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樱刚系上安全带,抬头就见一抹青松身影逼近,慌得手机噗通落地。
“我哥,他过来了!”
“哦。”
段修与态度极其敷衍懒散,两眼依然黏在屏幕上,拿着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飞舞,玩游戏玩得不亦乐乎。
谈樱气得狠狠揪了下他几撮头发。
“嘶,宝贝不要调皮。”
这种时候,鬼他丫跟你调不调皮!
谈樱扑去抢他手机,接着车窗“咚咚”两声清响,谈驹白站在了车门边。
驾驶座那端的位置。
谈樱紧张的心忽地落地,同时升起一种难以描述的失落感。
她差点以为,哥哥认出她来了
等段修与下车,谈驹白露出一抹“我就知道是你”的冷笑时,这股失落立时被一股气愤取代。
好你个谈驹白!
自家亲妹认不出来算了,段修与呆在车里都没下去,你居然凭着一辆破车就屁颠颠跑来认领!
过分!
气归气,谈樱还是竖起耳朵,偷听他们在说什么。
车门被段修与关上,还在车窗留了条细缝,勉强能听到点声。
就在这时,他抬了抬手,说道“我们去那边说。”
“……”
段修与是不是找打?!!
谈樱扒着车窗,姿势别扭可怜巴巴望向蒙蒙细雨里面对面站着的两个男人。
皆是一副看对方极其不顺眼的臭脸,气场竟怎么看怎么和谐。
她看到段修与递给谈驹白一个黑色手机,两人又说了两句,招呼都没打,潇洒地各自转身,向左右向右走。
段修与走过来,按了下车把手。
门没打开。
谈樱把车门反锁了。
“你就在外头淋会儿雨,好好反思下自己吧!”
“……”
雨势变大前,段修与终于得到女王陛下的赦免。
不带重复的夸了她二十一句漂亮才得以上车。
薄薄的衬衣彻底湿透,湿哒哒黏着身体,性感又魄力。
谈樱瞟了他好几眼,从后座找了件干净的卫衣出来。
“快换上吧。”
“西装裤配卫衣?”段修与十分嫌弃,“有辱形象。”
“……”
“不穿好了。”
说着,上手解扣子,完了直接把衬衫往后头一丢,就那么光着膀子扣上了安全带。
谈樱目瞪口呆。
“你这样才叫有辱市民形象好不好?”
“老子乐意。”
谈樱面无表情,又有种揪他头发的冲动。
“你要不把裤子也脱了吧。”好一会,她又突然瞟来一眼,唇角噙着怪笑,瞧着不怀好意。
段修与轻咳一声,分给她一个眼神“你年龄还小”
“段修与!”谈樱羞恼地打断他,脸颊烧得红红,臭骂道“你还要不要脸了!无耻!”
他低声笑起来,“不太想要。”
“……”
谈樱白他一眼,冷静了一下才想起刚才想说的话。
“你现在光膀子系安全带的模样,要是再把裤子一脱,妥妥一斯巴达勇士,你后头的靠背就是那披风,我再给你找个东西当盾牌,拍张照,保你一小时内火遍大江南北。”
段修与“……”
我谢谢你这可爱的想象力了!
他默然无语,扯了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谈樱乐了好一会儿,歪着小脑袋朝他靠去。
轻声问“你刚才跟我哥都说了什么?”
“问你哥去。”
“那你把他手机号给我。”
“谁知道他手机号。”
谈樱默默盯了他十秒。
面对女盆友杀意凛凛的死亡凝视,段修与面不改色,淡定开着车。
谈樱忽然笑了一下,拿起手机,输入一串手机号。
“是这个号对不对?”
