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皇缓缓转过身来,目光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朱昊。
这位自己许久不见的小儿子,隐隐间发生了某种自己无法察觉的变化。
先是修为,以往的朱昊连气感都不曾修炼出来,那股羸弱的气息稍微瞥一眼便看的一清二楚。
可现在,同样看不到修为,却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乍一看如同凡人,仔细感受又如雾里看花般难以洞悉。
实在怪异。
其次是姿态,曾经的朱昊站在明皇面前,战战兢兢手足冰凉,说话都打颤。
根本承受不住明皇无时无刻散发出来的王者威压。
甚至连抬头与明皇对视都不敢。
如今却能不卑不亢,稳如泰山的站在自己面前。
眼神平静地仿佛万仞冰山下积累的寒泉,不起风浪,也无涟漪。
又如王阳大海之中的礁石,任浪花如何席卷拍打,他自岿然不动,无悲无喜。
同样,朱昊也在打量着自己这一世的父亲。
其容貌俊逸,但更多的则是无所不在的威严深重。
身为一国帝王,那一份无上至尊的气度在他身上得到了近乎完美的体现。
在朱昊的想象之中,真正的帝王就该如此。
……
二人就这般对视良久。
氛围有些冰冷,四周的侍从纷纷低下了头,额头上汗水密布。
终于,明皇笑着开口,道:“一晃多年,朕这小儿子也长大成人了!”
朱昊闻言,淡淡一笑不语。
明皇渐渐走近,在石桌旁落座,示意朱昊坐下。
随后有意无意地询问道:“方才,燕京上空异象频现,震动四方……这件事,你怎么看?”
闻言,朱昊眸光一闪,心中知道明皇已经在猜测自己与之前的异象有关。
却面色淡然,平静道:“自古天现异象者,皆因非凡之人或非凡之物,想必是这燕京城内出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人或者事物。”
明皇看了他一眼,道:“哦?那你觉得是人的可能性更大,还是东西的可能性更大?”
朱昊笑了笑,摇头道:“儿臣愚钝,见识浅薄无法判断!父皇恕罪!”
明皇不置可否地摆摆手,道:“你我父子多年未见,如今好不容易聚聚,不必拘束,随意聊聊罢了……”
朱昊微微颔首。
明皇见他这模样,不由说道:“细想起来,自你幼年时起,朕便很少陪伴在你的身边,你心中对朕可有怨气?”
“父皇身为大明帝王,国务繁忙,为天下操劳,儿臣如何会有怨气?”朱昊不卑不亢。
“当真半点没有?”明皇眯着眼睛,促狭道。
“说句实话,年幼时会有,但慢慢长大了,也就理解了父皇……”朱昊迟疑了片刻,如是说道。
“哈哈哈……”明皇大笑起来,随即欣慰笑道:“你能如此考虑,朕心甚慰!”
氛围逐渐融洽,明皇似乎真放下了架子,开始和朱昊谈起了心。
四周仆从眼观鼻鼻观心,却打从心底里感到纳闷。
即便是面对大明帝国储君,那位太子爷,明皇也不曾如此!
怎的今日面对这位素来不得宠的小皇子,倒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暗处,雨化田恭敬守候,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眼眸深处精芒闪烁,思绪流转。
他随侍明皇身侧多年,对君心颇有几分了解,明皇如今的态度,可比对那位太子爷强的多!
莫非……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心中一跳,忙低下头,怕眼里的情绪暴露出去。
内心却暗暗做了决定。
……
与此同时,东宫太子府。
一座凉亭之内,身穿蟒袍的太子朱崇坐而饮酒。
凉亭之外,一道仆从打扮的身影安静跪伏,正在诉说着什么。
忽然,朱崇眉头一皱,看向那人,询问道:“你说什么?父皇召见老九?”
“是!”
“确定吗?”朱崇有些不信。
“千真万确,小的亲眼所见,西厂厂公雨公公亲自前来迎接,而且态度颇为和善!”那人言辞凿凿道。
朱崇面色有些阴沉。
雨化田此人他自然是知道的,近年来崛起十分迅速,颇得明皇器重。
其所率领的西辑事厂更是隐隐成了明皇的左膀右臂,将东厂的风头渐渐压了下去。
他亲自出面,这件事怕是假不了了。
“老九那个废物生来体质极弱,连一丝真气都凝聚不出来,父皇向来对他不假颜色,怎么今日一反常态?”朱崇十分不解。
“会不会是陛下念及父子亲情,心血来潮一时想见见这位小皇子?”那仆从疑惑道。
“亲情?呵!”
朱崇闻言,冷笑一声。
生于帝王之家,什么都可以信,唯独亲情二字是打死都不能信的。
历朝历代夺嫡之争,手足相残甚至杀兄弑父的例子数不胜数,真把亲情这种东西挂在心里,只会死的比谁都快!
“也许,是与不久前燕京城上空的各种异象有关?”忽地,一道略显阴柔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朱崇闻言,眼中带有异色地看向说话之人,道:“曹公公何出此言?”
说话之人满头白发,面色却极其红润光华,如婴儿一般。
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阴柔之气,那双眼眸之中,更是带着令人下意识胆寒的狠厉。
正是东厂厂公,曹正淳。
面对太子朱崇的问询,曹正淳不急不缓地开口道:“之前发生的那些异象,堪称千年难得一见。”
“陛下未曾第一时间派人探清异象根源,却一反常态地召见了常年被冷落的九皇子……太子殿下觉得这是巧合么?”
闻言,朱崇双目一眯,觉得很有些道理。
“话虽如此,但老九无法修炼是不真的事实,他何德何能引起如此庞大的异象?”朱崇皱眉道。
“若是那九皇子之前有意藏拙呢?”曹正淳忽然反问。
朱崇闻言,心中一跳,反驳道:“怎么可能?他十几年都不曾凝练出一丝气感,难道他从小就学会隐藏?”
“世间不乏早慧之人,这并非绝无可能!殿下,不可掉以轻心啊!”
朱崇沉默下来。
若朱昊当真从那么小便学会藏拙以避锋芒,该是何其恐怖?
曹正淳见状,忽然靠了过来,小声道:“我有一计,可助殿下……”
朱崇眉头微蹙,随即逐渐舒展,嘴角高高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