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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换灯泡
    王老板笑了好一会儿。

    “行了行了,明天你跟着老顶圈儿去做防水,今晚你就睡他旁边,有什么事,他会教你的。”

    我点点头,便往外走。

    “回来,你是小工,一天八十,你叔跟你说了没。”

    “说了,谢谢王老板。”

    “去罢去罢。”

    我回了宿舍,众人洗脚的洗脚,聊天的聊天,聊的最多的,还是今天那个女人,王老板的女人。

    王老板可能知会过顶圈儿师傅了。

    顶圈师傅是个干巴瘦的中年人,眼珠深深陷在眼眶里,眉毛既长且乱,听别人讲话,总是半张着嘴,又呆又认真。

    他待我极为热情,给我铺床舒被,甚为关照。

    大伙儿睡得都是大通铺,基本不分你我他,这样互相挨着睡,我倒也能习惯。

    灯一关,可坏了菜。

    这帮皮肤黝黑的家伙们,纷纷开起了黄腔,我装作充耳不闻,却还是忍不住听他们说个一两句,他们也不琢磨琢磨,我这个年纪,这个岁数,能听得了这些不。

    “嗨,你们说王头儿今天去哪里了。”

    “你管人家去哪里,带着这么个美娘们,去哪儿浪不行,活活美死。”

    “我说,要是让我跟那娘们睡上一觉,这个月工资不要都行。”

    “切,我出俩月工资,然后豁出命去,折腾死她你信不。”

    “去去去,就那女人的细腰大腚,折腾死你还差不多嘞,哼。”

    我默念静心咒,强迫自己睡觉。

    次日。

    顶圈儿师傅早早便起来给我们大家做早饭,我才知道,他还兼着大伙儿的厨子,一日三餐,基本都是他做,我跟着他,倒也沾了不少好处。

    我们这里是一个建筑公司,主要承接土木工程,平时也揽些小活儿,像什么室内装修之类的也接,总之大小通吃。

    今天我俩去给一栋五楼楼顶做防水,好巧不巧,电梯居然坏了,一卷黑油毡一百来斤,总共有三十来卷,必须从楼梯步行着背上去。

    老顶圈儿看我是个孩子,让我提着工具先上去,也是个照顾我的意思。

    我不等他多说,扛起两卷油毡便上了楼梯,一口气直奔五楼,等我再下来时,他扛着一卷还没走到二楼。

    “这傻后生,你慢点干,有劲儿也不是这么使的,非得懒汉子压死是么,你就不能一次抗一卷啊。”

    我下楼又背上两卷,再次追上他时,惊得他直骂我楞,让我别犯努。

    三十多卷油毡,我一口气背了个干净。

    顶圈儿师傅为这骂了我一天。

    晚上回大院做饭的还是他,作为他的小工,自然也得跟着他回去采买收拾,所以我俩会比所有人都早回去一个小时。

    “傻后生,今天累着了罢,一会儿咱们爷俩儿回去的早,我做饭,你先洗澡,省的他们回来跟你抢水。”

    我傻笑着点头。

    五楼的防水,我俩干了三天,后来又去其他工地帮忙,总之不让我们闲着,日子过的极快。

    这天,王老板要出趟远门,还要带几个队里的老人一起去,这其中就有我叔,听说他们要去新疆考察一个工地,铺设什么广场的大活。

    顶圈儿师傅是王老板的心腹,他告诉我,这个工程如果能拿下来,王老板可就真发财了。

    我想跟他们一起去新疆,可他们不让我跟着去,他们说新疆的姑娘太漂亮,怕我看在眼里拔不出来,去了就不想回来。

    没办法,他们走他们的,我还跟着顶圈儿师傅干些杂活,自己每天也偷偷记工,少记一个可了不得,一个工八十块钱,得买多少肉夹馍。

    经过几天的相处,我与顶圈儿师傅的感情越来越好,这时候才知道,他也是个苦命的人,只是他与我的苦不同,大概各有各的苦罢。

    七月十五号这天,是顶圈儿师傅的生日,他要我跟他早点回去,说今晚加个硬菜,肯定要费些工夫。

    却不想在大院里又碰到了那个高跟鞋女人,我还以为她也跟着去了新疆,不明白王老板为什么不带着她去。

    她也看到了我,今天的她没有戴墨镜,一双好奇的眼睛看我的眼神飘陈流转,好似眼睛里有钩子一般,勾人的魂魄。

    女人的脸上和嘴角有些淤青,不知道怎么搞的,第一次见她时的美丽与惊艳,这才短短几天,竟有凋谢的兆头。

    回想起王老板今天的脸色不太好,我隐隐猜出了女人受伤的原因;此事不归我管,更不该多问。

    我故意不去看她。

    正蹲在水池边洗鸡腿的功夫,她过来跟我搭话,语气显得极为慵懒自然。

    “你叫刘览是罢,一会儿来我屋一趟,给我干点活儿。”

    我不知道要干嘛,只能听她安排。

    奇怪的是,我刚走近那个房间,还没来得及敲门,门就自己开了,原来是她在门口等着我。

    “进来罢,别傻站着。”

    我走进来,低着头,还是不去乱看,这才几分钟的功夫,她又换了一身衣服,屋子里还是那股香气,久久不散。

    “去,上去把灯泡给我换了。”她指指房顶。

    这间屋子很低,我个子高,只需要踩一个板凳就能够到房顶,她就站在我身下扶着凳子,估计是怕我摔着。

    “姐,换好了。”

    “你叫我什么。”

    “我叫你姐。”我低头冲她笑笑。

    她“噗嗤”一乐,走到一个小冰箱前,取出瓶饮料,伸手递向我。

    女人一笑,如熟透的芍药花般绚烂。

    “过来喝点东西,姐问你点儿事。”

    我拘谨的接过冰凉可乐,并没有打开。我想拿出去让顶圈师傅尝尝,今天是他的生日,他才应该喝。

    “你为什么不敢看我,姐是老虎么。”

    我倔强的抬起头,偏要看她,这才发现,她的个子不低,竟比我矮不了多少,也可能是穿着高跟鞋的缘故。

    “咯咯,你身上有股劲儿,姐很喜欢,来跟姐说说,为什么要出来打工,看你这个年纪,应该正是上学的时候。”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愣愣的站在原地。

    顶圈儿师傅在外边喊我。

    “小刘儿,小刘,出来端饭啦,你干什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