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为什么说我是龟孙子的亲戚?”
“因为龟孙大爷和你一样兜里一文钱都没有, 就敢在店里大吃大喝,然后等人去赎。”陆小凤笑道,“区别就是你在客栈吃白食,而龟孙大爷是在伎院。”
胡铁花摸了摸胡茬, 笑道“世上竟然有这样的妙人?没准还真是我的亲戚, 哈哈哈~”
趁着众人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 樱子按着伤口, 想要溜走, 才转身就看到一位青衣剑客抱剑站在她身侧。
樱子……
樱子露出了一个妩媚地笑容,略挺了挺胸。随着她这个动作, 方才被黑竹竿钉在窗棂上,挣扎时散落的衣襟又散了一些, 露出了一片雪白的肌肤。黑色的夜行衣完美地展现了她的细腰长腿, 她还有一张足以让大多数男人为之着迷的柔美异域面孔。
林平之无语,大无语了。
林平之忍不住道“难道你的主人没有教过你, 这招不能用在所有男人身上吗?”
“你是男人, 男人又有什么区别?”樱子坦然道。
樱子的神情十分自然, 对于在人前袒露自己的身体, 全然没有一丝羞涩。
“男人的区别可大了,有的男人看着是人,实际却是衣冠禽兽,有的男人他就是人。你这种手段只适合用在衣冠禽兽身上,而不是男人身上。”
花姑妈并不是一个保守的女人, 更不是封建卫道士, 可看到樱子这样一个小姑娘, 在众目睽睽之下袒露身体去引诱男人, 还是有些惊讶“她好像一点廉耻心都没有。”
“可以出来执行任务的忍者, 至少已能遵守忍者的戒律。”夏祈音道,“忍者的四戒律之一就是为了活下去可以舍弃一切自尊,直白的说他们的词典之中就没有自尊这个词存在。若说脱光从这里走到街上就能逃走,她都不会犹豫一下。”
“这可真是可怕!”花姑妈道。
从某方面来说,杀手、死士与忍者颇有异曲同工之处。可即便是近乎没有自我思想的死士,也无法做到彻底舍弃自尊。
“夏会长对我们倒是十分了解。”樱子拉起衣襟道。
“知彼知己者百战不殆【注1】。我要对付倭寇,总要对你们有些了解。”夏祈音道,“所以,我还知道忍者的另一条戒律,那就是决不能泄露身份。这一条比其他三条更重要,是忍者的根本。现在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了,不仅如此,你还暴露了你的主人,你已是个失败的忍者。”
忍者是个非常看不起女人的群体,为了不让女忍去执行任务,他们有时候宁愿让男人去扮做女人。虽然只是下忍,但樱子可以出任务,必然是付出了成倍的努力。
一个人若在一件事上付出太多沉没陈本,对这件事就会特别看重。樱子对她忍者的身份是看重,且骄傲着的。可是现在夏祈音却将她做为忍者的身份彻底否定了。
樱子竭力想要稳住心神,却依旧不免露出了一丝畏惧。
无论经历了什么洗脑,你都不可否认,忍者还是会呼吸会喘气的人。不要说人,即便是禽兽,就会有畏惧的东西,比如死亡,又比如将失去的荣誉。现在樱子面临的就是死亡和失去忍者她这个心中的荣誉身份。
忍者不能泄露身份,为了保密,他们可以去死。可现在于樱子而言,死已经没有意义了。夏祈音不仅点破了她的身份,还点出了她的主人。这就是说即便她现在去死,也无法守住秘密。
“你根本不是人,你是魔鬼!”
“魔鬼?不,你错了,你们才是魔鬼,而我愿为修罗。当魑魅魍魉行走于阳光下,天下人需要一个修罗,所有我便化身修罗!”
修罗,似天而非天,有神的神通和人的七情六欲,凶猛好斗的恶神【注2】。夏祈音所说的修罗特指针对魑魅魍魉的恶神,是盗匪眼中凶猛好斗的恶神,而非广义上的恶神。
“现在给你一个时辰,思考你等下要对我说什么。你是个聪明的女人,不要做愚蠢的事。”夏祈音指了指地上的白云生,“看到他了吗?要是不配合,我就让人将你全身的皮肤都用绣花针绣一遍。”
樱子下意识地拢起了衣襟,她是个善于利用自己身体的女人,却也是个爱美的女人。看到白云生这个老对家的惨状,樱子没有半分愉悦,只有无尽的恐惧。
见夏祈音背对着自己,樱子握紧了短刀,向自己的脖子划去。然而下一瞬,林平之已经击飞了她的短刀,并且毫不留情地卸下了她的一双膀子。
“你——”樱子跌出几步,靠在了墙上。痛感让她的泪意终于止不住,一双妙目含泪从众人身上扫过,满是哀求之意。
这张满是异域风情的脸上长了一双带着钩子的眼睛,她实在是个非常善于利用自己一切有点的女人。可惜在场的人都不太解她的风情,陆小凤下意识转开了视线,掩饰办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
胡铁花叹了口气,劝道“樱子姑娘,我看你还是配合一点吧!”
