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长远陛下面前,李岩元帅突然就有些后悔了。自己不该接下禀报的差事。
然而事情到了如此地步,李岩元帅也知道何继光元帅的话没错,“老李啊,此时我们兵部就得在圣上面前大骂陈韶年轻不懂事。你觉得我要是骂了,圣上会怎么想?”
李岩不得不承认何继光说了大实话。之所以是何继光当总参谋长,而不是李岩当总参谋长,完全是因为个性问题。李岩不觉得自己是个粗人,不过大家都觉得何继光属于阴冷型的家伙。颇有幕僚范儿。
何继光大骂陈韶的话,定然会让人觉得兵部心里有鬼。
明白自己的角色,李岩爽快的说道:“圣上,陈韶这兔崽子做事不过脑子。看到有事,他比谁都来劲。好在陈韶并没有干政,我们兵部要派人去告诉他,决不能坏了规矩。”
“你们要派谁去?给他讲点什么?”李长远陛下饶有兴趣的问。
“陛下,派个能镇得住这小子的人去。臣以为,若是能揍这小子的是最好。”
李长远陛下哑然失笑,“哦?还得打了才能让这小子明白道理?兵部可真是用心了。”
李岩赶紧应道:“陛下,臣是有些被气到。说话有些过了。兵部有了决定,只要陈韶把户籍以及土地统计的差事完成,就赶紧送到燕京。交给户部。”
这的确是兵部的决定,甚至没进行过多讨论。几句话就达成共识。如果不论陈韶准备瞎折腾的土改,兵部并不认为陈韶到现在做错了什么。
朝鲜这么个大泥潭,当时谁也不敢介入。把48军放到朝鲜,固然是要用48军的凶名恐吓日本。更是要用48军的威名镇压朝鲜国内的民众。
当陈韶决定收拢前朝鲜官军,又拉了农民起义军东学党人员进入新组建的临时部队。兵部还觉得陈韶脑子很清醒,知道这些人乃是动乱之源。先行管制起来。
谁也没想到……
李长远的话打断了兵部尚书的准备,“李岩。当年咱们推行新政,可是用刺刀推行的。你还能记得30年前的事情么?”
李岩一愣,心中不禁生出些许怀疑。当年真的是刺刀推行土改么?真的过去了30年么?
“来,咱们来聊聊以前的事情。”李长远陛下说着,就让人送上茶水和瓜子花生和的小零食。
李岩觉得这场面真是熟悉又疏远。好多年里,当李长远陛下与追随在身边的那些臣下们商议事情的时候,在那些关乎大周生死的讨论中,掺杂着嗑瓜子,剥花生,喝茶的声音。
“我记得你最初带兵镇压的是大同的旷工起义吧。”李长远陛下问道。
李岩很佩服李长远陛下的心胸。提起事情来,陛下用词很准。起义、造反、骚乱,李长远陛下绝不刻意混为一谈。
回想了好一阵,李岩轻轻一拍桌子,“不是大同。是平顶山。两边先后有人起义,平顶山在前。”
“哦。对。是我听了相声。从大同卖煤到平顶山。就把这两个弄混了。呵呵。”李长远陛下笑道。
君臣两人慢慢聊着,回忆着曾经并肩作战的时光。一种怀念的感觉在李岩胸中升起。30多年前,包括李岩在内的一众年轻少壮派聚集在李长远身边,誓要复兴大周,逆转颓势。
大周当年国内纷乱,农村以及城市内的骚动那是每天按照早中晚三顿饭爆发。小规模**是每周一次的加餐。真的是大闹三六九,小闹天天有。
即便李长远陛下以铁腕推行土改,头三年的日子里,部队要么在弹压的过程中,要么正在弹压。
经过三年能磨碎人的紧张时代,曾经一无所有的佃户们得到了土地,大家开始耕种,收获。大量粮食以及农产品涌入城市,城市工厂的工业品也有了销路。骚乱突然就不见了。
从那之后,大周军要镇压的对象从民众变成了士绅地主阶层。变成了朝廷内那些反对新政的势力。虽然更凶险,军队却只用枕戈待旦,无需弄到天天精疲力竭。
从记忆深处将这些回忆找回,李岩发现这真是30年前的事。从1875年后,大周内部的斗争完全转移到了上层。
“陛下,真的有30年了。用刺刀推行土改,真的有30年了。”
李长远陛下点点头,“是啊。30年了,那时候的事情早就让我忘光光了。我最初只是觉得陈韶干的事让我有些在意,想啊想的,突然想起来,这不就是当年咱们干的么。”
李岩觉得自己有些明白到李长远陛下的想法,试探道:“陛下是要重用陈韶?”
“重用25岁的年轻人。咱们大周居然身处这等危机不成?”
李岩心中一凛。30年前,大周可是重用了包括李岩在内的一大批年轻人。必须得说,大周那时候的确处于危机之下。便是在那个时候,陈韶这性子也属于不合群的类型。
这下,李岩又有些猜不透李长远的心思。
“陈韶这人太傻。你等只用小心一件事,别把他教坏了。”李长远命道。
不等李岩回答,李长远又说道:“我突然想起件此时要做的事。”
“何事?”李岩赶紧询问。
“呵呵。你若是没想到,那就罢了。”
从宫里出来,李岩心中回想着此次会面。心中又是感怀,又是不解。回到兵部,将总参谋长何继光叫到小客厅,将此次会面的事情讲给何继光听。提到30年前,就见何继光的眼眶竟然有些湿润。
等讲完圣上回忆当年过往,李岩就提及了‘此时要做的事’。
就听何继光轻笑一声,“圣上是要看陈韶的气量。又担心这傻瓜根本没想明白还要做此事。”
李岩登时觉得果然不能让何继光去和李长远陛下交谈。这家伙思路清晰,性格冷彻。倒不是说何继光是铁石心肠,毫无感情与人性。
只是何继光这家伙并不会被感情蒙蔽了思考。在别人陷入情绪只是,他总是最先进行思考,并且得出结论的家伙。
“此事是何事?”李岩问道。
何继光淡然答道:“若是别人,此时已经不知道送上来几波请功名单了。陈韶这傻瓜竟然连试探都不试探。”
李岩听到这话,已经全明白了。
怪不得陈韶这兔崽子只是让李岩感觉揪心,却不讨人厌。只干活,不要待遇的傻瓜,的确会给人这样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