段修与偏头一瞟,眼神微微一变。
她眼睛弯弯,再度笑了起来,“我就知道,我哥还是以前的号码。刚才我看到你给了他一个手机。”
段修与“……呵,就你机灵。”
谈樱得意洋洋,把那串号码保存到联系人一栏。
虽然过了很多年,哥哥当年的号码却像长在她意识里似的,只稍一想,那十一个数字一个接一个蹦出来,完美的排列组合完毕。
她忍住现在拨过去的冲动。
以后总会有随时随地没顾虑给哥哥打电话的那天。
少女低着头,笑容清甜又好看,段修也不禁勾起唇,又没由来冒出几个大大酸泡。
早知道让谈驹白在里头再呆几天,多被那几个老头子磋磨几天,免得一出来就勾走他女人半个魂。
心塞。
……
两人没有回岭山别墅,段修与带她来到一处住宅区,先去拜访了池运生。
既是要谈樱拜他师,提前拜访一下也很有必要。池运生是美院的教授,对艺考时老师们的审卷倾向和审美再了解不过,谈樱的天分和美术基础非常不错,有池运生作指导,单招时只会事半功倍。
前生她学的是服装设计专业,专攻女装,拿奖无数,出事前刚准备去国外留学深造。经历了那么一遭,如今她更想去油画系,做一个真正的艺术人。学油画,并不会耽误她做喜欢的设计。
池运生是个五十多岁风度翩翩的老绅士,一头乌黑及肩头发一丝不苟的输在脑后,在自家画室里穿着民国风长衫,戴着副金丝边圆框眼睛,保养的很好。
在谈樱眼中,那就是个艺术味十足的魅力大叔。
他结婚晚,妻子比他小了十五岁,两人有一个十七岁大的儿子。
他们到时,池运生家里只有他们夫妻二人。
池教授很开明,见到表外甥带了个小丫头过来,还乐呵呵的调侃了好一会儿,直夸段修与有当年他的风度,忽悠小姑娘很有一手。
谈樱和一旁的新晋大表舅母听得一阵无语。
中午时受到盛情邀请,便留下来吃了顿午饭,这一留,饭桌上聊到后印象主义画派,池教授出奇的和谈樱这小丫头片子聊到一块去了,池教授一个兴起,吃完饭就拉着她进画室,一定要谈樱即兴画个画让他瞧瞧水平。
这一呆就是一个下午,期间段修与还回了趟公司处理事务,过来接人时池运生还要拉着他们再吃顿晚餐。
段修与当即把谈樱拉到身后,“没空没空,您和表舅母二人世界单独吃吧,别耽误我们年轻人谈情说爱。”
池教授笑得合不拢嘴,“臭小子,看在你给我带了个好苗子的份上,先放过你一次。”
池教授心想,等明年小徒弟到了美院,他就带上人去意大利游学去,让他个小年轻好好体验一番啥叫异国恋。
谈樱抱着盒池教授送她的貂毛油画笔,美滋滋上了车。
“想不到你看着五大三粗的,居然有那么厉害油画家亲戚。”
段修与???
你是不是对五大三粗有什么特殊理解?
他冷笑一声,“去了趟池老头家,我看你眼神变得有点不太好,看来还是”
“哎呀,我语文不好,刚才用错词了,”谈樱忙不迭改口,娇声道,“都是因为我男朋友玉树临风、风流倜傥、高洁傲岸,池教授近朱者赤,艺术造诣才有今日这般深厚!”
“夸我就算了,夸那老头干嘛。”
“……”
这太子爷怎么这么难伺候。
谈樱以为会回岭山别墅吃饭,等注意车停到一处地下停车场,微微诧异。
“要在外面吃?”
“你不是想吃中餐,楼上有家私人餐厅味道还不错。”
等到了由屏风隔开帘布做门的包间,听到隔壁传来的声音,谈樱才知道段修与带她来这的意图。
“你怎么知道他们来这里吃饭!”她压低声音,还是忍不住高兴。
段修与翻着菜谱,隐隐自得,“沈姨叫了我。”
“那你应该过去和我妈他们一起。”
“我可不想对着谈驹白那张丑脸吃饭,反胃。”
谈樱“……”
当着她面说瞎话diss她哥,这真的好么?
凭良心讲,她哥那副皮相拎出来,丝毫不吝于当红的那几个男明星!
