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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做下何事引敌惊乱
    皇甫嵩、朱俊、赵谦、北军五校的校尉们、傅燮以及帐中诸多的司马、将校听过荀贞之话,先是一怔,随即大惊。傅燮叹道:“司马一身是胆。”

    皇甫嵩迟疑不决,荀贞的这个计划和打算太危险了。他喜爱荀贞的才干,不愿他冒险,万一陷入“贼”中,悔之晚矣。

    荀贞看出了他的迟疑之处,跪拜说道:“今天下各州黄巾贼迭起,冀州张角兄弟拥兵十余万,窥视京都,颍川黄巾虽定,豫州境内尚有汝南等地黄巾贼,南阳、兖州亦有大股贼乱。若不能速定汝南黄巾,后果不可收拾。现今我军士气低落,若强与贼再战,恐不能胜,贞愚见,唯有这个办法才能振奋士气,并且通过此法,我军也可尽知贼营详情。将军,请下令吧!”

    荀贞说得很对,朝廷的机动部队如今只有两支,一个是卢植带的部队,在冀州,一个就是皇甫嵩、朱俊所部,若不能尽快地平定汝南黄巾,那么南阳、兖州等地的黄巾军就会出境进击,如此一来,势必“贼”势难制,洛阳就将危险。这个时候,确实只有速胜汝南黄巾。

    皇甫嵩虽喜爱荀贞之才,却也不得不同意他的请求了,说道:“好,就依司马。”问荀贞,“司马此去十分危险,可有何要求?只要军中有的,我能做到的,无用不允。”

    荀贞说道:“只需黄巾贼兵衣服十件和让贞去见一见俘虏中的黄巾小帅,别物一概不需。”

    皇甫嵩与朱俊、赵谦等对视一眼,说道:“这好办!”当即写了道军令交给荀贞。荀贞拿着军令,行个军礼,大步出帐去见俘虏中的黄巾小帅。

    待他出了帐后,朱俊拍案说道:“荀君有英雄胆!”赵谦说道:“荀伯修号‘天下好交’,慷慨奋发,世之英雄,今荀司马更胜伯修。”

    荀贞说出的什么办法?竟引起帐中诸人齐齐惊叹佩服?说来也简单,四个字可以概括:“深入虎穴”。他打算带几个人潜入刘辟、吴霸的营中,观其虚实。

    ……

    得了皇甫嵩、朱俊的允可,荀贞先去俘虏营。这两天作战,虽然规模不太大,汉兵也俘虏到了百十个黄巾兵卒。进到俘虏营,荀贞出示皇甫嵩的军令,营校令人取来十套黄巾俘虏的衣物,又把这百十个黄巾兵卒中的小帅头目叫来,交付给他。

    便在俘虏营中,荀贞细细询问这几个小帅头目刘辟营里的布局、各营小帅以及晚上的巡逻、口令等情况。

    黄巾兵卒的骨干多是太平道信徒,宗教令人狂热,被俘虏的这两三个小帅头目中有两个是太平道的狂信徒,不肯泄露营中的军事机密。荀贞不废话,当即将这两人斩了,又问最后一人。

    这最后一个小帅头目却不是太平道的信众,而是乡中的无赖轻侠,因见太平道攻城破县无往不利,因此加入其中,以博一些财货女子。他见这个年轻英武的汉军司马虽然和和气气的,可在那头两个小帅头目不肯回答他的问题后却一点也没有犹豫的就亲手将之杀掉,吓破了胆子,面对荀贞的询问,他半点不敢隐瞒,老老实实地全部回答。

    荀贞的问题,他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但是这就够了,只要能敷衍混过去就行。

    问过这个小帅头目,荀贞对黄巾兵营里的各营小帅、警戒巡逻、整体布局等等就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当下拿着黄巾兵卒的衣服,回到本营,召来诸将,说道:“今晚我欲去办一件大事,此事非常危险,有愿从我者起立。”

    诸将才跪坐下来,听他开门见山地说出这么一番话,俱皆愕然。

    有人心中想道:“危险之事?却是何事?”荀贞只说要办一件大事,甚是危险,没说是什么事儿,难免就有人一头雾水,反应不过来。猛然听得一人叫道:“我愿从君去!”

