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看到古邦城中出来十几个人,试图要将搭设在壕沟之上的木头拖走,远处的汉洲乡兵举枪就朝他们射击。
“啊!啊!”两个明人中枪倒地,剩下的吓得一激灵,全都趴在地上。
城头传来荷兰人的高声呵斥,让他们立即起身继续向前拖走壕沟之上的木头。
“轰!轰!”两声火炮响起,向远处放枪的汉洲乡兵射来。
李大柱一脸苦涩,这种情形太让人尴尬了。被城头荷兰人用火枪逼着来拆除壕沟处的木桥,对面汉洲士兵也毫不留情地对他们开枪射击。尼玛的,要被自己人打死了,那可太憋屈了。
“对面来的人,似乎跟俺们一样是明人。”一个乡兵朝同伴说道。
“嗯,看到了。”另一个乡兵说道:“多半是被荷兰红毛鬼强征而来的民壮,被他们弄到这里了。”
“那俺们还继续打他们吗?”
“你傻呀!”那个乡兵说道:“他们虽然是被强征来的,但现在他们是在帮荷兰红毛鬼打咱们的,要饶过他们,也得在破城后再说!”
“唉,你说这些人怎么不敢转头去杀荷兰红毛鬼,却要冒着被俺们射杀的风险拆除壕沟上的木桥!俺们好歹……”
“轰!轰!”随着炮声响起,两颗弹丸直直的朝他们飞来。其中一颗正击中刚才说话的乡兵,在他的胸口破开一个硕大的血洞,弹丸巨大的动能将他带飞数米远。
周围的十几个乡兵大恐,立即抱头趴在了地上,祈求炮弹不要落在自己的身上。在一瞬间,每个人都在想着,是不是如刚才那些土人一样,逃回后面营地。
“把人撤回来吧。”牛虎看着古邦城头时不时地发射炮弹,虽然没有击中多少汉洲乡兵,但也不至于让他们给荷兰人充当练习火炮射击的靶子。待等到夜间,悄悄潜伏至壕沟处,迅速通过。然后凭借人数优势,四面围攻,就不信他荷兰人防的住。
但是,当晚,一个从古邦城中跑出来的明人,在向牛虎等汉洲军官告知一个消息后,所有的攻击方案全都作废,并且重新部署。
“俺们晚上不用四面围攻了,集中所有部队,通过壕沟后,一部搭设木梯进行佯攻,其余部队集中于城门处,等待内应打开城门,然后迅速冲进去。先行清除城头的抵抗,然后占领靠近城墙附近的各处要点,等待天明再清剿城中荷兰武装残余。”牛虎看着营帐中的陆战队军官和乡兵队长,沉声说道:“此战最为关键就是夺取城门,所以佯攻城墙处部伍将承受非常大的压力和伤亡。”
“营长,仅凭一个古邦城中出来的明人所言,我们就全军压上,会不会有些冒险。万一,这是荷兰人的诱敌之计,我们此去必然损失重大。”李发德面带疑虑地说道。
他知道,牛虎在下午的时候,接到攻击舰队的消息,说是在古邦外海西侧海域,拦截了一艘荷兰商船,但汉洲那艘速度较快的专业战舰“扬明号”未能在天黑前将它拦下,靠着夜色掩护,往西边逃去。
这令所有人都感到有些急躁,若是短时间内无法破城,那么汉洲此次攻击古邦,说不定就会无疾而终,草草收场。那艘逃去的荷兰商船若是绕了一圈后,逃回距离此处不远的欧库西,再将封锁帝力城的荷兰舰队招来,汉洲人只能选择撤退。算算时间,汉洲人最多能在古邦城下待四天。
“黑衣卫的存在,在荷兰那里可能还是个秘密,他们应该是不知晓的。”牛虎说道:“而且,荷兰人也编不出何清与李大柱这两人。但俺恰恰知道这两人的事。……巴达维亚造船场被毁损大半,就是他们做出来的。所以,古邦城破,就落在他们头上。”
李发德闻言,不再说话,点头认可了牛虎的安排。由于新编第一和第二陆战队大部分士兵都是在去年新招的,辅以原来的士官和老兵,战斗力还处于磨合状态,他只是担心,若是一战损失太大,恐怕会影响他们的战力提升,坠了他们曾经赫赫威名。
“另外,给所有士兵和乡兵交待下去,左臂缠白色布带的明人,均是自己人,莫要误杀了。”牛虎说道:“至于古邦城中,凡任何反抗之敌,皆格杀勿论!”
