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搏命的钱, 按理说你伤成这样,我不应该再把银票收回去。”花姑妈接过染血的银票,无奈道, “可你知道, 这银票并不属于我。”
“我知道!”黑竹竿低咳了一声, “所以我把它还给你, 顺便再给你一个忠告。”
“你说!”
“我杀不了的人,其他人更不行。史天王比我们预料的可怕千百倍,所以不要再请人去刺杀了。”黑竹竿说的其他人自然是其他杀手。
在黑竹竿说到史天王的名字时,夏祈音在他眼中看到了恐惧。他这样的亡命徒本不该畏惧谁, 除非那个人超过了他的想象。
夏祈音思索片刻,对花姑妈道“你们请了他去杀史天王?”
“他是中原一点红后,最有价值的杀手,一个值十万两的杀手。”花姑妈道, “可他也失败了。现在,我已经不知道什么人才能杀死那个该死的家伙。”
“你请的人不止他?”
花姑妈坦然道“道上最不要命,要价最高的杀手, 我都请了。”
“然只有我活着回来了。”黑竹竿平静地补充道, “我只是走到了他的面前,就这样了。”
“所以, 你见到史天王和他的六个替身了?”
黑竹竿点了点头“没有人能够区分史天王和他的替身,即便能够区分, 也无法近史天王的身。”
“这不是预料之中吗?你们区区数人, 深入贼窝,若能近史天王的身, 那他也就没本事威震海上了。”夏祈音道, “史天王不是一个杀手能够刺杀的, 即便是中原一点红也做不到。花姑妈,你太心急了!”
要是史天王那么好杀,夏祈音又何必广邀高手来明州?她只要写一封信给无情,让无情将中原一点红送过来就可以了。
这些年中原一点红一直跟在无情身边,为六扇门追捕通缉犯。
“我太心急了?”花姑妈不明白。
“为什么只盯着一个史天王呢?要杀一个史天王,付出与回报并不成正比。且即便杀了真的史天王,海盗也可以让他的任何一个替身成为‘真’史天王。哪怕史天王和他的替身都死了,也不表示海盗就被剿灭了。史天王的龟儿子白云生、爱妾豹姬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会继承史天王的遗产,继续为祸沿海。”
“你的意思是?”花姑妈明白了她的意思,却觉得那太过骇人,不敢宣之于口。
“只有将史天王和他的亲信剿灭殆尽,所有海盗落网伏法,才能真正肃清海盗,还沿海百姓和渔民郎朗青天。”
花姑妈的心狂跳起来,肃然道“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或许会是一场血流成河的祸事。”
“我保证这只是海盗的祸事,于受海盗迫害的沿海百姓只会是喜事。养虎必成患,剿灭海盗的事,你不能想什么法不责众,因海盗太多了就手软。一个海盗要杀,十个海盗也是杀。若有海盗千千万,那就杀千千万。”夏祈音认真道,“因为海盗本不该存在,任何掠夺他人生命和财产的强盗都该下地狱。”
花姑妈和黑竹竿都是老江湖,黑竹竿更是杀人的行家,可听到这位敢说杀千千万的小姑娘,依旧被镇住了。
花姑妈失声道“你是认真的?”
夏祈音反问道“杀史天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为什么愿意趟这浑水?以你的武功和智慧,不参合此事,在江湖上可以过的非常潇洒自在。”
花姑妈不假思索道“因为史天王是一个该死的人。”
“那海盗该死吗?”
“……该死!”海盗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又怎么会不该死呢?
夏祈音目光坚定道“这就对了!我们要做的就是送该死的人下地狱,这是一件正确的事情,并不需要为此有什么心理负担,也不必去计较要付出什么。如果你的心犹豫了,那就去被海盗祸害过的村庄走一遭。去过了那些地方,你的犹豫和不忍心也就消失了。”
“你说我会不忍心?”花姑妈喃喃自语道。
“你敢参与进来,就是不怕死的人,所以我只怕你心软再手软。要做成这件事,容不得一丝犹豫,你的任何一个犹豫都可能将自己和同伴陷入危险,也可能是放走一个十恶不赦的海盗。这些海盗一旦逃脱,就会变本加厉的报复。”
夏祈音正色道“恶人都是欺软怕硬的,斩草不除根,他们不敢报复我们这些武功高强的人,就会报复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若不能肃清海盗,海盗的余孽就会做出更疯狂的事情,而我们的百姓也将面临更可怕的灾难。”
“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是你的计划太疯狂了,或者说十分狂妄!”花姑妈喃喃自语道,“而我竟然觉得不成为你的一员,就仿佛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我不觉得这是多么疯狂的计划,海盗最难对付的地方不在于人多,也不在于史天王和他的替身武功有多高,而是他们会躲。若非大海茫茫,正面为战,史天王不足为惧。”
花姑妈有些茫然。
夏祈音耐着性子解释道“你可以用钱请来的杀手,即便是要价最贵的,都算不得一流高手。在黑竹竿之前,上一个要价十万两的杀手中原一点红就是折在我手上。请杀手要杀史天王行不通,杀他需要武功更高的人。”
花姑妈立时被点醒了。
江湖上最有名的杀手集团,陆地上最煊赫的匪寨,都在夏祈音的谋划下手上灰飞烟灭。她说剿灭海盗不是刺杀史天王一人,那就绝不是玩笑话。
“我好像懂了!”黑竹竿看着夏祈音身后将结束的战斗道,“那位东方先生就是你请来的帮手?”
