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相遇的一定会相遇。尤其是大周舰队在未来可能爆发海战的海域兜兜转转，展开许多测量。

    于是，桅杆瞭望员报告发现大周舰队的时候，日本海军将校们都紧张起来。随即，桅杆上的瞭望员再次报告了新的发现，“大周舰队好像发现我们了！他们的航向改变了！”

    一时间，不少日军将校甚至没能理解发生了什么。少数思维缜密，逻辑性强的将校，譬如东乡平八郎，譬如秋山真之，他们全都明白日本海军瞭望员遇到了棋逢对手的大周瞭望员。

    这两位明白局面后，一部分将校才逐渐明白过来。有人心虚又不服气的说道：“不就是白天能够看到星星么。大周终于知道要寻找这样的水手啦！”

    日本是一个封建浓厚的国家。政治家的儿子继续当政治家，财阀的儿子继续当财阀。真是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即便是这样的国家，日本海军对瞭望哨等关键位置上的人员选择也属于不拘一格降人才。只要视力强到白天看到星星，在海上能够分辨出别人看不到的敌方舰艇，就可以加入海军，自此顿顿吃大米饭。

    天赋异禀，目光锐利的日本海军瞭望员自从在海天线上看到大周海军，就持续使用望远镜追踪大周海军。他们发现，大周海军先是靠近日本海军，又尝试拉远两支舰队之间的距离。即便搞不明白大周海军到底在做什么，日本瞭望员依旧把观察到的事情传递给军官们。

    “那些大周海军在测试什么？”东乡平八郎最先反应过来。

    正如东乡平八郎所料，大周海军的确以日本海军为对象，测试着大周无畏舰级战列舰编队的性能。战舰高处的测距火力指挥中心提供信息，炮塔精确的调整方向和角度。舰队以高过日本海军舰队的速度保持一个相对固定的距离。

    大周海军并不认为对面的日本海军看不明白保持稳定距离的含义，大家都是吃海军饭的，看着平平无奇的行动，在战争中就是维持距离，保持炮击参数。

    日本海军很快明白了其中的关节。当即就有战列舰舰长发给舰队司令消息，请求追上去看看大周海军到底有什么能耐。

    东乡毫不迟疑的下令，各战舰严守纪律。那些战舰舰长也就是表个态，接到命令后也不再瞎哔哔。

    从法理上，大周与日本已经签署了和平条约，战争结束了。如果不经宣战，自然不能开打。但是，日本海军上次就通过不宣而战，对大周海军实施了偷袭。日军反倒更担心大周和日军一样。

    再说，此时大周海军舰艇数量不少，若是真的突然动手歼灭日本海军。日本海军被打沉可就完蛋了。不管嘴上如何吆喝，手里没有舰队，就是要被人收拾。

    大周舰队表现得虽然非常自信，其实和日本的看法一样。做完了测试之后，舰队加快速度驶离这片海域。在日本海军视野中，消失在虾夷岛方向。

    8月底，无畏舰编队回到天津港。李长远陛下亲自到了舰队视察。

    海军官兵们士气大振。李长远陛下毕业于金州海军学院，官兵们队列整齐的迎接‘大学长’的检阅。

    视察了海军官兵以及军舰后，李长远陛下专门看了光学测距仪器。这可是让邓世杰有些后怕，三套完整的测距仪器中拆了两套，若不是参谋们苦苦相劝，这第三套也会拆下来送去未来科技研究所那边进行海军第三方案的改装。

    “世杰，你们提出了多少改装要求？”李长远饶有兴趣的问。

    “四种方向，十几种配置模式。陛下，要是运气好的话，三个月后就可以有初步的测距配置模式出来。”邓世杰说完，忍不住赞道：“陈侯爵那边的技术积累太深厚了，我们真没想到，以前觉得解决不了的电子通讯方案，陈侯爵那边竟然已经有了。”

    听到这话，李长远心情更好，“你们以前光想着造大炮，现在总算是有战舰让你们系统的折腾。放开手干。”

    “请陛下放心。海军这边商议过了，不管效果如何，先以四个月为时限。4个月之外，哪怕有再好的东西，都先在没下水的军舰上准备。凡是下水入役的，全部采取已经完成的技术。绝不会影响海军作战。即便只有现在拿到手的装备，臣也可以确定，打起来，我军必胜。”

    李长远就喜欢邓世杰这样的气概。仗是打赢的，战舰也好，技术设备也罢，都是为打仗服务的。如果投入战争的军队没有自己争胜的决心，而是认为胜利都靠装备，那就不可能发挥出装备该有的实力。

