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景的手渐渐蜷起,往后她和我再没有关系。
林泽看向他的视线透着难以置信,仓惶一笑,真不知,你究竟是多情还是薄情。
曾经那些过往如今想来恍如昨日,他叹道,当初为她离开得义无反顾,如今舍弃竟也是出人意料的果决。
林泽说完后未再等宇文景的回复,临走前却留下了话。
相同的错不能犯第二次。
如果她再次成为动摇他们计划的人,他会好不顾惜地除掉她。
京城一处院落。
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案上摆放着党参黄芪白术白芍杜仲菟丝子等具有益气养血安胎的药材,随后加入红枣,阿胶,混着蜂蜜做成药丸,最后被装进琉璃瓶里。
姜离抬头看了眼,只看到一道修长背影。
她低下头,盯着落在地上斜长的影子。
人人知晓,皇后如今有近四个月的身孕。
房间里静悄悄,暖炉中依稀传出星火爆裂的声响。
看着他的动作不理解,低声,如果主上真的不喜欢,何不如趁着孩子没有出生的时候将孩子除掉。
有孩子在,总归是层麻烦。
衣袖也沾染了药香。
司白羽专心于手上的动作,并未回身,语气清淡但夹杂着警告,你不必揣度我的心思,也不要背着我去做什么事,你只需要去做我吩咐给你的事。
是。
司白羽在话音落后继续专心做着手头上的事,直到药丸填满整个琉璃瓶,他才停下来。
他只是不喜欢她身边那个人,不喜欢那个孩子,不代表他会伤害她。
他不想做让她难过的事。
将准备好的药放好,司白羽想起一事,问起,宇文景如何?
他已经到京城。
司白羽颔首,表示了解,没再出声。
姜离犹豫,主上,我们是否要帮宇文景一把?
否则,凭宇文景的实力,想要那个位置,恐怕有难度。
我为何要帮他?
姜离想,可是如果宇文景失败了
他们的事与我们无关,是争是斗由他们去,他们的生死不与我有什么相干。我只不过让他知道他本该知道的事情而已。
属下明白了。
司白羽盖上瓶塞,另取了红色丝绸给琉璃瓶子做点缀。
扎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隔着不远的距离,姜离看到一眼。
只觉得那抹鲜红格外刺眼。
北风阵阵,京郊客栈。
忍冬见房间还闪着灯光,推门进来,看到醒着的人,劝着,少夫人,您先去歇息一会儿吧,我来帮你照看小小姐。
苏盈袖浅笑着摇头,没事,我还不困,你去睡吧。
木制摇床里的婴儿脖颈上带着银色的平安锁,腕上还带了一对银镯子。
那是在嘉柔满月酒时,赵承平送的礼物。
用了十两银子,周氏知道后差点气得背过气去。
苏盈袖看着睡得香甜的女儿唇角露出微笑。
宇文景说,女孩乖巧安静,希望他们的孩子今后能万事顺遂,所以,取名嘉柔。
睡梦中的婴儿略有细长的眼型。
像宇文景。
忍冬:少夫人,咱们明日进京应该就能见到公子了。
苏盈袖点点头,脸上的笑容变得沉重。
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无从知晓他如今的情况。
她本以为在她和宇文景的余生会在云水村度过。
却没想到平静的日子会在被打破。
一个月前,那日,宇文景收到了一封信。
在看过信件后,宇文景当夜出去了一段时间,待到宇文景回来神色就有些不对。
那天,他回来后紧紧地抱着她。
将脸埋在她的脖颈。
他不肯让她看到他脸上的神情。
他没有说话,她却觉得脖颈上有凉意。
明明他什么都没说,可她在这一刻却感觉到他前所未有的伤心。
之后,她问起,宇文景只说无他。
苏盈袖虽有担心,但之后见他神色如常,便渐渐放下了心。
可是,没想到在五天后,她醒来再也找不到宇文景。
最初以为他是临时去了镇子上,直到最后,她发现了一封他留下的和离书。
和离书上的内容简明,只说感情不和,从今往后各自欢喜,各自婚嫁,一别两宽。
