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屋这边本来也没准备,温母这突然一提议,婆子只能是端上来些馍馍。
只能是质量上不去,数量上去了。
新妇往桌前一坐,看了这阵容就是连筷子都不愿意拿了。
哪有第一日上门,就给人吃咸菜的道理。
“这一块肉,儿子你补补。”倒是这莲莲不在乎这些,厨屋婆子刚端上热菜来,她着急都直接站了起来去个挑那盆菜。
本来清早除了东家说要改善是不会做荤菜的,这还是出锅的时候婆子临时想起来,把昨天中午剩的荤菜加里面。
其实总工剩下估计也没两块肉,愣是被这莲莲给找到了。
温言许自是不稀罕,刚准备拦着的时候肉已经落在他的碗里。
“儿子你尝尝,这肉做的可好吃了。”莲莲一提起吃的,眼睛都开始冒光,嘴还不由自主的吸溜了声。
这一声儿子叫的,温言许那是浑身难受。
“要吃你吃!”温言许把气直接撒在莲莲身上。
筷子一挑直接把肉给扔出去了。
本来想着是朝莲莲方向仍的,可力气用的太大,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一下子,在场的人都盯着莲莲看。
新妇虽然心里对温家也不满意,可看莲莲一脸受伤的样子,有点不忍心,在一旁拉了拉温言许的衣角。
温言许却脸一眼都没看莲莲,甚至还有用是筷子使劲的搓碗里面的饭。
莲莲蹲在地上盯着那块肉看了很久,而后吸了吸鼻子站起来,“要是,要是你不喜欢吃肉,娘给你找别的。”
话虽这么说,可那块肉被她悄悄的捏在手里。
“其实,其实素菜也很好吃。”莲莲越说声音越小,随即低下头,“你喜欢,你喜欢什么自己去夹。”
把肉拿出来吹了吹,直接放在嘴里!
莲莲是土生土长的庄户人,从小吃糠野菜长大,能吃上肉对她来说已经是及其奢侈的事了。
看莲莲这个样子,温母心里有些不忍。想着回头,跟厨屋婆子说声一定让这莲莲顿顿有肉吃。
吃完饭温言许要走的时候,莲莲是第一个站起来的,“娘送送你。”
满脸的笑容,丝毫不受刚才温言许态度的影响。
温言许实在是没忍住,冲着莲莲来了句,“滚!”
随即拉着新妇往外走,出门的时候温言许侧着头提醒新妇小心台阶,莲莲还以为温言许这是突然想起来要跟她说话,赶紧往前走了几步,抬起手兴奋的挥着。
挥着挥着,却黯然的放下。
众人都吃饱喝足的走了,温父这才扶着窗台,挪了出来。
温母一回头就看到看在门口的温父,当下扭头就要往自己屋里面走。
“你会遭报应的!”隔着老远,温父就在那吆喝起来。
温母突然间停住,故意抬高的声音变的异常尖锐,“就算是有报应,也是在你们身上,你们是身上!”
突然间跺脚,不见刚才一点沉稳之气。
温言煜把再把温母气病了,赶紧扶着温母走,温父又吐了血出来。
“老爷!”还是莲莲第一个发现的,掀起裙子就往屋里跑。
温父就跟中了莲莲的毒一样,本来在那都开始翻白眼了,等她一靠近立马摆手说句,“我没事,我没事。”
有莲莲在跟前,估计一时半会儿也出不了事,她们先回自己院子歇息歇息。
“放开我,放开我。”还没走远就听见温父鬼哭狼嚎的叫唤。
回头一看,莲莲竟然将温父给抗了起来,“老爷赶紧歇着。”
三人同时摇头,只当这个莲莲是个神人。
回来自己屋子,厨屋婆子还没收拾碗筷,温母先在里屋坐着歇息,正好有长工过来说话是,温言煜在门口听着。
“咱家里里外外都是盯着了,并没有什么鬼鬼祟祟的人,而郭氏也没在医馆门口待多久,听说是有个男人过去与她说了几句话,人就跟着走了。”温言煜知道他们挂念,一进来就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这倒是奇了。”温母揉了揉眉心,就郭氏那样的人,不闹出点什么事来,怎么会这么轻易的罢休。
喜弟心思一转,突然要问温言煜句。
温言煜这边也提前想到了,不等喜弟问接着就回了句,“今清晨她一过去就没人去医馆买药,且有账房先生盯着,但凡是不能卖出去的药他都又重新查了遍,一样没少。”
如此,就只想能先观望着。
本来说想让温母先歇着,要起身出去就听外面叮叮当当闹的挺大的动静。
俩人出去一看,又是莲莲在折腾,挽着袖子在那收拾桌子。
“忙了这么久了,歇息歇息。”喜弟还真怕她把盘子都打碎了,就寻了个借口让人停手。
可说太委婉了莲莲根本听不懂这里头的意思,“俺不累,俺现在也温家人了,俺娘说了俺过来就是来伺候人又不是当主子的。”
哗啦,几个盘子一快收拾。
吓得喜弟赶紧闭眼,可那盘子愣是一个没坏。
“对了,夫人歇息了没?”本来要端着盘子出去的时候,突然又想起什么来,把盘子放下两手在衣服一蹭,就要往里屋走。
“歇下了,歇下了。”喜弟赶紧把人给拦住了。
这莲莲是个大嗓门,本来温母就累了,再让她吵上一顿那不得头疼了。
“那俺就不进去了。”莲莲也是个不会想多的,“俺娘走的时候让俺跟夫人说声,就不来打扰她了。”
这下,喜弟倒还真没想到,在她的感觉中,那姑母婆子应该是个贪婪的,如今自己的女儿终于进了温家的门,她这个当娘的一天福还没享,怎么会突然走。“这,这是家中有急事?”
