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雄心不在焉地听完参谋部的有关呂宋战事的推演汇报,得知齐大江一行与郑芝龙联合攻打吕宋,应该当无大碍,随即放心地离开军政府大楼,坐上了他的专属马车。
“大统领,回统领府吗?”护卫曹伟低声问道。
“回统领府。”曹雄觉得有些疲惫,右手食指和拇指使劲地按了按两边的太阳穴。
昨晚,又是荒唐半夜,上了波斯女人的床,就舍不得下来。他知道,自己的定力不够,而且还可能是因为自己吃了胡文进给的那种药丸,据说是从奥斯曼王宫里流出来的好玩意,可以让男人永保雄风。
虽然每次疯狂之后,他都有些后悔,不该如此荒唐。但那波斯女人实在是勾人心魄,床上的手段也是花样百出,使得曾经只是一个军中粗汉的曹雄,何曾领略过如此趣妙,整的他欲罢不能,乐此不疲。近些日子,汉洲有些事务难免懈怠起来。偶尔,他也会感到有些羞愧,汉洲初鄙,民生尚艰,自己该像他的外甥齐天一般,励精图治,殚精竭虑地去发展汉洲,强大汉洲,而不是他这样荒诞无稽。
但是,曹雄愈是接触汉洲军民两政事务,愈发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不说许多机宜文字大多看不明白,就是具体事务的处理,也颇感无从下手。虽然,齐天曾说过,作为一个最高领导者,是不需要掌握具体做事条陈的。只要会识人、用人、控人,并从大局来决断事务的合理性,有效性,据此做出相应决策即可。
但曹雄却深深地明白自己具有的短板,没有学识,缺乏长远的眼光,唯一可取的,不过是数十年以来,对人心的揣测和掌控,以及杀伐果断的勇气和毅力。正是凭借后者,他才能带着数百原登州水师叛军,辗转于海上,伏波万里,最终登陆汉洲,创立此番基业。
但汉洲的发展和壮大,却是依靠自己的外甥齐天,统筹规划全面推进的。汉洲各地的城镇建设,工坊设立,农田开垦,甚至军队组建,都离不开齐天的指导和建议。
有时候,曹雄每每看到汉洲的某个发展成就,都会从心底里会感到庆幸,若不是有齐天,他曹雄即使占了汉洲,也不过是一个强盗窝点而已。哪像现在,汉洲俨然已有一个国家的大致雏形了。
“所以,俺们汉洲离了谁都可以,只要有齐天在,汉洲必然会发展强大起来!”曹雄说完,端着杯子,一口将酒灌入腹中。
“那是自然。”胡文进不自然地笑了笑,说道:“不过,齐天即使再有才干,他也是你的外甥不是?俺们汉洲最离不开的当是大统领,若没有你,汉洲何来凝聚成形?早他娘的各行其是,分崩离析了。”
“老胡,你这话说的,倒像感觉俺们汉洲现在还有许多老人不服齐天?”曹雄逼视着胡文进,“都有谁呀,给俺说说。”
胡文进闻言,不由一滞,小心地说道:“汉洲毕竟是大统领创立的,俺们都是一路跟着你从登州杀到此地,自然事事唯你马首是瞻。齐天他此时,不是年纪尚小,暂时不能服众嘛。”
“齐天今年二十一了,三月即将大婚,已然成年。”曹雄晒然一笑,“俺们这般年纪的时候,还在登州水师里厮混,只晓得每日想办法怎么去填饱肚子。至于,如何建设县镇,管理数万民众,俺们哪个有此本事?”
说着,曹雄看了看胡文进,又瞄了一眼俞福坤,自嘲地说道:“俺们这些人,说白了都是粗人。跟人厮杀,海上搏命,那是一把好手。但若建设民生,为俺汉洲发展助力,俺们都不行的。所以呀,俺们要有自知之明,不扯后腿。”
“俺想了想,待齐天成亲后,慢慢将汉洲的大小事务移交给齐天。俺就偷个懒,坐在统领府内,帮他镇个场子。俺觉得,有时候,没了俺们的桎梏,说不定,齐天会将汉洲发展地更快更好!”
-------------------
“啪!”一个酒杯狠狠地砸在地上,惊得几个波斯女人心头不禁一颤,偷眼去看那个躺卧在墙边的男人。
“都滚出去!”胡文进低声喝道。
“哈哈……”看着慌张退出房间的波斯女人,胡文进神经质地大笑起来。
“狗日的,这个世界上,居然还真的有不喜欢权力和富贵的!”胡文进笑罢,嘴里嘀咕着:“老子看你是纯粹是怠政,不想费脑子去治理俺们汉洲!”
