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9年4月20日,汉洲东部,威海(今澳洲凯恩斯市)。
孔祥林放下锄头,接过自己的柔佛妻子递过来的木盆,放在一个石台上,然后双手捧着水洗了一把脸,随后拿起旁边的衣服胡乱擦了擦。
“吃……饭。”柔佛妻子笑着将一大碗红薯玉米粥盛给他。
在农田里劳累了一天,腹中也着实饿了,孔祥林三口两口地将碗里的红薯吃完,随后又将半碗的玉米粥舔干净。汉洲本土稻米、小麦产量低下,而因为与荷兰人爆发战争,外购的小麦和新乡堡产的稻米,便无法输入至位于汉洲东部的威海。所以,这里的两千多民众基本上以土豆、玉米、高粱等粗粮为主,辅以少量积存的稻米和小麦。
红薯、土豆虽然能填饱肚子,但吃多了,难免会有些胀气,屁多。但对于两三年前,还处于饥饿濒死的移民来说,只要能让肚子鼓起了,让自己不感到饥饿,似乎也相对满足了。城里的大人们不是说了嘛,这两年先种植一些易于生长的农作物,待将地力将养好了,就可以试着种植稻谷和小麦。估计那个时候,就不至于天天红薯土豆加玉米糊糊了。
“孔祥林,孔祥林!”正在吃第二碗饭的时候,院子外面传来粗犷的喊声。
“咋了,喊我做甚?”孔祥林端着碗,看着村屯里的乡兵小队长胡宽从院门走了进来。
“明天开始,轮到你去乡兵服役了。”胡宽几步走到孔祥林身旁,坐到一个木凳上,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时间是一周,记得穿上乡兵服,还有,带上你的刀。明天一早,跟着我去石坝乡报到。可不要晚了!”
“一周呀!”孔祥林有些犹疑,“一周的时间,地里咋办呢。家里孩子才一岁,婆娘还要看着他。”
“你也是来汉洲的老人了,怎的还还如此墨迹!再说了,就一周时间,地里的草还会把庄稼都盖了?”胡宽接过孔祥林柔佛妻子递过来的一碗水,仰头喝下,“哎呀,这怎么使得。水里还放糖了!给我弄晚白水就可以了,糖留着给孩子吃。”
孔祥林柔佛妻子笑了笑,回身进屋又去倒水。
“你地里有活,谁家地里没活呀!乡兵训练的重要性,我就不多说了,你应该知道。”胡宽说道:“威海周边,就我们两千来人,要是哪个发狂的土著冲到我们村,我们该如何应对?就算那些又傻又笨的土著不来,那要是荷兰红毛鬼闯了来,谁来保护我们的家小,保护我们的土地!”
“好了,好了!”孔祥林说道:“去,去,去!我这不是一时舍不得放下地里的活嘛。这该死的荷兰红毛鬼,就是见不得我们汉洲人吃饱饭,过好日子。……对了,三月间传来的消息不是说,我们汉洲的水师破了荷兰人一个小城嘛,掳回来好几百人。最近还有没有好的消息传到我们威海?”
“没有。不过,我们汉洲的齐统领率领大部分船只去了大明,应该要拉回不少我们明人来这里。这个算不算好消息?”胡宽说道。
“这咋不算好消息呢!”孔祥林笑着说道:“咱们明人多了,可不就更能在这荒僻大陆站住脚了。”
“哎,怎么还称呼自己为明人。”胡宽严肃地说道:“咱们威海的王大人不是说了嘛,现在我们都是汉洲人。”
“我们现在是汉洲人呀。”孔祥林不以为然地说道:“可咱们不都是来自大明嘛,自然也是明人呀!”
“咱们是来自大明,可咱们大明朝廷,在我们差点饿死在路边的时候,不管不顾!”胡宽沉声说道:“这个朝廷,我早就不认了!”
“是呀,那个烂到底的朝廷,我也不认。可我们的根,终究在那里。”
“狗屁的根!”胡宽骂道:“老子的根现在可是在汉洲!老子的妻儿,老子的屋宅,还有老子的土地,这才是老子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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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从新乡堡带来了五十多吨稻米,你可以拿出部分,将其分与威海所有民众,剩下的暂存与府库之中。”齐天对着威海堡指挥王振良轻声说道:“但分配时候,注意要做到公正和公平,切不可让民众对你等有所猜忌。”
“大总管,你就放心吧。”王振良面带喜色地说道:“我正发愁威海的稻米和小麦库存不多,这要是再过些日子没有外来支援的话,我这边的粮食管制恐怕还无法进行下去了。你是不知道,这红薯土豆吃多了,肚子呀每天都是胀的,但时间没过多久,又会感到饿!”
“战事一起,我们汉洲所有民众都跟着受苦。”齐天苦笑道:“未来一段时日,情形会好许多。荷兰人将汉洲本土和新乡堡的封锁撤除,极大的缓解了我们的压力。以后,几个地方的物资转运会陆续正常起来。”
“大总管,再过几个月,大明的移民可能就会到来。这次移民分配,还是以我们威海这边为重点吗?”