莲莲笑着摆手,“哪是呀,俺娘说了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哪能一家人都在这吃喝夫家的,让人家笑话。”
她这一说完,喜弟与温言煜忍不住看了彼此一眼。
着实没想到,这个让所有人都瞧不起的人,竟比有的人看的通透。
是自己惦念的就惦念,那若不该是自己想的,绝对没有半分奢望。
仔细想想,她俩人在这,虽然好吃可从来没有说去厨房偷偷摸摸的拿过什么东西,毛病或许是有的,看却没失过本分。
刚见这姑母的时候,温母提起这家人主动帮娘家发丧,还想着该是这姑父是有担当的,如今看来也并非全是想象中只姑父一人的好。
俩人出去又见着莲莲把盘子给了厨屋婆子后,又在院子里洒水,估摸是要做这种扫地的活。
“这莲莲要能嫁个寻常庄户人家,应该是能过上好日子的。”喜弟忍不住为这莲莲叹息。
庄户人大多都是直来直去,她的性格也并不见得总会吃亏,再加上手脚利索,家里家外定然操持的妥妥当当。
只是可惜了命不好。
温言煜看喜弟想的入神,忍不住推了一下,“行了莫要怜惜别人,她如今留在咱家也并非一点好处都得不了。”
既嫁不去倒不如寻个安生之处,阴差阳错的卷进他们的争斗中,可有了个名分便是他们有一口吃的也绝饿不着莲莲。
若是勉强嫁个不知怜惜人的主,她这辈子才算是完了。
喜弟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便也不再揪心这事。
铺子里现在也不忙,正好喜弟听听温言煜的打算,听说这次招兵并非是屯官,而是辽人蠢蠢欲动,几次三番挑衅边关,皇帝动怒准备出兵攻打。
两国开战可比寻常的收拾流匪要危险的多,所以主动去的人很少,这次十有的能要的上温言煜。
虽说知道温言煜身手不错,可这快到这个时候,总还是觉得揪心不已。
温言煜把喜弟往跟前一揽,“放心,我会好好的。”
更何况。
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可又闭上了嘴。
两人挨着这么近喜弟才发现,温言煜好像又长高了,高到能撑起自己头顶上的那片天。
“温家夫人,温家夫人出来!”
下午的时候,温言煜突然来了兴致,拿着棍子教喜弟比划。
突然闯进来了好几个官兵,温言煜的心一沉,把棍子一仍赶紧朝堂屋去跑。
这官兵一个个都横的很,也不用通报横冲直撞的往里冲。
“几位官爷有什么事?”温母被吵闹的出来,小心的问了句。
“你就是温夫人?”带头的官爷一问,手不自觉地把手放在腰间的刀柄上。
温母这刚一点头,官爷一摆手几个人簇拥而上,直接要将温母绑起来。
“你们做什么,做什么?”有温言煜在这,自然要护着温母。
被推开的官爷在那抖着腿,“做什么?有人状告温夫人杀人,温夫人跟我们走一趟吧。”说着直接把公文甩在温言煜的脸上。
“官爷弄错了吧,我家婆母连畜生都不敢杀,怎么会杀人?”有公文在要是温言煜强硬的阻拦,怕是会闹乱子,喜弟赶紧走到温言煜前面,与几位官爷周旋。
那官爷冷笑了一声,“有什么话你们留在公堂上对咱们县老爷说,带走!”接着,又要靠近温母。
温言煜在那拦着,喜弟怕闹的太僵了,赶紧把头上的簪子塞在官爷的手上,“这,也不知是怎么个事,还请官爷明示。”
那人惦了惦簪子,试着有些分量才说道,“你们可认识鱼村一个娘家姓郭的妇人?”
说完一拍腿想起来,“就是师爷家新姑爷的生母。”
一提郭氏,喜弟的心一沉莫不是那人耍的什么手段,赶紧说一句,“官爷有所不知,这郭氏的名声不大好。”也没敢挑明,先试探着看上头的态度。
“我们当然知道她的名声不好,不仅如此。”官爷的眼神一转,“还知道你们两家的恩怨。”
“那人现在死了,这些个跟她有仇怨的人,你们可是头一个。”官爷还在那念叨着,无非是今日白天两家还有冲突。
可喜弟脑子了在听见死了俩字的时候,嗡的一声。“怎么,怎么会死呢?”