昨日,统领府饮宴,席间,曹雄隐约透露出,待齐天成亲最后,会逐步将统领府和军政府的权力部分移交给齐天。而他只是作为汉洲名义上的大统领,主持一些象征性的汉洲事务,并尽心扶持齐天以后慢慢接管整个汉洲权力。同时,还不忘嘱咐在座的老兄弟们,勿要骄横跋扈,要全力支持齐天的各项施政。
期间,曹雄还承诺,以后诸位老兄弟们的百年富贵,肯定是少不了的。即使后人不成器,但也能凭借汉洲总商社的股份以及绵延不绝的分红,也能做到几世的吃喝不愁。
胡文进听罢,心里苦涩万分,几年的布置经营,就因为曹雄想撂挑子,提前转移汉洲的权力,一切全都白费。他不相信,齐天对他的小动作会一无所知。每次见到齐天面色沉静的表情,以及洞悉一切的模样,他就感到万分的别扭,还有深深的恐惧。
曹雄所说的,只要安心辅助齐天,每个人都能有好的前程和未来富贵的生活。若是他没有做过那些针对齐天的小动作,或许,也就能如曹雄说的那般,作为汉洲最老资格的创立者之一,胡文进和他的后人,自然可以泰然享受汉洲逐步发展强大后的一切红利。
但是,一切都是不能假设的。胡文进有时也在反问自己,从大明沿海一路奔逃至汉洲,似乎与齐天也没什么怨仇,那么自己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生出了要阻止齐天继承汉洲的权力的念头?而自己又为何要生出这个念头呢?
“啊!”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女人的惊呼声,胡文进猛地警醒,下意识地就要站起,准备取墙角的长刀。
“狗日的,老子每次看到你,都忍不住……”屋外传来黑衣卫指挥管宗祥的声音,随即就听到外面一间屋子被人一脚踢开,男人张狂大笑声中,隐隐掩着女人的轻呼。
胡文进松了一口气,将抽出的长刀扔到地上,鄙夷地淬了一口水在地上。
“狗日的,粗人!”
两刻钟后,管宗祥一脸满足地出现在胡文进的面前。
“嗯,能享受一天是一天吧。”胡文进斜眼瞄了瞄了管宗祥,然后,又端起酒壶喝了起来。
“俺也觉得,这几年,是俺感到最为舒畅的一段时间。”管宗祥也是一屁股坐在胡文进身边,从他手里夺过酒壶,使劲地灌进嘴里。
“以后,就是死了,俺也没什么遗憾了。”管宗祥将酒壶喝完后,随手扔到屋角。
“你的一双儿女呢?他们怎么办?”
“……大统领看到俺们以前的情分上,应该会让他们好好活着。”
“大统领死了以后呢?”
“……以前本来就是孑然一身,老子管不了那么长远。”
“可俺……不甘心。”
管宗祥看着一脸阴郁的胡文进,不由笑了。
“老胡呀,在俺们汉洲,就属你最能享受!怎么着,还想这样子过一辈子?”
“有何不可?”
“齐天知道俺们做的事,迟早会要了俺们的命。”
“若是,……俺们先要他的命呢?”
“俺们若是要了齐天的命,大统领知道了,能把俺们都活刮了!”
“若是你去做,你有没有办法能瞒过所有人吗?”
“你……真要杀齐天?”
“为了以后,你我二人还能继续活着,只能是他先死。”
“那……,那需要从长计议,仔细谋划。”管宗祥一时间有些心慌。
“咱们得快点,趁着齐大江还在吕宋跟郑芝龙的人攻打西班牙人,尚未返回汉洲。”胡文进急切地说道。
“齐大陆还在建业城。”
“他被大统领撸夺军中职务,现在不过是一个小兵,应该不足为虑。”胡文进盯着管宗祥,“你该不会是,不敢去做吧?”
“……老胡,其实细想一下,齐天跟俺们并无怨仇,反而俺们汉洲在他的治理下,发展地一切都很好,实力也在一天天的增强。”管宗祥沉默片刻后,轻声说道:“俺们真的要……”
“这个世上,离了谁,日子还不是照样过!”胡文进说道:“汉洲发展强大,还不是依靠俺们汉洲许多工坊场矿,以及俺们强悍的兵卒?即使没有齐天,俺们汉洲按照现在发展势头,依旧可以慢慢壮大起来。俺们与齐天曾经是毫无怨仇,但谁叫俺们资格老,在汉洲以后的发展过程中,与他这个娃子天然就不是一路的。与其被他迟早打压排挤,乃至于斩草除根,不若由俺们先下手为强!”
“黑衣卫中,俺最多掌控一半的人,巡警队中只有建业城的老宋靠向俺们,海防队的张甲文又态度不明,如此,俺们没把握掌控整个建业城。”管宗祥担忧地说道。
“谁说要掌控建业城!”胡文进笑了,“大统领还在,俺们又不是造反。你只需要安排一个意外,让齐天突然死去,这就足够了。”
杀死齐天,断送汉洲未来的接班人,这难道不是造反?
“齐天死了,那么未来汉洲的主人就只能是大统领的公子。俺们现在可以从小与他保持亲厚,悉心辅佐。俺们的孩儿也可以一起与他玩耍、进学,一起成长。如此一来,俺们的富贵至少可以维持两代以上。他日,俺们的家族必能像大明的王公贵族一般,成为汉洲的权贵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