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有偏见。
只是郑乔和那两个兄弟,哪个都是粪坑,谁也不比谁香一点。他们干架,倒霉的是百姓。
沈兄帮助那两兄弟也是助纣为虐!
“愣什么神呢,快走快走!”
兵卒催促翟乐,大有他再愣神就上脚踹的意思。翟乐露出憨实的傻笑,连连道:“兵爷莫气,兵爷莫气,这就来了!”说罢,只见他手腕一转儿,手中赶牛的鞭子微晃,停下来的群牛羊群乖顺地跟着指令走。
翟乐以前就是个上蹿下跳什么都爱学一手的人,放牛牧羊的招式学过不少,装牛倌儿也像模像样。那些兵卒并未怀疑,将他们当做普通百姓吆喝使唤,顺利混进叛军营地。
他们将牛羊赶入目的地。
兵卒又使唤他们照顾好牛羊。
这些都是“粮草”,回头要杀了给士兵加餐的。至于耕牛珍贵不能宰杀之类的规矩?
嘿嘿,又不是他们的牛。
他们也不会耕地。
杀了能吃进肚,不杀还不知便宜谁。
待到四下无人的时候,翟乐一边装作喂牛一边跟自家堂兄低语:“阿兄,方才看到沈兄了。”
翟欢嗯了一声,表示知道。
翟乐:“阿兄,你说沈兄为何会来?”
翟欢道:“许是人各有志。”
这话直接暗示说沈棠跟叛军混一块儿了,翟乐听了反驳道:“我相信沈兄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那样的人为何又去截杀税银?”翟欢反问,翟乐被问得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道:“沈兄……他没戳穿我们……”
翟欢问:“他认出来了?”
翟乐笃定说:“嗯,肯定认出来了。”
若沈兄真的跟叛军一条心了,没道理认出他们俩不吭声,换而言之——沈兄要么有难言之隐、身不由己的难处,要么个人他们一样也是揣着某种目的接近叛军营地伺机搞事!
如此一想,越发觉得猜测就是真相。
翟欢却没有那么乐观。
他严肃叮嘱道:“不可掉以轻心。”
翟乐道:“嗯。”
事关他们兄弟的身家性命,他自然不会大意。一想到这一路的经历,饶是生性乐观如翟乐忍不住发出重重长叹。他知道世事多变,但没想到会多变到这种“面目全非”的程度。
那日收到狼烟,他们兄弟随同杨都尉一起撤退,凑合着养了一天才完全恢复过来。这也就是高等级的武胆武者,换做普通人,七八天下不来塌。沿路见闻,可谓是触目惊心。
虽说税银一战,杨都尉帐下兵马折损不多,实力保存还算得上完好,但有个很要命的问题摆在他们面前——水粮不足!准确来说是干粮不足,勉强只够一天时间!
剩下的还在税银车上。
他们既不能折返回去取干粮,也不能继续急速行军——那太消耗体力了!一旦碰上叛军人马,敌方兵强马壮,我方人疲马乏,前者还有人数优势,后者去了只有送死的份!
这些顾虑使得人心涣散。回援路上休憩的功夫,陆陆续续有士兵临阵脱逃,累计百余人。哪怕杨都尉用铁血手段制止,也只能暂时压下浮动人心,却无法挽回下滑气势。
见此情形,翟欢提议“以战养战”。
简单来说就是打劫小规模的叛军,从他们身上搜刮可用的军需物资,维持自身运作。
这一提议起初被杨都尉断然否决!
他不是不知道提议好,能让他们支撑更久一些,但他现在需要的是快速回援!
去的迟了,孝城一旦被攻破……
杨都尉脸色铁青,完全不敢去想。当年郑乔率兵攻下四宝郡,烧杀劫掠,让原先繁荣的四宝郡一蹶不振,变成饿殍遍野的千里荒地,两三年才稍微缓过来半口气……
他的家眷还在孝城!
若攻城之后又是屠杀……
光是想想,杨都尉就气得想杀人。
恨不得将郡守晏城抓来大卸八块!
翟欢冷冷反问:“按照杨都尉的办法,大家伙儿究竟是回去回援,还是回去送死?”
先前紧赶慢赶押送粮草,半路换道碰上大雨天,半夜鏖战劫税银的歹徒,之后又是疾行回援……整个过程连口气都没好好喘一喘。武胆武者还能抗抗,普通士兵怎么办?
放弃这些士兵性命吗?
若放弃,那他们怕死逃跑又有何错?
杨都尉冷厉道:“这不一样!受威胁的又不是你的故土家眷!孝城多少百姓还在等着……或许我们这多耽误一刻钟,死的就是……”
翟欢毫不客气地截断他的话,道:“是,我们兄弟的确不是本土人士,是不用急。”
杨都尉瞪圆了那双铜铃大眼,气得鼻子发红,面颊肌肉乱颤。翟欢继续:“但在场士兵,哪个不是孝城出来的?即便不是孝城本地人士,看他们的年纪,多半也成家了……杨都尉不妨去问问,谁没有心里急上火?”
不是杨都尉一个人急。
再着急也不能贸然去送死!
杨都尉捏紧拳头:“可是……”
“没什么可是!”翟欢拿出发号施令的笃定语气,话中带着不容辩驳、不容拒绝的强硬,丝毫不惧杨都尉的怒视,“杨都尉的‘回援’,不正是拖延敌方兵力,缓解我方压力?”
保住性命的情况下才能杀敌。
命都没有了,那就没有任何意义。
杨都尉脸色倏红倏青。
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翟欢知道他的迟疑毛病又犯了,给自家堂弟使了个眼色,翟欢心领神会,用气势压迫一众士兵。这些士兵面有难色,但高等级的武胆武者的气势不是那么好反抗的。
他们会控制不住地生出想要臣服的念头,理智不强硬的话,直接就顺从了,直到那位武胆武者将气势收回才会摆脱影响。杨都尉见状,只得闭眼听了翟欢的建议。
或许是运气好,一路上碰见的叛军队伍都很小,一路上收获颇丰,低迷的气势也恢复了不少。直到碰见那一伙名为“募兵”,实则打家劫舍的兵卒,翟欢倏地计上心头。
他准备玩一票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