“东线移民航线刚刚设立,估计各个补给点的建设尚未完善,移民的承受能力有限。所以,这次移民人数,我估计不会太多。”齐天边走边说道:“来的移民,除了补充新乡堡和威远堡以外,全部输入到威海这边来。所以,你们这边新的定居点开拓工作,就要立即开展起来。”
“你们现在暂时不要往内陆深入,而是要依托海岸线,继续往南寻找新的合适的定居点。距离嘛,最好不好超过三天的行船航程,以便能及时进行补给和支援。新设置的定居点,均纳入你们威海管辖。哦,对了,这次还给你带来四百多从马打兰王国换来的妇人。这样一来,你们威海堡人口要达三千了吧。”
“威海原有两千四百多,加上这四百多妇人,还差一点。”王振良说道:“不过,我们威海女人的肚皮要是争气一点,上半年多生几个,说不定待五六月份的时候,就能突破三千人口了!”
说着,心里有些隐隐得意。按照汉洲民政府地方管理制度,管辖之地人口如果超过三千人,就可以设置正式的县级管理机构,纳入民政府统一管理,而不是这种拓殖式的军政管理模式。如果再努力四五年,人口再破三万,就能升级为府制了。自己辛苦几年,也能跻身为汉洲地方大员之一了。
随后几天,齐天与王振良巡视了威海周边七八个大的定居点,查看农田开垦情况和民众生活现状。虽然是汉洲本土,但瞧着这里的居民生活水准却较新乡堡和威远堡差一截。盖因新乡堡虽然属于离岛领地,但距离却与汉洲最早发展起来的北部地区非常近,建业城的糖酒副食,黑山城的各类工具,可以最快速度输送到新乡堡。
而威远堡则作为汉荷战争后的第二后勤基地,囤积了大量的生产生活物资,而且,在2月的时候,汉洲舰队突袭荷兰香料群岛的统治中心安汶,劫掠了整个城市,也相应地输入了大量的物资和人员,形成一种战争模式的畸形繁荣。
“威海及以南地区,除了种植满足自身粮食需求以外,棉花也要大量栽种,力争在这一带形成一个棉纺织中心。”齐天看着面前的棉田,洁白的花絮已经绽开,数百人穿梭在田间,手脚轻快地摘取着一朵一朵的棉花。
“棉花入库后,要妥善保管。我返回建业城后,将会同民政工事处的匠人,弄些织机出来。”齐天转头对着王振良说道:“待会我们回城后,寻一处空地,最快速度将织布工坊建起来。”
“栽种棉花,建立织布工坊,可是需要耗费不少人的。”王振良说道。
“不日,新乡堡将对帝汶岛西边进行武力拓展,期间必然会捕获许多土人。到时候,将那些土人发送一部分与你。”
王振良点头应诺,脸上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建立棉纺中心,那肯定会得到民政府的大力扶持,而棉纺产业横跨农业和工业两大生产领域,涉及棉花生产、轧花、纺纱、织布、印染、服装等多个环节。若是全面建成,那对威海的发展绝对是跨越式的。
同时,棉纺织产业的发展,必然会集聚大量的人口。不论是帝汶岛的土人,还是汉洲的土著,恐怕只能适应田地的劳作。而那些相关工坊,民政府总不能看着机器空等着吧,势必会将大明移民配额倾斜到威海这边。或许,威海的人口在未来几年,会很快增长到一万,两万,甚至三万。
对于大人物关心威海的长远发展而言,此地的民众却对发放到手里不多的稻米,显得异常开心。虽然是与粗粮同样填饱肚子,但作为汉人最重要的主食——稻米,还是最受民众青睐。
孔祥林抱着火枪,有些心不在焉地听着乡兵队长的训话。心里琢磨着,快点下操,将发放的稻米带回家中,给妻儿好好煮一锅浓浓的米粥。
“万岁!……汉洲威武!”乡兵队伍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咋了?”孔祥林不明所以,难道上头又发东西下来了。
“没你的事!”一个瘦小的同伴暼了他一眼。
“咋没我的事!”孔祥林有些急了,“凭啥有好事了,摊不到我头上!”
“要发媳妇了!”另一个乡兵激动地说道:“怎么着,你还想领一个回家?”
“啊?”孔祥林一愣,随即不屑地看了看那两名同伴,“瞧你们激动的,弄来的妇人肯定不多。说不定,发不到你们头上来!”
说完,得意洋洋地看着那两人,老子现在都有儿子了,你们却还要为一个妇人的分配名额抢得头破血流。哼,谁叫老子比你们早来汉洲一年。
“老子报名去南边拓殖,怎么着也要先给俺发一个媳妇吧!”其中一个乡兵斜着眼睛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