    诸人看去,却是典韦。又一人跟着站起,说道:“我亦愿从君去!”却是陈到。

    典韦、陈到是后来者,荀贞虽然信用、厚爱他们,但因他们初来乍到,荀贞尚不清楚他们有无领兵才能,所以暂时没有拨人马与之,而是把他俩留在身边。

    这些天典韦看着许仲、刘邓、陈褒、江禽、荀成、辛瑷诸人各领兵马,早就眼红,想道:“他们能为之,我亦能为之!”急切地想要立功。陈到与刘辟有仇,急着想报仇。所以,此时一听荀贞说有危险的事情要去做,他两人却是想都没想就抢先出来应命。

    他两人是后来者,刘邓、江禽、陈褒等人岂会甘落其后?

    刘邓跳出来,叫道:“君言之事必是杀贼之事。杀贼之事,岂可无我?我从君去!”

    陈褒、江禽等也纷纷争先抢着要跟荀贞同去。

    这么多人里边有一个人是不用问的,那就是许仲。众人争抢,许仲安坐不动。他不说话,荀贞也不问他。两人熟悉默契,许仲知荀贞必会带他同去,荀贞知许仲必会跟他同去。

    帐中诸人踊跃争抢,荀贞笑道:“此事却用不得这许多人,十人即可。”沉吟片刻,心道,“许仲、典韦、刘邓勇锐,他三人是要跟我去的。陈褒机智沉稳,也要跟我去。高丙擅弩,苏则善弓矢,他两人也要跟我去。这是六个人了,……。”环顾诸人,又选了陈到,心道,“陈叔至虽然新才投我,但也是个勇武之士,救周恂之时他以一人之力杀散数十黄巾兵卒,这两天我见他与亲兵比武,武力远胜彼等,今日从我冲阵杀敌十数,是个可用之人。”又选了原中卿、左伯侯两人,心道,“此两人久在我左右,为我卫士,我熟知他们的脾气秉性,他们侍从我日久,与我也有默契,他两人也可从我去。”这样就是九个人了,加上他自己刚好十人。

    他这次是去夜探黄巾兵营,不宜人太多,十个人刚刚好。定下人选,没被选上的那些还在争抢自荐,荀贞笑道:“这次我不能带人太多,尔等且各归本部,约束好部众,待我归来。”

    他留下了选出的九个人并及辛瑷,等无关人等走后,令亲兵在帐外把守,禁止任何人接近,将自己的打算和计划告诉了他们。在说话时,他暗自注意众人的神色变化,发现这九个人包括辛瑷在内,居然无一人露出惊骇震动之色,至多是楞了一下,随即就显露出兴奋的表情,真是一帮悍将。

    他对辛瑷说道:“玉郎,你带着你部骑士在贼营外接应於我。”

    辛瑷不乐,说道:“君带着他们夜入贼营,为何独留下我一人在外接应?我也要跟着君去!”

    荀贞笑道:“玉郎,你容貌出众,若是从我入贼营,怕是瞒不住贼兵也。”

    辛瑷相貌秀美,太引人注目了。众人哈哈大笑,辛瑷无奈,只得接受了荀贞的命令。

    计议定了,等夜色来临,荀贞与许仲、典韦、刘邓、陈到等人先去帅帐告之了皇甫嵩、朱俊等一声,随后悄悄出营。

    辛瑷在他们走后等了会儿,集合本曲骑士,也出营去。

    在营门口,守卫的戟士问他们做什么去,辛瑷出示了一下皇甫嵩的将令手书,说道:“将军派我等出营巡查。”戟士检查过皇甫嵩将令手书,确认无误,放了他们出去。

    辛瑷带二百骑出了营,在营外一处丘陵下找到了暂时掩藏的荀贞等人。

    荀贞等人已经换穿了黄巾兵卒的衣装,额头抹上了黄巾。辛瑷还没有告诉骑兵们出营的任务,突然见到这么十来个黄巾兵卒打扮的人,有几个骑士骇了一跳,就要拔剑冲上。

    辛瑷阻止了他们,斥道:“看清楚是谁!”众骑士们借朦胧的月色这才看出,这群人当头一个乃是荀贞,而随后那九人则是许仲、刘邓等人,无不惊讶。

    荀贞不管他们,把辛瑷叫过来,指着远处的黄巾兵营,说道:“这两天我登高观望,已看清贼营外边的防卫情况,北边最为松懈,我准备就从北边潜入。玉郎,你可带人在附近接应我等。”西华城北有河,刘辟、吴霸的兵营在城西,北边临河,所以这里的防御最为松懈。