这家开在黄金地段的私人餐厅面积不大,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包间,又为了保证私密性,便在每桌附近设了屏风或隔断隔开,古色古香,倒很有韵味。
谈樱这桌和谈驹白那桌只隔着一道屏风,不用太刻意都能听到隔壁的声音。
先是谈时兴奋地喊着大哥,跟他分享近来的学习状况,再是沈宜叫他明日跟着他们一起回南城。
谈驹白声线干净温暖,声音清亮,在家人面前,他一向温和幽默,只是一旦是他决定好的事情,任何人都无法改变他的想法。
“妈,我就不跟你们去南城了。这边我还有住处,等过段时间处理好事请,我再接你和阿时回来。”
沈宜皱起眉,既担忧又无奈,“还留在这边干什么,妈不求什么,咱们一家安安稳稳”
谈驹白轻笑着打断,“妈,咱们谈家几代都扎根京都,做什么跑到别处去。”
沈宜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是轻轻一叹。
沈柏槐见状,笑着岔开话题给谈驹白和他自己倒了杯酒,聊了几句才道“你就听驹白的,他自己有打算。”
隔着一道屏幕,谈樱竖耳听着,和哥哥的想法不谋而合。
这几年平白受了那么多委屈,若是没头没尾的算了,不止自己窝囊,迟早也会被再度欺上门。
服务员陆陆续续上菜,段修与给她夹了块这边的招牌,糯米排骨。
“快吃,我带你来是吃饭的,要是没胃口,现在就换一家。”
谈樱下意识夹起排骨往嘴里塞,咬了一口反应过来,睁着大眼瞪他一下,“你又瞎威胁我!”
段修与笑,又给她夹了块蒜蓉虾肉,“别瞎操心,你哥当年的东西,伯父出事前他早拖我藏着了。那百分之二十六的股份,够他在谈家搅起风雨。”
谈樱呆呆愣住,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属于你的百分之五,也还在。”他轻声补充。
谈樱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巴,一个跨步扑过去,八爪鱼似的抱住他。
“阿与,谢谢你。”
谢谢你,始终不离不弃。
也谢谢命运兜兜转转,终究让一切归于原点,渐渐往美好的方向发展。
段修与没说话,垂着眼,长而密的睫毛掩住眼底柔情,抚着她下巴,低头凑近。
“我去趟厕所。”那端,谈驹白站了起来。
十秒后,谈樱这个包间的布帘窸窣一声,几丝走廊的暖色灯光勾勒着一道人型照了进来。
谈樱背对着门帘,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等听到背后熟悉的声音,整个人都僵硬的呆住。
“操,段修与,你他妈”
谈驹白只是辨认出了段修与的声音,哪想掀开帘子看到的是这幅画面,脸色顿时青红赤白齐齐上阵。
段修与淡定的抽离,半冷半燥地抬起眼皮,“看够没?没看见正忙着呢。”
谈樱藏着的手狠狠掐了他腰肉一下。
谈驹白气得头顶冒烟,要不是隔壁坐着一家子,现在已经抡起拳头砸他那臭脸上去。
他知道段修与身边早晚会再有佳人相伴,人之常情,他也理解。
可早上刚觉这货表面玩世不恭,内里依然情深义重,晚上就见他怀里抱着个小美人,当着他这前任大舅子的面亲亲我我难舍难分。
谈驹白觉得,他没当场爆炸,实在是他心理素质过于强大。
他深吸一口气,压地声线“段二少,咱过去谈谈。”
没脸见亲哥的谈樱“……”
又出去谈。
有什么话大家当面说不好么?
布帘重新放下,段修与也放开手,瞧着她红扑扑的脸蛋,忍不住笑出声,“你这小马甲掉的有点快,谈驹白脑子还行,我看没几天可以安排你们见面了。”
谈樱无语,“现在掉马甲的分明你,他可没看见我的脸。”
他嘴唇点了下她的额,“给我五分钟,你坐着自己吃。”
谈樱乖乖点了点头。
等段修与出去,悄悄咪咪地探出脚,也跟了过去。
两个大男人站在走廊拐角尽头处,指尖夹着烟,一个面朝落地窗,一个靠着盆栽摆设。
她没敢靠太近,看见墙边有个自动贩售机,装模作样的走过去,期间谈驹白淡淡扫来一眼,惊得她心跳差点从喉咙飞出。
再一想,她为什么要紧张啊?
虽然换了个身体,可她也始终是谈樱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