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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4.鏖战
    清淤的方法若是平日,可选择的很多。

    可以用船,人持长杆筐瓢于船上,探底挖泥,倒于船中。但这种方法只限于水浅的河道,如果太深不行。

    可以堵塞一段河道,使河水分流,下人挖泥而出。但要保证水流无有杂物,否则杂物堵塞,有崩塌之险。

    最笨的方法,便是让通晓水性之人,持筐落石,下潜掏挖。可稍有不慎,便有可能被水草缠住,或者下潜过深,上浮不能。

    可以说,哪一种都有制约。。

    一种比一种危险。

    那么伊水是怎么清理的?

    答案很简单。

    三管齐下。

    水浅,挖泥。

    水缓,分流。

    水深……下人。

    这是龙脉,龙脉污浊便会动摇江山社稷。

    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清除才行。

    河流复杂之地,下人挖泥。接着下流河水平缓处,岸上的民夫堆石分水,接着等到下游因为上游淤堵而水浅时,数舟下河。

    六万人,围绕着一条伊水,通过这种方法,一个月里已经挖了百里之多。

    水,是清澈了不少。

    没了恶臭的淤泥,整条伊水似乎都有种重新焕发生机之感。

    可是……

    “碎冰!碎冰!!神仙!神仙快救!!!!”

    当一群民夫跪地哭喊时,一道白光冲天而起,那大块的碎冰与白光相遇, 瞬息之间崩碎,漫天的碎冰之中, 几个民夫一下子浮出水面, 开始一边大口呼吸, 一边挣扎喊着:

    “王七!王老七还在下面!王老七!!!”

    岸边的民夫赶紧把绳子丢了过去,等几个人抓稳后给拉上了岸。

    这些人哆哆嗦嗦, 嘴唇青紫。

    立刻有人端来了热汤和兽皮毯子。

    可是他们却没有接,而是目光死死的盯着那白光消失处的河面。

    下一刻!

    “哗啦!”

    伴随着白光冲出,一个脚腕上还缠绕着一团水草的男人腾空而起!

    好似被那白光从水中抓起来一般。

    “老七!!老七!!!”

    当他落地的一刹那, 几个人立刻围了过来。

    开始挤压对方的肚腹。

    “喝!”

    “喝!”

    “喝!”

    用力的挤压下,只听见那王老七“呕啊”一声,一口夹杂着胃酸的黄水从口鼻中涌出。

    他本能的推开了众人, 翻身跪地,身子佝偻起来,大口大口的呕着。

    最后一直等到黄水化作了粘稠的唾液, 再也呕不出来东西后, 才软趴趴的往那一地秽物上一趴, 彻底晕了过去。

    几个民夫赶紧抬着同伴往郎中那边走。

    而白光也在众人的跪拜中彻底消散,一片平静。

    那群民夫在三跪九叩之后, 也重新站了起来,该卷绳索的卷绳索, 该准备继续下河的人继续等待……

    显然, 他们不是第一次见这阵仗了。

    所有民夫都知道, 这次清淤,有一位谁也没见过的神仙,在每次众人遇到危险时, 都会出手搭救。

    只要祈祷, 便会应验。

    而应验后,便会再次消失。

    可无形之中, 这位神仙的存在, 给了这些民夫提供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心感。

    但……

    他们也知道, 神仙不是万能的。

    就比如前些时日的河道崩塌……

    碎冰挤压两岸,导致山石崩塌, 把那群劳作的民夫瞬间就给拍到了截流的岸堤上。

    死了二十来个……

    神仙也出手了。

    帮那些重伤之人, 用一股……不知道是什么的力量,止住了流血, 吊住了命。

    可是对于那些被砸成碎肉之人, 却无能为力……

    只是众人耳边响起了一声叹息。

    可饶是如此,也已经很好了。

    以前的徭役都是生死有命, 可现在……至少,只要命大一些,哪怕残废了,也不至于没了性命不是?

    至于死的那些人……

    大家来的时候,不都是把头拴在裤带上的么?

