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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行动(十一)【求月票】
    翟欢兄弟正为卦象而担心,罪魁祸首已经走出足够远的距离。老者抬手勾起斗笠帽檐,微微偏首,用余光看向身后早已不见队尾的税银队伍,苍老憔悴的脸上浮现几分与年纪不相符的青春活力,他道:“没想到笑芳也在。”

    倘若翟乐此时还在也会感觉惊异。

    他游历孝城,交情好到能互通表字的人并不多,这位仅有一面之缘的老者如何知道是他?

    牧童手指转着根简陋粗糙的竹笛。

    语气老成:“始料未及,好事多妨。”

    老者笑着问:“出了笑芳和翟欢这两个‘意料之外’,计划还要不要按照既定执行?”

    牧童反问:“不然呢?呵,一个翟笑芳,一个翟悦文,这俩还嫩。沈小郎君,不足为惧。”

    老者见牧童这般自信,耸了耸肩。

    “有一事,我不太明白。”

    牧童冷着稚嫩嗓音:“你问。”

    老者疑惑地皱着眉头道:“明明你也才二十四五,那个翟欢也已弱冠,就算比你小,姑且算他二十一二吧,为什么你说话总是老气横秋的。好似比翟欢大了两三轮?”

    “那沈小郎君为什么喜欢占翟笑芳的便宜?你口中那位‘在时爱酒,依次能喝三大坛’的‘儿’是谁?你为什么,我便是为什么。”牧童这一反问,登时将老者给问住了。

    能是为什么?

    自然是为了给人当爸爸的快乐啊,男人也好,女人也罢,都有一颗当爸爸的心。

    老者正笑着,神色倏地一滞。

    眨眼又恢复成了和蔼慈祥的老爷爷状态,牧童不用暗示便明白过来,举起手中把玩的竹笛,吹奏起来。碍于乐器材质,笛声算不上上佳,但从中也能看得出演奏者的功底。

    一爷一孙并一牛,悠闲地回了村。

    这是一处位于深山的废弃村落。

    其他房屋久无人住,不是被虫蚁啃噬腐朽坍塌,便是毁于地滑,整个村落清清冷冷,不见人烟。唯独村头那栋老屋子还算完整,屋后栽着两株无人照料、野蛮生长的橘子树。

    老者牵着老牛推开吱呀作响的老门。

    跟踪尾随的斥候盯了一会儿,见老屋子破败残窗亮起一点点微光,半刻钟后烟囱升起袅袅青烟,终于放心的转身离开。屋内,立在窗前观察外边的老者冲牧童点了点头。

    牧童道:“应该是翟欢。”

    翟乐根本没看穿他的伪装,那位杨都尉则生性迟疑、才能平庸,骨子里还带着高高在上的骄傲,蔑视普通人,根本不会将两个一看就没什么威胁的爷孙看得这般重要。

    更遑论说派斥候尾随跟踪。

    唯一的可能便是那个翟欢生了疑。

    “翟欢?他既然生疑,为何当时不拦着?”

    老者心下生出三分庆幸。

    他们这两日还真就住在这里,后院也的确有两株橘子树。村落原先有三十多户,人气还行。只是世道艰难,青壮不是被强征成兵丁,便是生活不下去,无奈外出图谋发展。

    剩下的老人小孩儿,熬着等死,几经辗转,最后逐渐变成一座再常见不过的无人村。

    “自然是因为敌人松懈了才容易露出马脚。与其打草惊蛇,倒不如静观其变。”牧童倒是将翟欢的行为琢磨得透透的,淡声道,“他没看穿我的伪装,拿捏不定我俩身份,是无辜路人、贼人前哨还是干脆就是贼人……”

    二人旧柴生火烧水,简单用了点干粮。

    神色瞧不出半点儿急色。

    除了屋外大雨不在计划之内,其他细节都未脱离牧童和褚曜的计划,包括那场地滑。

    牧童看着冷静,实则内心也捏一把汗。

    要是杨都尉选择清理泥土碎石,假税银的几率直线飙升,他们只能想法子靠近试探一下真假。若是真,武力强攻毕竟过了这段官道再想拦截就不容易了,还容易被策应税银的队伍包饺子;若假,他们便白忙活一场,打到回府,洗洗睡觉。

    要是选择绕道,那真是正中下怀。

    这段坑坑洼洼的泥巴路不仅湿滑难行,还非常狭窄,若要通过,税银队伍只能拉得老长老长,一旦发生敌袭,首尾不能兼顾。即便有实力强大的武者坐镇也很难摆开阵势。

    优势荡然无存。

    最重要的,还能极大消耗士兵体力。

    嘿嘿,天亮之前别想离开。

    恰逢大雨,难度又提升了一个档次。

    想到褚无晦带共叔武干的事儿,牧童便非常期待杨都尉费劲千辛万苦走了一半,结果发现山道又有一场地滑会是啥表情。

    那必定是一张暴躁又狰狞的脸。

    Emmm……

    结果也不出牧童所料。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雨势还没有停歇的意思,杨都尉收到前方斥候传回来的情报,脸色宛若脱缰野马朝着黑色狂奔,铁青已经不足以形容他此时的国字脸。

    此时,另一名斥候也骑着马赶回来。

    回禀那对放牛爷孙的情况。

    这可撞上枪口了。

    杨都尉内心憋着股无处撒的大火,这会儿看什么都不顺眼,特别是瞎出主意的翟欢,学了点儿本事就出来卖弄。随便路过个行人都要怀疑,他是狐狸转世吗,这么多疑?

    唯一庆幸的是,地滑不严重可以清理。

    杨都尉看着手下属官询问要不要清理的时候,他险些咆哮:“不清理难道绕道吗?”

    绕哪里去?

    还是费劲儿掉头?

    属官被训斥了一顿,神情怏怏。

    清理地滑虽未耗费多久功夫,但税银队伍却被迫停下。士兵起初还庆幸能歇一会儿喘口气,可他们很快就发现太天真。冰冷雨水落在士兵肌肤上,浇凉由大量运动带来的,由内而外散发的热气。凉风一吹,肌肤颤栗,激发鸡皮疙瘩,四肢冰凉僵硬。

    这段泥巴路白天都不好走,更何况入夜。

    杨都尉无奈,只能寻了个相对开阔平整的地方命令全军就地休整,士兵们如蒙大赦,纷纷钻入税银车辆下躲雨。有武胆的还好,还能运转武胆,以武气抵御秋日入骨寒凉。

    没有武胆的只能硬抗,或者靠着发抖、聚众等物理手段取暖。这大半日下来,比之前几天加起来都要累。不多时便能听到一些角落传来此起彼伏的如雷鼾声。

    翟欢心头越发感觉不妙。

    即便那对爷孙没嫌疑,但文士之道起卦出现的“屯卦”却是实打实的下下卦,麻烦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