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尖武胆武者可以劈山断海。
以鲜于坚如今的能力自然做不到。
不过——
铢积寸累,终能滴水成河。
既然一人之力不行,那便集合百人乃至千人之力!聚其士气,引一场山崩地裂!
士气在众人头顶凝气成云。
隐约还有雷电奔腾跳跃。
「出击!」
鲜于坚目光坚毅,一声号令。
轰隆隆!
轰隆隆!
一声声低沉的、压抑的、愤怒的吼声彻底打碎黑夜寂静,俄而直冲云霄,脚下地动山摇。泥沙、树木、山石,以摧枯拉朽之势汇聚一处,从高至低,滚滚而下。
途径之处,万物似脆弱不堪的纸,被无形大手揉碎,最后汇入山崩,助长声势。
另有数十名弓箭手埋伏高处。
弯弓搭箭,激射而出。
目标自然不是底下的伙夫。
噗!
箭簇穿破目标。
粮袋破裂,袋中粮食如流水淌出。
咻!咻!咻!
箭矢离弦时的震颤声汇聚成一大片,密密麻麻。最后,汇成箭雨,冲着伙夫粮袋而去。纵使这些伙夫身怀巨力,不知疼痛,能举起举盾抵挡滚石阵,面对山崩地裂也面不改色,但他们挡不了这无差别的天降箭雨。他们挡不了,肩头扛着的粮袋更加扛不住。
敌将被江老将军纠缠,一时间也打出了火气,心中直觉还告诉他,眼前这个突然跳出来的老年武者不简单,光看年纪而轻视对方,多半要吃亏。不由得专注精神,一时间顾不得周身发生何事。待他发现紧跟滚石而来的山崩,看似没什么杀伤力的箭雨……
刺啦——
他被双手剑逼得爆退。
铆钉战靴的后脚跟一落地,脚下异样触感让他险些打滑,同时还听到怪异动静。
像极了黄豆在笸箩滚动的响声。
敌将顿时意识到什么,脸色微黑。
江老将军嘿嘿贼笑,双手持剑劈过来:「小儿,你可算发现你爷爷要做什么了。」
武器相击迸溅的火花将敌将面容照亮一瞬,那双黑沉的眸涌动着怒意,江老将军浑然不惧。他年纪是大了,不如年轻人那么有活力和抗揍,但他敢拍着胸脯说,自己可不是被吓大的,手中双手剑砍人依旧丝滑。
敌将的眼神再凶狠又如何?
眼神又不能杀活人。
嘿,更别说他还有【将者五德】。
「小崽儿,吃你爷爷一剑!」
敌将明显不是个嘴上会吃亏的。
自然讥嘲回去。
鲜于坚率兵故意制造山崩。
纵然这些伙夫以举盾结阵抵挡,但他们的人力面对自然之力,二者无法相抗。
防御薄弱处的伙夫就被无情冲走。其他伙夫反应迅速,运转武胆,足下爆蹬,扛着举盾纵身高跃,用跟体型完全不符合的灵动身法,踩着石块避免被卷走。江老将军跟敌将则是足不沾泥,两道武气时而相击,时而分开,碰撞轰炸造成的气浪甚至能令附近泥石停顿一瞬。二人的武胆图腾更是闹腾,搅和出来的动静不分敌我,最近的几个伙夫因此遭殃,顷刻就被泥石淹没。
看似优势在己方,但——
康时攒眉,眉间褶痕印记深刻。
从他表情也看得出来,他很不满意。
是的,不满意。
己方占着地势和埋伏先手,看似操作猛如虎,但敌方伤亡却寥寥无几——那些伙夫根本没死几个!他亲眼看到有被泥石淹没冲走,还能爆发武气逃
出生天的伙夫……
「这般情形,似是黄烈帐下重盾力士……」康时粗估一下对方人数,脊背冷汗炸开。
若己方不是借助地势提前埋伏,而是另一种方式偷袭,比拼战力,自己这支两千人马怕是死得连尸骨都不剩。以他们的能力,估计很快就能整顿兵马发动反击。啧,此地不宜久留!他即刻传信给鲜于坚、虞紫和林风三人,不计文气武气,全力增幅箭雨。
乱射一通,毁了他们辎重粮食。
能毁多少毁多少。
多毁一袋都是赚的!
