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有许多干枯的杂草,阿夏见井里寻不出水,抹身过去把它们拢到一起,打算回去的时候带着。
赵华在田埂上坐着拿镰刀拨弄一下土,咧嘴笑道:“等过些日子说不定有惊喜,以前种过的东西没人动,有时候会留下种子,每年都长出来。”
他因枯井没水的失望已经敛去,带着淳朴的笑容,一身脏衣服,脸上黑漆漆,像个坐在地旁的老农。
“会有什么?”
“就是不知道才惊喜,到时候过来一看,一个大南瓜,哎呦……”赵华的惊喜劲儿像是已经看到南瓜了,眉毛一扬,完事起来拍拍屁股,和他们一起整理干草。
“实在不行,咱们顺着远处那条河往上走,找它的分流,总有比较小的那种。”
人不会被尿憋死,自从见到太阳,住进水泥楼房,赵华就彻底活过来了。
“找支流不往下?”阿夏问。
“这你就年轻了吧,河这个东西就像……树杈,知道不?”
赵华在地上虚虚划了几下,“从下往上走,会有很多分叉,你看见的大河,其实是很多小河汇聚在一块,才有这么多水,那些小河又是很多小溪聚起来的,那个词,叫什么百……百……”
“海纳百川。”
陆安在一旁提醒,看这俩半文盲在那儿研究商量。
“对对!纳了这么多百川,他们最后都是汇成一条大河进海,你要顺着往上,在最开始那里,源头可能就是一个石头缝,慢慢往外淌水。”
赵华在地上画了几道线,他最多也不过上到初中而已,能记得这么多已经很了不起,颇有些自得,当初那个同伴连字都不认识。
灾难爆发时,阿夏甚至还不如他,虽然后来有徐教授闲暇时给她补课,却也没多少。
陆安则在考虑可行性。
“那……要等我们再攒一波粮食。”陆安看看两人道,“到时候直接换地方住?”
“先找找,如果附近没有的话再说,反正……反正……我们活下来了。”
赵华扔掉镰刀,把刚刚打结的绳子解开分给他们,用来捆干草。
现在不是在高速路的时候,以他和阿夏的本事,度过这半个月以后,有很多办法生存,只是会很辛苦——前提是那该死的太阳不会再消失。
“你真是个宝贝。”赵华想起陆安不用吃喝,由衷地赞叹。
“……我不喜欢这个词。”陆安瞅他一眼,都末世了还gay里gay气的。
“这是我的。”阿夏把干草背到身上,另一捆拎起来给陆安。
“她这么说可以。”
陆安点点头,扛着干草说道。
“唉……我要是不用吃饭就好了。”赵华羡慕,长胳膊屁用不顶,还是陆安这样好。
“我们这是在哪里来着?高速有指路牌我记得,要是有河的名字更好。”
陆安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朝赵华问。
“你管它叫什么名……等回去在地图上看看。”
一路说说话,三人每人都背了一大堆草回镇子,夕阳把他们身后的影子拉得很长。
?
等到傍晚吃完饭,阿夏又检查了一遍空地上的围栏,才稍稍放心地回到楼上,锁好门用柜子挡住。
她伸了个懒腰,拖着疲惫的身子到床边脱掉外套,只留一件单衣,扭头看看,刚刚还很累的陆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精神了,趁着最后一点光线,蹲在地上拿石块划拉。
“你在做什么?”阿夏对他的行为感到奇怪。
“记一点东西。”
陆安粗粗地画了几条线,他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三百年的时间,很多河流可能会改道,尤其是小溪之类,河水涨落,源头枯竭,新的小溪冒出来。
不过主河道变化应该不会太大,能多了解一点是一点。
阿夏站在他身后看了看,只看到鬼画符的线,想了一会儿也没明白他是在记什么,干脆回床边,低头看看身上的单衣,已经很旧了,她皱皱眉闻了一下,伸手脱下来,从角落里重新找一件新的。
“我们明天……”陆安扔掉石头转头,忽然卡住。
“明天做什么?”
阿夏把衬衫从头上套下来,整整衣服抬头。
“明天……明天……可以试着找找小溪,溪水里总比河里安全,不会有那种怪物,也没有长满尖牙的大鱼。”
陆安镇定地说道,回头指指地上:“按这个图找。”
“哦。”
阿夏瞅了瞅,还是看不懂他画的什么,转身躺床上休息。
见陆安还站在那里,她有些疑惑,“你不睡觉?”
“嗯,这就睡。”
陆安爬过来上床,安分地躺下,阿夏很自然地靠过来,手臂紧紧揽住他。
“我们是不是没必要睡一张床了?”他忽然问。
阿夏身体僵了一下,她一直下意识回避这件事,现在不是在高速上了,房间很多,继续睡一起确实没理由。
“……继续睡一起也是可以的。”陆安没听见她说话,又补充道。
“我们……只是睡一起。”阿夏低声说。
“对,只是睡在一起,什么也不做。”
漆黑的房间里寂静无声,过了一会儿阿夏又道:“其实以前很多人会这样,我是说以前人还多的时候。”
“哪样?”
“很多女人,会为了活下去和别人一起睡,为了食物,就能睡在一起,但是我不是那样的,我现在只是……只是……”她盯着天花板,不知道怎么解释。
“我明白。”陆安摸着她的头道。
“我只是习惯和你在一起,如果你不想,可以去另一个房间。”阿夏道。
陆安静了一会儿,“我很想。”
“那就不要废话了,睡觉。”她翻身闭上眼睛。
过片刻又翻回来。
陆安轻抚着她的背,在想明天的事,如果河流改道,他们就要费劲了。
“你刚刚看我了。”阿夏并没睡着,过一会儿又出声。
陆安瞬间知道她在说什么,“我没有!”
“你看了。”阿夏平静道。
“……好吧,我看了。”陆安承认,自己瞥到一眼。
“我们这样算夫妻吧?”
“你觉得算……就算吧。”
“那我们就是夫妻了。”
“嗯。”
“如果是夫妻,你会想吗?”
“想什么?”陆安下意识问,旋即才反应过来。
“就……那个,不行的。”她低声说。
“……我不想,睡觉吧。”
“哦。”
阿夏松了口气,“我们都这么脏,而且……而且……”
“而且我们不能生小孩。”陆安回手抱住她道。
“嗯。”
阿夏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言语。
黑暗中,她摸索着揽住陆安的脖子,紧紧地靠住他。
一夜无话。
隔天清晨,天蒙蒙亮,阿夏已经起床,穿上厚厚的外套,和陆安拿着布和盆去外面。
温度上来,日光充足,不过一个星期,野草就大片大片的冒出头。
趁清晨太阳还没出来,两个人蹲在地上拿着在草上拉来拉去,吸足水分后再用力挤进盆里。
远处赵华在另一片,很羡慕她一人份消耗抵两个人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