夜色中的古邦城中,寂然无声,不论是殖民官员,还是普通居民,家中均是紧闭房门,虔诚得向上帝祷告。希望万能的主,可以驱退城外凶恶的敌人,期盼勇敢的雇佣军得以保卫这座殖民城市。
而身为古邦总督的克内尔·罗林斯却没有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上帝的身上,他带着治安官维诺德·埃里森中尉尽职地巡视着城墙上的防御。他亲切地问候了所有忠于职守的雇佣军士兵,并许诺,若是能成功击退汉洲人的进攻,他们每个人将会得到三十荷兰盾的奖励。即使,负伤了,殖民当局也会尽力地去给他医治。至于战死的,他还以上帝的名义发誓,一定会将死者优厚的抚恤带回欧洲,交给死者家属。
虽然,雇佣军们的士气稍有提升,但克内尔·罗林斯总督却在他们的眼里看到了一丝忧虑。因为,根据汉洲人的交战历史记录来看,凡是他们要进攻的目标,好像全都被攻克了。从最早与荷兰人一起合作攻取亚齐的急水湾城(今印尼司马威市),到后面进攻菲律宾的西班牙几个据点,乃至近一年内两次攻占安汶。
汉洲人的运气似乎一向都很好,所攻之地,必然破之。那么,古邦是不是也概莫除外?另外,城中只有五六十名雇佣军,从巴达维亚调派来的一百余明人和土人仆从,出于不信任的原因,而只装备了刀剑和长矛。若是真的面对汉洲士兵悍不畏死的进攻,继而短兵相接,也不知道能抵挡汉洲几时。
“到了夜里,汉洲人可能会发动他们擅长的夜袭。”维诺德·埃里森中尉看着黑漆漆的城外,忧心忡忡地说道:“我准备将那些明人和土人排在城墙前列,以应对汉洲人的偷袭。在城墙上,我们还要多安放火把、火盆照明,雇佣军驻守城墙上的几个棱堡中,持火枪掩护仆从击杀登城的汉洲人。”
“有信心击退汉洲人的夜袭吗?”克内尔·罗林斯总督问道。
“我们下午在城外拆除了汉洲人搭设在壕沟之上的木桥,而且还利用木头做了些简单的拒马,上面挂了许多风铃。汉洲人只要接近壕沟和城墙,我们会第一时间发现。这样一来,我们会能快速地进行反击。”维诺德·埃里森中尉说道:“我们只要不出什么大的疏漏,应该可以凭借完备的城墙防御工事,将汉洲人挡在城外。”
“那就好!”克内尔·罗林斯总督稍稍松了一口气,低声说道:“只要我们坚持五六天,欧库西和帝力港那边一定会派船来支援我们的。若是能在古邦城下,重创汉洲人,那我们将会是整个东印度公司最为耀眼的功臣。”
维诺德·埃里森中尉听了,只是笑了笑。曾几何时,荷兰东印度公司居然会以击败一个远东地方势力,而会感到万分荣耀。这个汉洲,在短短四年时间,迅速突起,俨然成了郑芝龙那般强劲的对手。
汉洲人的夜袭是在凌晨四点钟发起的,当汉洲人试图偷偷跨越壕沟的时候,触碰到拒马上的风铃,随即,十几个火把从城头丢了下来,将黑压压一片的汉洲军队暴露在火光之中。
顿时,城头的火炮、火枪响了起来,七八名汉洲士兵立时中弹,一头栽倒在壕沟附近。
但更多的汉洲士兵沉默着,丝毫不顾,只是低头踩在刚刚搭设好的木梯上,迅速通过壕沟,然后往城墙处冲去。分出的几个士兵不顾城头火枪的攒射,拼命地将地上的火把一一踩熄。
城头的荷兰雇佣军命令城头的明人和土人仆从,继续往城下丢火把,以便确认射击目标。
但不知为何,这次只有廖廖几个火把被丢了下去,同时还有数声惨呼隐隐传来,似乎有人被“挤”下了城头。
城头的火炮已经换成了葡萄弹,荷兰炮手凭借着城下刚才火光中显现出的汉洲士兵身影,稍稍调整了一下炮口,迅速点燃炮门引信。
“轰!”一声炮响,城下似乎传来一片惨叫声。
“不要停,继续放炮。”一个荷兰炮兵指挥官举着刺剑大声喊道:“城下几乎都是汉洲的士兵,加快动作,将他们全部轰成渣。要让他们知晓……”
话还没说完,突然觉得后背一阵剧烈地疼痛,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这个炮兵指挥官好像看到了一截刀尖从前胸透过,随着短刀抽离身体,他感到自己的生命也从身体里被抽了出来,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李大柱一刀捅死荷兰炮兵指挥官,随后一把将他推开,然后带着几个明人武装朝那边的炮手袭去。
正在棱堡望楼里指挥雇佣军往城下排枪射击的维诺德·埃里森中尉发现,城下已经好半天没有火把丢下去了,根本不知道汉洲士兵是否已经冲到了城墙下面。于是,他有些恼怒地带着一个雇佣军去附近的城墙段,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是那些明人仆从怯于作战,而全部都吓得畏缩在城墙上了吗?
“哦,上帝!”维诺德·埃里森中尉走出没多远,通过间或透过来的火光,惊恐地看到一群明人仆从挥舞着手中的刀剑,正在大肆砍杀与他们在一起的土人仆从。还有些明人,扒在城头,正在朝城下喊着什么。
明人仆从暴动了!他们要策应汉洲攻城了!
“快,带些人去城门!”维诺德·埃里森中尉一边往回跑着,一边朝棱堡望楼里部下大声地喊道。
在跑进望楼里的一瞬间,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只见身后的城墙上,已经露出了汉洲士兵的身影,他们灵巧地翻越墙垛,登上了城墙。
“轰!”的一声,城墙下面突然传来一声爆炸,紧接着,又是几声爆炸,但听动静,似乎不是火炮轰击发出的声响。正与几个荷兰军官面面相觑的时候,城下传来一阵欢呼声,以及刺耳的呐喊声。
古邦,城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