她知道旁人对他有许多误解,但她从不相信他是一走了之的人。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很有可能就与收到的那封信有关。
或者是信中提到的内容,或许是他那夜见到的人。
偏他一字未吐露,她即便再想了解,也无从知晓。
来的这一路上她想了许多,她最想的就是见到他。
她想告诉他,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会陪着他,他完全不用自己承担的。
扭头看了眼窗外,天还黑着。
苏盈袖想。
想让天快点亮起来,天亮了,她就能见到他了。
夜渐渐深了,苏盈袖见忍冬止不住困地打哈欠让她先回去休息。
送走忍冬,临关上房门之际,看到一楼客栈的大厅还有人坐在那里。
是赵承平。
赵承平担心她们在路上会遇到麻烦,于是架着马车一路将她们送来。
苏盈袖回房看了眼,确定嘉柔睡着暂时不会醒来后,出了房门去了楼下。
赵承平闷头喝了口烈酒,热辣辣地酒水从喉间淌过,四肢百骸都变得暖起来。
冷不防地看到出现在视线中的衣角,视线慢慢上移,看到出现在视线中的人,方才止住的辣意一下子又给呛了上来,他急促咳嗽两声,双颊迅速憋红,有些仓促地站起身,你怎么下来了?这么晚还不睡?
苏盈袖过来的时候顺便向客栈要了一壶热茶。
在座位坐下后,给赵承平倒了杯热茶,歉疚地笑了笑,实话实说,不困,睡不着。
赵承平接过她递来的茶,捧在掌心里。
茶是烫的,透过茶杯传递来温度,本该让躯体滚烫,偏心口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上,半天都喘不上气来。
不知过了多久,茶杯周围白色的雾气渐渐褪去了。
赵承平开口,明日我送你们与他团聚,等你们见面后,我再离开。
赵大哥,多谢你。
赵承平笑了笑,邻里之间,不用说这么客气的话。
匆匆喝了失去温度的茶,他站起身来,早些休息吧,明日你就能见话到嘴边止了止,他换了个方式说,明日咱们就能进京城了。
好。
虽然赵承平试想过宇文景的身份不一般,但站在成王府的门口,他心头还是闪过抹惊诧。
不止赵承平诧异,就连跟来的忍冬也诧异。
没想到自己伺候的主子居然这么大有来头。
苏盈袖认出成王府门口的小厮换了,上前准备让人通传一声。
门口的小厮视线落到苏盈袖身上,上下打量几眼,见她所用不过平平,立即驱赶。
苏盈袖好言道,我想求见成王殿下,麻烦你通传一声,我叫苏盈袖。
小厮一脸不耐烦,嗤笑,我管你是姓苏还是姓王姓李。想见成王殿下,真是白日做梦,你当这是什么地方?你当成王殿下是什么人?是你一个平头小老百姓想见就能见的?
说着话就要往外驱赶人。
伸出的手即将推上苏盈袖肩膀时,被人一股力道阻挡。
出手的人是赵承平。
赵承平挡在苏盈袖身前,面色隐有怒气,只是劳你通传一声,何必动手推搡。
小厮见赵承平出来冒头,情绪上来了,歪了歪头活动筋骨,蛮横道,我就算推搡,你又能怎样?笑话,你说通传就通传?拜帖呢?名信呢?你以为你算老几?就你们这种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阿猫阿狗还想进成王府!以为这里是你们买菜的市井大街?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从老远我就听到了吵嚷声,是发生了什么事?
来的是林泽。
他骑马而来,到了门口,刚跳下马,已经有人接过缰绳,将马栓在一旁。
门口的小厮一看到林泽,立即变得卑躬屈膝,参见侯爷,参见侯爷。
说着,就告状,这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乡野莽汉村妇,堵着咱们成王府门口,吵着嚷着就要见成王殿下。您说,咱们成王殿下是何等身份尊贵,哪能是他们这些人想见就见!