“对呀,这不要问问温家夫人怎么把人害死的,死的时候衣不蔽体,脸上还被划花了,极为凄惨呀。”官爷想着那一幕,就觉得瘆得慌。
“来吧,带走吧。”把该说的说完了,官爷又要带温母。
温言煜挡着死活不挪开,“一定弄错了,弄错了。”
“弄错了弄对了公堂上自有公断,你要是再妨碍公务,别怪咱们公事公办了!”抓人的官爷突然变了脸,一个个从腰间抽出刀来,明晃晃闪眼。
温言煜伸出一只手来,随时准备动手。
就这几个人,他还真不放在眼里。
还是温母主动站出来的,“我跟你们走。”不等温言煜再看着,直接堵了句,“你要不想逼死我就好好的在这待着,我相信公道在人间,县太爷一定会给我公道。”
自古民不与官斗,要是今温言煜真跟他们打起来,这辈子也休想翻身了。
大道理温言煜都懂,可让他眼睁睁的看着温母被人五花大绑的,他做不到。
喜弟死死的拉住温言煜,“你莫要作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母亲还等着我们去救,你万万不可把自己给折进去。”
“娘,娘!”这些话温言煜都是听进去的。
可再怎么样也管不了自己的心,世上最痛苦的事大概就是现在,无能为力的看着最亲近的人,越走越远!
后面的声音字字让温母心碎,可温母却不敢回头,怕温言煜看见自己泪流满面的样子再失控起来。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
“娘!”当温母的脚迈出门,温言煜总有一种这辈子再也无法相见的错觉,歇斯底里的呐喊,突然推开喜弟冲了出去。
喜弟被推的一下子撞在门框上,可喜弟扶着腰追了几步,眼看着人家越走越远,喜弟赶紧让长工去给账房先生传话,让他带着银子去县衙门。
账房先生是个沉稳的,有他压着温言煜该不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这镇上也有什么勾心斗角的人,可却也少有穷凶极恶的杀人犯,这事一出怕是有人要用温言许的手除掉温家。
可究竟是谁跟温家有这么大的仇怨,那安大夫家吗,想想也不可能。他们与温言许联手,要是让温言许知道他们害郭氏,怎么可能放过他们。
想不透的事最为难捱,如今偏有什么都做不得,只能等县里那边的消息。
“姐姐,姐姐!”到了掌灯时分,招弟过来看喜弟。
算起来这还是她们成亲之后,招弟第一次过来。
本来喜弟该是满心欢喜的将招弟迎进来,可现在她连说话都难,看着招弟簌簌落泪。
“我都知道了,我都知道了,想哭便哭出来吧。”每次有什么事都是喜弟护着招弟,这次换招弟将喜弟揽在跟前。
有了亲人在跟前,总是容易勾起自己软弱的地方,终是哭出了声来。
从前经历的事也不少,可没有一件像今日这般,担惊受怕!
“咱们先等等一定不会出事,李威哥也都去县里打探消息,那余记的铺子多,总能问出事情的原委来。”就这么两日,招弟看喜弟的脸都变的蜡黄。
等着喜弟情绪稳定了,招弟去厨屋给喜弟煮上几个鸡蛋。
今天温家突然来了官差闹的人心惶惶,晚上厨屋婆子连碗都没刷就回自己屋子歇息去了。招弟看着满屋子狼藉连个下手处都没有,坐在灶台前叹气。
也幸好没让喜弟看见这屋子,不然她不定得有多么难受。
“你要做饭吗?”突然莲莲冒出一颗头来,吓了招弟一大跳。
招弟看着面生,想想应该就是温家新来的姨娘,便点了点头。
莲莲立马露了个笑容,“那,那我来做。”
说完便收拾起厨屋来,她手脚利索动起来都没有招弟插手的份,就是和面的时候手停了一下,“我可以多做点吗?”
招弟还以为她这是没吃饱,左右她也不是温家的主子,偏又这点小事不值当的劳烦喜弟,就点了点头。
如此一来,莲莲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招弟暗自摇头,心里琢磨这个新姨娘不会是傻子吧,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就是装装样子也得露出点悲戚的表情来。
她做的快,煮鸡蛋的功夫擀面就做好了,单独舀了一大碗放在食盒里面,上面又夹了几块咸菜,“我给言许那孩子送去,他家刚死了人估计也没吃饭。”
温言煜跟温言许就跟仇人一个样,这新姨娘这不是故意触霉头,招弟在那紧喊慢喊的人已经走远。
心里惦记着喜弟,招弟也就由着她了。
喜弟刚吃了口热乎饭,账房先生骑了马回来,喜弟放下筷子小跑着出去。
账房先生对着喜弟抱了抱拳头,“事情怕是不太妙,夫人也没过堂,直接被带进大狱,说是上头的人已经得了什么证据,东家在县城住下,明一早去寻讼师把这事给打听全了。”
听账房这么说,喜弟的心都揪在嗓子眼了。
暗处的人,果真是有备而来。
“麻烦先生了。”喜弟对着账房先生,深深的福了下去。
“您折煞我了,折煞我了!这些年我过的安稳都是东家照拂,如今东家有难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只不过如今家里家外要靠少夫人操持,您更要保重身子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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