“你、你根本不是男人!”樱子含恨带泪道。
陆小凤非常庆幸自己没有开口。
“她说我不是男人?”胡铁花目瞪口呆,对陆小凤抱怨道,“她为什么说我不说你?”
“显然这位樱子姑娘并不需要我们的怜惜。”陆小凤叹道。
“所以你没有开口求情?”
“相较于樱子姑娘的伤势,这位白公子伤得难道不重吗?”陆小凤指了指地上的白云生。
可今日素来心软的陆小凤却没有开过一次口,不管是被东方不败狂虐的白云生,还是被夏祈音、林平之毫不留情收拾的樱子。
“对啊!”胡铁花更加疑惑了。
白云生出现时就是一个斯斯文文的书生,这样的人最容易博取人的好感。看到这样一个人被一根绣花针绣了全身关节要穴,最是心软的陆小凤难道没有不忍心吗?
“黑竹竿也很惨!”陆小凤道,“可很惨的黑竹竿已经算是好命了,至少他活着遇到小姑奶奶捡回了一条命。”
很惨的黑竹竿是白云生下的手,还有很多与黑竹竿一样的人已经被白云生折磨而死。他们之中有些甚至不是黑竹竿这样的杀手,而是江湖侠士,平民百姓,豪绅商贾。
陆小凤是不忍心见人在自己面前被折磨,可若他连白云生、樱子这样的海盗都要出面求情,那他就不该来这里。他应该每天坐在六扇门的大门前,劝说那些捕快不要对犯人用刑。
显然,陆小凤不是这样的人。他的心软并不是毫无原则,毫无选择的,他的怜悯也不是对任何人的。且——
陆小凤笑着眨了眨眼睛“这里是小姑奶奶做主,我可不想拆她的台。”
陆小凤懂夏祈音,她不是一个残忍的人,若她在做一件旁人眼中残忍的事情,那也一定有她的目的,比如说审讯。
夏祈音杀人能用一刀不会故意用两刀,她之所以这样对白云生和樱子,显然是这两人身上有她想要的情报。
“你怕她?”胡铁花瞠目道。
“怕,怎么不怕?她决定的事情,谁求情都不会有用的,甚至只会让她下手更果决。”
胡铁花迟疑道“杀人不过头点地,她这样是不是有点残忍?”
残忍?夏祈音并不认同。
如樱子这样的人,一般手段无法让她吐出有价值的内容。忍者最在乎的是什么?是忍者的任务。
忍者是守口如瓶,但樱子可以不是。彻底击溃樱子的意志,让她不再认同自己忍者的身份,才有可能让她开口。
樱子有些茫然,做为石田斋彦的亲信,她心中委实有不少石田的秘密。可夏祈音要她说的是什么亦或是她知道的全部?樱子心中吃不准,不知从何说起。这一个时辰的期限于樱子而言,不是思索对策的机会,反而成了一阵折磨。
“那么这一个时辰,我们可以做些什么呢?”夏祈音弯腰看着白云生道,“你是不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我要下这样的重手?”
白云生的喉咙中发出“嗬嗬”的声音,最后却只是吐出了一口血水。
“你有什么不明白的?相较于你施加于别人身上的痛苦,我做的还不到万分之一。该不会以为将自己包装成衣冠楚楚的败类,旁人就要像对真正的读书人一样对你礼遇有加吧?”
夏祈音嗤笑道“真当披上人皮就是人,穿上书生袍就是书生了?再好的皮子都掩盖不了你那肮脏的灵魂,再干净的水都洗不掉你手上沾染的鲜血。”
白云生看着那张脸,恍惚中仿佛真看到了修罗——俊美而邪恶的神明大人。
无论白云生如何人模人样,表现的如何彬彬有礼,那都是伪装。白云生就是一个海盗,一个让沿海百姓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海盗。夏祈音毫不犹豫地撕下了他所有光鲜亮丽的伪装,露出了他丑陋的内在。
失去了所有光鲜的伪装,卸去了引以为傲的风度和武功,白云生不过是一条扭曲的见不得光的蛆虫。这就是成为魑魅魍魉后的惩罚——不得生活于阳光下。
分不清是身体的痛疼还是被彻底打击的痛苦,白云生将自己蜷缩成了一团,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吼。
仅剩下的一只眼中满是白云生的不甘,白云生声嘶力竭地低喊“嗬嗬~你、你又有什么不同?你的手上就没有鲜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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