    辛瑷应令。荀贞仰望了一下夜色,说道:“已是戌时三刻了。”令许仲等九人,“走吧。”

    他们走后,辛瑷的骑士们不知他们做什么去,询问辛瑷。辛瑷将荀贞的计划告诉他们,这些骑士无不惊服,服气荀贞的胆气。

    敌我两营之间有彼此的哨探游骑,为了不被敌人的游骑发现,辛瑷令诸骑给马蹄裹上布,先在丘陵这里下马休息,过了一个时辰后再令诸人上马,趁夜色悄悄地往预定地点去。一路上碰到了三股游骑,一股是汉兵的,两股是黄巾兵的。不管是汉兵的抑或是黄巾兵的,为了不引起动静,辛瑷等人都避开过去,小半个时辰后,潜行到了荀贞给他们指定的接应地点。

    此地名叫聂堆,附近是商王武丁死后所葬之处,武丁死后,他的随驾聂王护墓三年,死於此地,后人给聂王墓封了一个大土堆,称之为“聂堆”。辛瑷在书上看到过这个故事,不过这是第一次来这里,远近夜色茫茫,他令诸骑下马埋伏,独自登高远望左右,这里不但附近有武丁和聂王的坟墓,并且在古代还有一座娲城,据古书记载,乃是女娲氏之所都。

    在这里望去,可见远近林木、田野,城北的河流,以及远处一个湖泊。迷茫的夜色下看不清楚,林木黑黝黝的,河流湖泊反射着月光,下意识地觉得凉凉的水气拂面。

    辛瑷这会儿没有吊古的幽情,也没有赏景的逸致。他仔细观察几里地外的敌营,此时将至子时,夜半时分,黄巾军兵营中的火光大多熄灭了,漆黑一片,偶尔在营中有一两点火光闪耀,可能是巡逻的兵卒,也可能是黄巾军中尚未安寝的渠帅头目。

    他心中盘算:如果荀贞在回来时被黄巾兵卒发现他该怎么利用地形部署兵力,进行营救,又盘算:若是荀贞失陷在黄巾兵的营中他又该怎样才能突入敌营,将之救回。

    盘算定了,他不敢长时间地站在高处,可又不愿下去,索性趴在上边,往底下骑士们埋伏处望了眼,二百骑士与战马坐在地上,四周悄静无人,只有骑士们紧张不安的呼吸声,马嘴被绑住了,倒是不用担忧战马会发出声响。他转眼再望向敌营,心道:“荀君他们若是顺利,此时应已潜入黄巾营中了,也不知情形如何?黄巾营里此时这般安静,他们应是没被发现。”

    他一向自诩胆勇,此时此刻,望着城外连绵数里、营帐千余的黄巾军营中,想想荀贞等可能正借夜色之掩护潜行其中,却也不由地为他们捏了一把汗。要是被黄巾军发现,荀贞只有区区十个人,就算他拼力援救,也没有一定的把握能将他们救回。

    等人是最难熬的,何况是在面临这样一种危险的情况下。

    辛瑷一直在看着黄巾兵营,到了后来,因为夜色越来越深,长久地远望使得他双眼枯涩,感觉刺疼。他闭上眼,小声问下边:“什么时辰了?”底下有人答道:“刚过了丑时。”

    辛瑷心道:“荀君他们是戌时三刻走的,大概应在亥时末进入的贼营,现在刚过了丑时,两个时辰过去了。”不禁焦急起来,心道,“怎么还没出来?”

