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海,翻起爱恨
在世间难逃避命运~
……”
略带沙哑的女声,竟唱得很不错,直到陆安和阿夏两个人从拐角露出身影,歌声戛然而止。
“你们还在?”她单手从河里捞一下水,水流又顺着指缝滴落下去。
依然没穿衣服,尾巴看起来很惊悚,陆安忍住心里微微的不适,点了点头。
“刚刚那是一生所爱?”
他停下脚步,没有靠近,也没有远去。
这首歌即使放在现代社会,也是纯纯的老歌,和他的年龄差不多大。出现在三百年后的废土世界,实在有点……无从吐槽。
她在河里怔了怔,闻言有些惊讶,还带点小小的惊喜:“你也听过?”
“听过。”
陆安道,阿夏提着柴刀本想拉他走,对陌生的异种,她总是有很大的警惕。但是想到还没吃完的小半条鱼,又停下来,看着人鱼的鱼尾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这个呢?无敌是多么,多么寂寞~”人鱼嗓音一转,在缓缓流淌的河水中唱歌,看起来愈发像传说中的美人鱼。
可能是先入为主的原因,陆安脑海浮现的是电影里挥动高尔夫的邓朝。
这首无厘头电影里的歌曲,由一个带点沙哑的女声唱出来,给人完全不同的感觉。
她趴在河岸,鱼尾略微浮出水面,头发湿漉漉披在双肩,轻唱无敌。
极具艺术感的画面,让陆安恍惚认为自己到了梦中梦,而不是身处遍地辐射的末世——如果这一幕拍成小视频传到现代,热搜绝对是跑不了的,甚至能聚拢一大波粉丝。
现在只有他和阿夏两个人看到,阿夏还一脸警惕。
“无敌。”
“呀,你也看过那个!”
“嗯……”
“那叫美人鱼!美人鱼!我看过最多次了!”她明显很高兴,大尾巴啪嗒啪嗒拍水,浪花四溅。
“你叫什么名字?”
“我……”
陆安刚要开口,却被阿夏拽了一下。
他给阿夏一个安慰的眼神,道:“陆安,我叫陆安。”
“我叫何清清!”
她扭身一头扎进河里,鱼尾没入水面,转瞬从另一边冒出头,用力一甩手,一条鱼便划过弧线,朝着陆安这边落过来。
“陆安,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陆安看着她的笑容,不自觉被感染。
何清清把目光投向阿夏,阿夏犹豫一下,道:“我叫阿夏。”
她正拿出短匕准备把那条鱼戳起来带回去,至于何清清,虽然暂时表现出善意,但是她还是不想靠近水边。
水里的生物,都很可怕。
“其实我昨天也有过来,但是没看见你。”陆安往那边凑近几步,一屁股坐到地上,明显打算和她闲聊,阿夏望望老旧小区的方向,现在还早,没到中午,也便没出声。
“你找我?”何清清趴在河岸,水珠顺着她的头发滴落下来。
“有一些事想问问,你知道的,现在想遇到别的人有多难。”陆安视线飘忽,在何清清鱼尾上扫来扫去,尽量不看她裸露的上身。
何清清毫不在意,顺手从水里重新捞起一条鱼,用指甲轻易划开鱼腹,剜起一块鲜鱼肉送进嘴里——这时陆安才注意到,她的指甲有多锋利。
人?
陆安忽然又怀疑她的物种,这种形态,真的还能称作人吗?
“想知道什么就问吧,看我知不知道,如果是问哪里有很多人聚集什么的,我也不清楚。”
“你是从多远的地方过来?”陆安稍作沉吟,顿一下又补充:“其实就是想知道,别的地方是不是和这里一样。”他指指天空。
“我来的地方也是这样,往北走,应该能找到晒太阳的地方。”
“你那里也是同样的?”
“对啊,比这里更严重,房子都塌了不少,幸好我住河里。”
何清清是从南边过来的,她在灾难中心的边缘地带,那边城市已经成了废墟,在外部一些的地方很多楼房也倒塌了,离这里不是很远——根据她的脚程来算,河流的距离。
具体多远,陆安没有办法估算。
“月亮就掉在那边?”他回头朝南边望去。
“对,就在那边。”
“你有没有看见它是什么样子?”
“一个比较小的空间站,被放弃了。”何清清抬头看向天上,灰蒙蒙一片,如今已见不到上面悬浮的几个月亮。
“被放弃了?”陆安重复她的话问。
“我猜是这样。”
“为什么?”
陆安坐直了身子,阿夏是个宅女,每天在那一亩三分地苟着,月亮掉下来之前两耳不闻窗外事,几年来每天就是种田,找物资,活着,从不关心其他。
何清清看起来知道很多,起码和阿夏比起来,她在河里活动范围与所见所闻都更广泛——同在末世,却像两个世界的人,没有科技支持,信息传递只能靠行万里路。
“因为有个怪物。”何清清道,她把鱼最鲜美的部位吃完,便随手丢掉,抬起手背擦擦嘴。
这是她的猜测,不过八九不离十,除了这个答案,很难解释为什么那么刚好。
陆安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任何信息都是他需要的,一点一点拼凑起来。
怪物……
“空间站上面是人,而且不止有一个空间站?”他挑着重点问,这与之前的推测对上了。
“废话!”何清清道,旋即看向陆安身后的高楼,“你们不会一直待在这里没有动过吧?”
“差不多,已经……五年了。”陆安回头看一眼阿夏。
“真厉害,这里什么都没有,要是有办法找到吃的,还挺安全的。”
何清清赞叹,说完抬头望一眼,“不过现在不适合住了。”
她已经猜出陆安为什么问其他地方是不是一样,他们想找个有太阳的地方。
“也还好,如果不是空间站掉下来,再过些日子,我们都要死。”
“什么?”陆安诧异,接着想起来她刚刚的话,“你说的那个怪物?”
“是啊,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怎么可能用空间站来砸它。”何清清望向南边方向。
“你的意思是……”
陆安心跳不由加快,抿了抿干涩的嘴唇,试探道:“那个月……空间站掉下来是人为的,主动让它坠落,只为了砸死一个怪物?”
这座城市终日不见阳光,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八成是这样没错了。”
“什么样的怪物?”
“一只大蜥蜴。”
“……”
陆安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他妈的。
这个世界的人类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一点都不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