    死……便死了罢。

    谷蚹≈lt;/span≈gt;  不提也罢。

    于是,再无喧闹,清淤继续。

    远处,为了那群水官居住而重新搭建的民房内,玄素宁再次闭上了眼睛。

    此时时间已是午后。

    她面前还摆放着一碗餐食。

    餐食下面是糙饭,上面落着一大块看起来油汪汪的羊肉。除此之外,糙饭上还隐隐有些翠绿汤色,之前应该是放素菜的地方。

    但此时素菜已经不见踪影,糙饭看起来也夹了几口。

    唯独那块油汪汪的羊肉是一口未动。

    也不需要动。

    等到晚上,伙夫和那几个受伤后便来这边伺候上官的“仆役”们便会过来,把这一碗饭收走。

    这块肉到时便会进了不知是谁的嘴里面。

    总之,不会浪费便是了。

    ……

    河东,霍州。

    又是一轮战事结束。

    隋军的伤兵营里又添了许多伤员。

    而伤兵营外面,商年皱眉看着一个又一个伤病抬进了营地之中,忍不住叹了口气:

    “唉……”

    他的胳膊上还缠着纱布,脸上不知何时也多了几条伤疤。

    原本虽然称不上英俊,但看起来也算秀气的脸上因为这几条疤痕而显得有些狰狞。

    叹息完,他把手里那几根刚刚抽芽不久的狗尾巴草根部全部掐断,丢到了嘴里。

    一股青草气,夹杂着略带苦涩,但仔细品却有股很奇特清香的味道喷到了对面商冲的脸上。

    左腿被人捅穿,因为行动不便, 只能干坐在草地上的商冲听到同伴叹气,扭头看了看, 也叹了口气:

    “唉……怎么又来了这么多人?……这些隋军是不是有点太娇贵了些?这么点小伤就去屋里躺着……至于么?哥几个在这么下去,今晚搞不好真得睡外面了。“

    “……”

    听到这话, 商年没吭声。

    只是眼里若有所思。

    凭心而论, 自从大小姐让众人参战后, 大家或多或少都受了些伤。

    但也皆是皮外伤。

    当然了,也有人把命永远的留在了这……

    可没人有什么怨言。

    江湖,过的便是刀口舔血的勾当。

    作为常年在外奔波的外门弟子,他们早就有了觉悟。

    自己就不说了,肩膀虽然被砍了一刀,到只是伤到了皮肉,未动筋骨。虽然行动有些不便,还有些疼痛,可并非丧失战斗力。

    商冲也是如此。

    虽然大腿被捅穿了,但至多是有些瘸而已。

    可现在呢……本来只是有些瘸,但在里三层外三层的绑上了那绷带后,他反倒走不成路了……

    说白了,受了轻伤之人不进来还好,进来后,那便是轻伤变重伤。

    所以商冲才会觉得这群隋军矫情。

    明明伤的不重……哪怕你少了一条胳膊,不还能用另外一条胳膊砍人呢么?

    更何况也只是些皮肉伤。

    但这一场战役,就往这边运送几百伤兵算咋回事?

    你们难不成都是什么大少爷?

    可商年却不这么看。

    他总觉得,这件事不应该这么简单才对……

    说实在的,这几日跟了许多次战事,他总觉得隋军这仗打的很窝囊。

    明明有些时候该发力了,可背后却传来了鸣金收兵之令。

    而有的时候明明该撤退了,那将领却好似故意要送一拨人到前面一样。

    不管是受伤还是死亡,总要摆出一副“惨烈”的模样。

    就像是……双方刻意在营造一种“鏖战”的惨烈状况一般。

    古怪至极。

    不过,就算心里再怎么多想,他也拎的清自己的位置。

    大小姐让做什么,那便做什么。

    让我们养伤,那就养呗……

    想到这,他又用力的嚼了两下嘴里甘苦的草枝。

    而就在这时,忽然,听到商冲来了一句:

    “商年!你快看!……那是什么?”

    本能的,商年回过了头。

    一眼便看到了一条长长的队伍,托着不知置放着什么辎重的马车,朝着军阵这边……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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