    有人忽然轻声说道:“我好像听到动静了。”底下的骑士们闻言,急忙都握剑起身。

    辛瑷忙将眼睁开,先往黄巾军的兵营中看去,依旧是黑漆漆一片,啥也看不到,亦安静无声,再顺着底下这个说话之人的手指方向看去,这人指的却是左侧数十步外的田野中。

    夜色深深,众人齐齐看去,有的握住刀剑,有的撑开弓弩,却见田野上一人也无,等了半晌,麦苗簌簌作响,似有什么小动物远遁而去。众人松了口气,松开刀剑之柄,便在这时,远处的黄巾兵营突然爆出一阵音响,从小到大,片刻间就嘈杂纷乱响彻夜中,也不知有多少人在大喊大叫,紧接着没多久火光相继亮起,整个数里之长的营地登时脱离了黑暗,如星河灿烂。

    辛瑷暗叫一声不好,心道:“荀君他们露了踪迹?”事不宜迟,他立刻按地跳起,从丘陵的高处上冲下,翻身上马,拔出剑来,回顾惊容相顾的骑士们,令道,“上马!随我来。”

    这些骑士也猜是荀贞等被黄巾兵发现,觉得不妙,但荀贞对部下素以恩义结之,虽然对面是屯驻了三万余黄巾兵卒的敌营,在辛瑷的一声令下,他们却无人迟疑,皆飞身上马,或抽出长刀,或绰起矛戟,或挽起强弓,紧随着辛瑷冲出了这片埋伏之地,向嘈乱的黄巾军营奔去。

    二百余骑在夜中如一道铁流,又像是一支奔驰在无边田野上的离弦之箭。

    他们临义忘生,赴死不顾,刚驰出了不久,就见对面敌营的营门处大乱,一小队骑士各持矛戟刀弓从营中杀出,两个持双铁戟的冲在最前,两个挽弓的骑士在后断尾,其余人护卫着一持刀之人,如砍瓜切菜也似,将守门的一队黄巾兵卒杀散,又将追赶的一队黄巾兵卒杀退,杀将出一条血路,从黄巾军的兵营里闯出,奔驰出来。他们出来后,营门附近的黄巾军兵卒乱了一阵,在一个骑马持矛的小帅的斥骂喝令下,重新组织起来,从营中追出。

    辛瑷叫道:“从贼营里杀出的这队人马必是荀君等人!快,快,快跟我冲上去!”二百骑驰马疾奔,在离黄巾兵营还有一两里时碰上了这一小队骑士。这队骑士约有十来人,辛瑷举剑令道:“不许放箭!”他眼尖,已看到这十来骑虽穿着黄巾兵卒的衣物,却正是荀贞等人。

    辛瑷见前方来者是荀贞等人,急令部众骑士加快行进,催骑赶上,接应住他们。

    这时从黄巾军营中追出来了数百人,举着火把,拿着兵器,纷呼大喊着追赶。辛瑷带着二百骑从荀贞等的侧面冲过,随即转马兜回,给荀贞等人断后,一面控马调整方向,改往本营奔去,辛瑷一面骑在马上向黄巾军的兵营中望去。

    刚才尚还安静非常的黄巾军兵营中此时乱作一团,鼓声、角声大作,到处都是嘈乱。

    因为营中这会儿火光大作,能够看清,又是从远处望去,可以看到一个全景,只见一队队的黄巾军巡逻的兵卒就像无数条的小溪,在头目的带领下,绕过层立重叠的帐篷,急匆匆地往这个营门处汇聚赶来。辛瑷看到,又有许多衣衫不整的黄巾兵卒乱哄哄地从帐篷中奔出,估计这些兵卒本正在睡觉,此时忽闻乱起,茫然不知所故,也许以为是汉兵夜袭,又或者是以为营中走了水,所以仓促出来,乃至有因太过急躁而光着身子跑出来的。

    数百黄巾兵卒叫嚷高喊着追出营门。辛瑷收回视线,转回身,护卫着荀贞等策马往汉军兵营驰去。黄巾军追出来的兵卒多是步卒,追之不及,有零星的骑兵追出,悉数被辛瑷所率诸骑射杀,如此且战且走,数里地疏忽即至,回到了营中。

    黄巾军兵卒营中的大乱引起了汉军的注意,营门守卒警惕守卫,前营里的将校们把兵卒们叫起,纷乱地在营中空地上集合,以防黄巾军夜袭。

    荀贞勒马停在营门,回首顾望,他们后边已没有黄巾军的兵卒追赶,遥望可见黄巾军营中火光冲天,嘈乱之声在数里外的汉军兵营中都可以听到。他不由惋惜长叹。

    辛瑷问道:“荀君,你叹息什么?”跟着荀贞回望敌营,见敌营大乱,又忍不住问道,“荀君,你是怎么潜入贼营的,又在贼营里做了下何事,引得贼众惊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