然后?
风紧扯呼!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另一头,江老将军也发现问题。
这些伙夫人均低阶武胆武者。
搁在平时,他一剑一个,但数量如此多,汇聚一处,他这把老骨头也得断送。谨慎起见,他拖着敌将在边缘作战。而敌将也鸡贼,试图将江老将军引入伙夫多的地方。
经历了最初的慌乱,山崩也有暂停之势,伙夫欲举重盾预备往高处发起冲击。
谁知天空炸开一道哨箭。
这道哨箭是给江老将军看的。
意思有且只有一个——
撤退!
江老将军可不是热血上头就恋战不听号令的年轻人,当即虚晃,一脚踹上敌将胸甲,并未追击,而是借力向着高处飞跃。末了留下一句:「你爷爷乏了,改日再战!」
康时三名文士全力增幅行军言灵。
【飒沓如流星】
简单来说就是窜得飞快。
那些伙夫蛮力有余但敏捷不足,又扛着一看就沉得不行的重盾,哪里能跑快?当敌将发现江老将军一行说逃就逃,立马杀了过来,结果只看到被文气加持的背影……
敌将:「???」
这伙人属兔子吗?
口中几欲喷出怒火:「无耻啊!」
黑幕还未散去,又是深山险道,追击敌人何其困难?敌将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了。
夜尽天明,康时文气耗尽。
大军终于停下,此时已筋疲力尽。
「就这儿吧,命令大军原地休整恢复……」康时靠着石块坐下,口中难得喘起粗气。此时他哪还有平日风度翩翩的儒雅模样?不听话的发丝冒头,发冠都被风吹歪了。
虞紫和林风二人自然更不济,面色因为文气耗尽透支而惨白,闻言也坐下调息。
其他人反倒好一些。
江老将军抹了把脸:「昨晚那伙人很棘手?老夫打仗这么多年,还没跑这么快过。」
康时道:「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
江老将军点头:「哦,那确实棘手。」
昨晚混乱,敌方有多少人都没搞清楚,但运粮辎重队伍人数一般少不到哪里去,倘若全部是这样的重盾力士,己方确实很危险……当退就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虽是如此,江老将军依旧开心。
昨晚跟敌将松了松筋骨,浑身舒畅。
这时,他问了个自己很关心的问题。
「他们粮食折损多少?」
康时在心中粗估一番。
说道:「没有八成也有七成吧。」
整体而言,他们这次行动很成功。
自己这边全身而退,对方粮食损失惨重。在这人命如草芥的时代,己方甚至算得上是大胜!江老将军听了更是欢喜。
跟着又叹气,一脸惋惜的神色:「可惜身边没有酒囊,不然定要喝上两口,好好庆祝。也不知昨晚那个小伙儿啥脸色。」
辎重后勤是战争关键。
粮草被毁,少不得吃一顿军棍。
严重一些甚至会死。
康时稍微恢复,面颊添一抹血气:「待下了四宝郡,时愿与将军醉饮三千盅!」
「哈哈哈,好,这可是你说的。」
想到美酒滋味,白眉都舒展开了。
这边气氛正好,但昨晚遭了他们毒手的敌人可一点儿不愉快。粮食十去其八,真实损耗比康时预料更多。粮袋被破坏,粮食被泥石淹没,他总不能派人挖出来。
挖出来的粮食还抵不上人工。
「当真是大意了……」
敌将始终想不通为何如此——这条路已经偏僻得不能再偏僻,飞鸟走兽都不爱待在这儿,如何会碰到一支训练有素的敌兵?
昨晚光文气就有三道。
意味着随军文士不下三人。
还那么凑巧埋伏在那地方。
敌将郁闷憋屈,如鲠在喉。
他看着剩下的粮食……
愁如乱麻,这该如何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