守门的小厮或许不认识苏盈袖,但林泽认识。
不仅认识,还对苏盈袖有很深的印象。
面对小厮的告状,林泽拂袖,无情绪道,你会这样说,是因为你不知道她的身份。
说话时,林泽已直视了苏盈袖的方向。
苏盈袖看到林泽,上前一个台阶,再次鼓起勇气道,劳烦侯爷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林泽率先出声,又道,刚好我要进去找阿景,话我能帮你带到。至于,他见不见你,全看他的意思。
苏盈袖感激不尽,多谢侯爷。
林泽并未多说,直接进了成王府。
在林泽走后,起先拦路的小厮再看苏盈袖心中起了异样。
能跟侯爷认识,侯爷还不反驳她的要求,难道这人的身份真是大有来头?
可看她身上所用之物不过是寻常钗裙,看不出有什么名贵的地方。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林泽从成王府出来,言简意赅,他不见你。
苏盈袖呼吸微滞,祈求,可以让我见他一面吗?我有话想对他说。
林泽站着高高的台阶上,掠过一眼,一字一顿道,他说,他不见你。
林泽冷眼,意思我已经表达很明确了,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侯爷,求求你,我真的需要见到他
林泽面无表情,他说,他该与你说的,已经与你说清楚了,从此之后你们毫无关联。他不想,没有必要,也不会再见你。所以,现在,你可以走了。
苏盈袖连连摇头,消瘦的身形在冷风中几欲瑟瑟发抖,但她仍旧强撑着不肯退开半步。
林泽无视她的憔悴,抬手,发号施令,来人,把他们清走,往后不许他们再靠近成王府半步。
是。
林泽一声令下,府内又出来许多人。
这次,即便赵承平有心阻拦,但双拳难敌四手。
一时间,苏盈袖赵承平等人被推出数十步开外。
一群人将他们驱赶。
赵承平不忍苏盈袖遭受如此对待,隔空喊话,宇文景,你这算什么?如果真的是你,你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为何不敢出来见她一面!你知不知道这一路来,她受了多少苦?你想走就一走了之,你有没有问过她的意见?你还记不记得你们的孩子?你不管她,难道也将你的骨肉弃之不顾?
宇文景能否听到赵承平的话,不得而知。
但林泽已经寒了面,冷了眼,再次下了命令,驱逐,把他们赶走,不许他们再进京城一步。
我看谁敢!
一道女声横空而出。
林泽抬眼去看,就见皇后的仪仗队浩浩荡荡而来。
不急不缓从台阶上走下来,不卑不亢地行礼,臣参见皇后娘娘。
戚染染急速从马车上下来。
她来时就远远看到这边一群人围着的模样,离近了刚好听到林泽最后那句下命令的话。
此时,戚染染看到苏盈袖的狼狈,对林泽的恼怒上升到了极点,云阳侯方才发号施令,真是好威风啊!本宫倒不知云阳侯如此雷厉手段,驱赶人出京这样霸道的话也能讲得如此脸不红气不喘。
林泽并不觉得有错,虚虚行了礼,道,刁民久留,臣如此,实在是无奈之举。
戚染染冷笑,果断为苏盈袖撑腰,半点不留情道,她想见宇文景有什么错?刁民?呵,这两个字若是从旁人口中说出还情由所原,从你口中说出来,你还真是够恬不知耻的。
别人不知道苏盈袖和宇文景的关系,难道林泽也不知道?
分明是故意为难!
身份也彰显了一个人的气场,戚染染见苏盈袖受委屈耐心降到最低,直接喊话,宇文景呢!他在府上躲着不出来是吧!来人,把成王殿下给本宫请出来,否则,本宫命人拆了他这成王府的大门,踏平他的成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