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户小木屋，木屋外面挂着各种各样的渔网、鱼笼，他们一行人到的时候正好有个小伙子裹着棉衣从屋里出来，看见他们忍不住眯了视线，似在仔细辨认，然后他神色一亮：“沈大哥？你回来了？！”

    确定来人，那少年火速冲进屋内，对着屋内的人喊：“娘，沈大哥回来了——”

    不一会儿，江雁回便看见那少年扶着个老婆婆从屋里出来，那老婆婆看上去年纪很大了，走路蹒跚，头上包着头巾，穿一件打了补丁的灰色长褂，双眼浑浊，杵着个棍子，伸出手来不停往前摸。

    江雁回这才发现，她是看不见的。

    “阿焕，阿焕是你吗？阿焕……”沈焕走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大娘，是我！”

    “阿焕啊——”老婆婆当即抱着他哭，身量却只到沈焕的胸口。

    江雁回不知道她是谁，便见沈焕抚着她的肩膀道，“大娘，我带了人来给你认识，雁回，过来！”

    江雁回走上前，沈焕便将她的手放进老婆婆手中，“婆婆，这是我妻子，姓江，叫雁回。”

    “你成亲了？”老婆婆怔了一下，随即一双手急切地朝着江雁回的手臂摸了过来，“让我瞧瞧，太好了，太好了！”

    她摸着江雁回的脸，有些激动：“长得可真好看！太好了，太好了！你终于有个人陪着了！”

    “娘，外面风这么大，还是别让沈大哥和沈大嫂站外面了，让他们进屋吧！”

    老婆婆反应过来，这才领了二人进屋。

    “快坐！”她把江雁回引到桌子前，摸着杯子给她倒了杯水，而后坐在江雁回身旁，亲切地拉着她的手道，“雁回是吗？阿焕这孩子啊，小时候太可怜了，你可得多疼疼她！”

    一番交谈，江雁回才知道这老婆婆和那小伙子是沈焕幼时的邻居，当年沈焕的母亲离世后，便是老婆婆帮衬着帮他把他娘下葬，又给了他盘缠，让他去金陵找父亲，还说若是寻不到父亲了，便回来找她，给她当儿子。

    后来沈焕到了金陵顺利入了司礼监，情况好些之后专程派人去把老婆婆接到金陵，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老婆婆的丈夫已经死了，她的眼睛也在一次火灾中被烟熏瞎了，留下个八九岁的孩子。

    于是沈焕便将他们安排在这样一个地方，这里离金陵近，方便他照顾，却也因为地处偏僻，所以那些死敌不会对他们下手，也并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但这里，算是沈焕为数不多的心灵港湾，如今他把江雁回带来这里，既为了给她散心，也为了让大娘见见她，如此一来，便算是见过家里人了。

    才十几岁的小伙子，抄起菜来格外利索。

    他们住在湖边，以水为生，男孩名叫荣里，会常跟着村里的大人们下湖，他们一老一少吃得不多，花销也不大，因而隔三差五出去一趟，便够他们吃上数天了。

    “沈大哥，你这回可好久没回来了，娘就盼着年关前能再见你一面，没想到还真把你给盼来了！”

    沈焕笑了笑：“先别说大娘这边，我问你，我给你的那些书，你可看完了？”

    “我都看了的！”荣里瞪大眼睛，“沈大哥，你给的那些书里，我尤其喜欢那个叫孙武的，他的那些兵法可真厉害，要不你再多给我讲讲他的事迹？这次回来，你会多住几天吧？”

    “好！”沈焕笑了笑，“这回确实会多住几天。”

    荣里高兴到不行：“那敢情好，上回你回来，我还想着带你出海去看看，这次正好有时间了！我现在可厉害了，能自己独自出海了，赶明儿我带你们去！”

    “好！”沈焕欣赏地看着他，“一晃眼，荣里都长成大孩子了。”

    “我十六了，沈大哥，过完年就十七了，不是孩子了！”

    “你多大，在你沈大哥眼里都是孩子！”卓大娘说起荣里的事，忍不住笑道，“你给他的那些书，他可喜欢了，还说什么长大了也要当将军，这孩子！”

    “有抱负是好事！”江雁回在一旁笑道，“我瞧着荣里机灵，是块当将军的料。”

    “他不过就是个毛头小子，哪儿是什么当将军的料！”卓大娘乐呵呵的，“对了，你们等一下！”

    她进了里屋，没多会儿出来，拿了一个红帕子，红帕子里面好像包了什么东西。

    她颤巍巍地打开帕子，江雁回便看见里面有一对银镯子。

    “这镯子是我从前的陪嫁，一只呢，留给荣里以后的媳妇儿，这另一只就给你！”她摸着江雁回的手，把镯子套进她手腕，“看”向她，“大娘希望你们白头到老，不离不弃！”

    江雁回轻轻晃动手臂。

    那银环在她手腕上摇晃，隐隐有些发黑，可这样的物件却是任何镯子都比拟不了的，江雁回握住卓大娘满是皱纹的手，笑道，“好，那我收下了！”

    大娘于是笑得格外满足。

    晚饭全是荣里炒的菜，有河鱼还有虾螃蟹，几乎全是海里的东西，堆放了满满一桌子。

    到了夜里，海风吹得冷，荣里便把院门闭得严实，在院子里升起了一堆火。

    卓大娘熬不住夜，早早去屋里歇息了，沈焕看向玄霆，朝他点了点头，便见玄霆走上前，拍了拍地上正在往火堆里填柴的荣里的肩。

    荣里拿着棍的身形一顿，玄霆忽然落在他肩上的手忽然一重，直接提起了他的衣服将他拎了起来。

    荣里个头不大，身形极为灵活，在被玄霆甩了半圈之后，竟麻利地落地，举着棍子便朝玄霆刺来，动作干净利落，分明是个练家子。

    江雁回惊讶：“他会武功？”

    眼看他跟着玄霆竟然能对上数招，说明武功并不弱，沈焕笑了笑：“他既然想当将军，那总不能让他空着手上战场，看这样子，也不枉费玄霆调教多年。”

    他们三人在这头烤着火，荣里和玄霆在那里打得沙子乱飞，荣里打不过了，就开始耍滑头，侥幸赢了一两回，便又被玄霆摁在地上狠虐，看得出来，玄霆似乎也喜欢他，看似与他过着招，实际上却是在教他如何防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