“他只是其中一个罢了!”
从始至终,夏祈音都背对着白云生等人,站姿轻松闲适,完全没有分心去防备白云生四人。因为她笃定了白云生没有本事绕过她的同伴,过来偷袭。
仿佛是为了应和夏祈音的话语,“嘭”的一声,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摔在了夏祈音脚下。
白云生挣扎着想要起身,最终却颓然倒在了地上。东方不败手中一枚绣花针绣去了他的一只眼睛,也绣过了他的气海等要穴。他的丹田已废,白衣被自己的鲜血染红。伤口遍布全身,无法分辨那一处伤得更重些。
这位习惯扮作读书人,爱好附庸风雅,日常却是杀人放火的强盗,终于尝到了他往昔施展在旁人身上的手段。
如同白云生对黑竹竿的猫戏老鼠,东方不败也是此道高手。难得有出手的机会,这位性情古怪的魔教前教主,将夏祈音让他受的气,都发泄在了白云生身上。
“妾身的作品,夏会长可满意?”东方不败捏着绣花针,柔声问道。只他的嗓子不太给面子,这十分温柔的语气,硬是让人听出了几分阴阳怪气。
花姑妈和黑竹竿听到东方不败的声音,略有些诧异。然见过东方不败出手,谁也不敢对这位不知是男是女的神秘高手露出些许轻视。
夏祈音看着那血肉模糊的一团,道“太血腥了些,用在这种十恶不赦的海盗身上便罢了。若是普通对手,还请东方先生收敛一些。”
东方不败也不生气,摘下腰间的帕子,捂着嘴,发出一阵古怪的笑声。显然方才打了一架,让他的心情非常好。
“白云生是史天王的得力干将,据说他的武功已经不下于血衣人。”花姑妈道,“你这位朋友一枚绣花针就废了他,这样的高手天底下怕是没有几个。”
“武功不下于血衣人?”夏祈音看着脚下的白云生,嗤笑道,“薛衣人是输给了燕南天,但并不是他弱,而是燕伯伯更强。即便输了一场,他也是江湖上顶尖的剑客,怎么什么人都敢拿薛衣人做度量衡了!”
“不仅如此,他还喜欢比肩楚留香,自己编了两句诗,说什么海上什么白云生来着?”
“楚人江南留香久,海上渐有白云生【注1】。”黑竹竿平静地补充道。
“对对,就是这两句!”
“狗屁不通,看来是整日忙着杀人放火,没怎么读过书。又是自比楚留香,又是力压血衣人,倒是挺会给自己脸上贴金。若连他都能和楚留香比肩,那楚留香还不如拿个酒坛子,把自己的头伸进去,免得顶在脖子上丢人。”
“小祖宗,老臭虫又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让他把头伸进酒坛子里?”胡铁花靠在门框上,醉醺醺问道。
花姑妈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醉了,还是醒着?”
“醒着也醉着。”胡铁花道。
“我真不该和一个酒鬼搭话。”
林平之已经解决了自己负责的两个海盗,还剑入鞘“胡大侠也对明州的事情感兴趣?”
“阁下是?”胡铁花醉眼迷离道。
“我哥哥林平之。”
“你怎么有那么多哥哥?”胡铁花瞪大了眼睛,“哥哥多也就罢了,还各个武功出众。日后谁要是招惹了你,那可真是天下无立足之地了。”
“胡兄啊胡兄,你这就是白操心了。小姑奶奶就已经十分难缠了,哪里还有她那些兄长发挥的余地。”陆小凤将自己制住的海盗捆起来,踢到了桌子底下。
生擒总比杀人难些,所以林平之杀了那两个海盗,陆小凤才擒住了活口络腮胡。这络腮胡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好运,被陆小凤挑中留作活口。又或者说他比那两个死去的同伴还要倒霉,因为他是留下问话的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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