    之后海军的方伯谦向李长远介绍了此次大规模海试中发现的问题，以及对新技术的设想。李长远听完之后却没说什么，只是让海军放手去做。

    回到宫里，鸿胪寺送上来消息，英国再次派遣了代表前来，“陛下，英国即将大选。这次派来的人事先透漏，不管结果如何，大概都会是最后的谈判。”

    “他们吓唬谁呢？”李长远笑道。见过海军的现状，李长远性情格外的好。尤其是最近从朝鲜战区传来的消息，陈韶这家伙总算是搞明白了如何与文官们折冲。说白了，就是陈韶牢牢把握住让事情搞不成的能力。

    虽然李长远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方法，然而朝廷这么庞大的体系，没有制度可不行。一旦有了制度，就必然出现李长远十分痛恨的营运手段。既然我干不成事，那么我也得拥有让事情干不成的能力。

    这样的内耗到底是何时产生的，李长远自己也不好说。不过这样的内耗空转却也不是近些年才出现的新东西，大周1800年后，朝廷普遍就呈现出这样的局面。内部的空转与消耗越来越大，一直搞到1840年，引发了30年内乱。

    “算了。”李长远忍不住叹道。

    鸿胪寺卿不解的看着李长远，不清楚中英谈判怎么就‘算了’。

    李长远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有些走神，思路竟然偏离眼前的现状。转移到其他事情上。不禁对自己的反应有些讶异。

    很快，李长远有些愕然的发现，自己此时的心情竟然和三十年前类似。那时候李长远用雷厉风行性的手段将国内所有掣肘的势力打掉，开创了新政初期蓬勃向上的朝廷风气。

    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是臣下们说的话。对李长远来说，他要做什么，臣下的主张和努力方向是什么，大家早就清楚明白。该开辟出来的局面，李长远会动用手中最高权力去实现。臣下们做不到，就换能做到的人继续干，那是非得把事情干成不可！

    ……难道，又要来一次轮回么？

    如此念头一出，李长远就发现思路通畅了。历史上无数次发生过的事情都是这样，伴随着对外大胜，外部压力消除。这时候就该动手对内解决沉珂。

    演义和故事小说里把这个叫做‘杀功臣’。

    思路通达到这个地步，李长远索性中断了交谈，站起身点了根烟。

    今日之功臣，明日之国贼。

    不是那些人的功劳被否定，而是斗争的主要矛盾发生了变化。可有些人却抱着过去不放手，认为时间要永远定格在他们最光辉灿烂的那一瞬，永不变化。

    要是这些人如陈韶这样，保持着见不得人受苦，想让社会变好的心思。李长远对这些人有的是经验，尽量说服教育，若是说服不了，就敲打一下。等局面能证明李长远的立场也一样的时候，这帮人没有不跪地认错，并且努力请求加入的。

    如果是陈馨婷、吴苍兰这样的坚持上进的权贵。他们固然赚了许多，却为国家贡献的更多。李长远从不觉得自己是暴君，国家发展迅速之时，为啥不让大家跟着一起获取应得的利益呢？

    可恶的是那些当权派。他们嘴里说的都是大义，心里想的都是私利。若是这帮人有能力解决问题，李长远不在意和他们交换利益。

    然而，这些人离开了朝廷的庞大文官体系后，靠他们自己其实做不出什么来。只有合作，才能做出事情。正因为如此，这些人畏惧失败导致的除名，畏惧被人摘了他们努力出来的结果。在学会合作前，先学会掌握控制权力，学会如何在制度内让事情绕开他们就做不成。

    或许……

    不！这次战争胜利之后，就一定要整顿内部。三十多年积累下来的一切，需要一次清洗才能让大周继续保持活力。

    终于理顺了这么久以来积累的思绪，李长远一身轻松的坐回位置上，“英国人是决定要我们战争了么？”

    鸿胪寺卿不知道为何李长远突然就神采奕奕，心中更是不安。如果可以的话，鸿胪寺还是想再做些外交努力。以现在英国的实力，除了兵部之外的各部并没有看到必胜的把握。

    甚至在兵部里面，将领私下谈起战争来，也都认为这是一场残酷的战争。大周便是赢了，也定然不会轻松。

    看皇帝的样子，这次的会谈结束之时，只要英国没有满足大周的要求，战争就会爆发。

    以鸿胪寺的经验，这一轮外交会议最后一场结束的时候，就是宣战书传达全世界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