。
所谓的,油尽灯枯!
不知是为何,他与老秦王明明没有血脉关系,可却感到无比难过。
这位雄才大略、名传千古的王,路已经快到了尽头。
“我能为您做什么?”秦牧沉声道。
老秦王颤颤巍巍的坐直身子,抓住秦牧的手,轻声道:“无须为我做什么,按照你心里的想法去做就好了。”
“好!”秦牧点头道。
随后,秦牧陪伴在老秦王身边,继续眺望前方。
不知过了多久,老秦王缓缓开口道:
“你如何看这天下。”
秦牧摇头苦笑道:“您还是别考我了,我才十一岁,哪懂什么是天下?”
“不,你懂!”
“你所说之帝道,便是我要的天下!”老秦王认真道。
“额,那只是我满口胡言,当不得真。”
秦牧嘴角抽搐,他大概知道,铁定是嬴政那家伙把他之前所讲的帝道告诉了老秦王。
老秦王微微侧目,淡淡道:“欺君可是死罪,你可要想好。”
“……”秦牧无言。
老秦王淡笑了声,缓缓说道:“好民之所好,恶民之所恶,天下共举,依然辞让,仆人之处,天下庆幸。”
“这句话可是你说的?”
秦牧尴尬道:“如果我说不是,您会把我怎么样?”
“逐出咸阳,送去骊山修建寡人的陵墓,然后同寡人一起长眠地下。”老秦王眼中泛起一丝冷光。
“……”
秦牧不由打了个寒颤,这尼玛也太狠了吧,动不动就拉人陪葬。
“是我说的。”秦牧咬牙道。
老秦王略显得意的看了眼秦牧。
“既然是你说的,那你怎么看待这天下?”老秦王问道。
秦牧心中唉叹,他知道自己是必须回答这个问题了。
整理了下思路后,秦牧缓缓开口:“如今的天下,正处乱世,百姓孤苦,颠沛流离,无论是哪一国都是这样的现象。”
“包括我秦国也是吗?”老秦王道、
秦牧点头道:“您是秦王,应该比我更清楚,秦国虽然是诸侯中的最强国,但依旧无法改变这个现象,而这,便是乱世!”
说到这,秦牧站起身后,目光看向眼前清澈的湖水,道:“然我认为,乱世终将结束,正所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乱世之后必会开启一场辉煌盛世!”
“好一个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彩!”老秦王不禁喝彩道。
“继续说!”
秦牧点头,继续道:“乱世是起点,亦是终点,譬如那夏、商、周,便是如此。”
“这世间没有永恒的乱世,亦没有永恒的盛世,这是一种趋势,也是天地间的平衡,我把这种趋势称为大势,或者说是天道!”
“天道!”老秦王神色一凛。
“没错!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尤橐龠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眼数穷,不如守中。”
“我所说的‘帝道’,便是中和之道,以百姓为中心,民意高于王权,然王权可以控制民意。”
“当然,帝道之法只能是天下大统方能实施,于这乱世中,还是霸道为主!”
“彩!”
老秦王拍手叫好,然后艰难的起身,秦牧连忙扶住。
“呼~”老秦王呼出一口浊气,拍了拍秦牧的手,笑道:“你竟然说你不懂天下,若是你不懂,那这世间又有何人懂得?”
“一些谬言,让您见笑了。”秦牧摇头道。
“不,我只是觉得可惜罢了。”
老秦王仰头叹息,看向秦牧的眼神无比复杂,有赞赏,也有可惜。
“为何觉得可惜?”秦牧疑惑道。
“如果你体内流淌的是我赢姓血脉就好了,这样在你的带领下,我秦国必将一统天下!缔造亘古未有之盛世!”老秦王情绪激昂,说着又剧烈咳嗽起来。
秦牧轻轻拍着老秦王的背,摇头笑道:“您不该这么想,其实即便没有我,秦国也必定会一统天下。”
老秦王却是摇头,然后满含深意的看着秦牧。
“虽然你懂天下,但天下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您的意思是……”秦牧眉头微皱,他总觉得老秦王话里有话。
“你身上阴戾之气太重,接下来寡人会安排你去我赢姓宗室的藏书楼,在那里你可以磨去身上的阴戾之气。”
“如果你用心的话,可以在那里看到这天下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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