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征只是有些心思活动,并没有彻底背叛安帝的打算。河间王若是以后能够成事,他也愿意拥立新君,若是不成,他守着宣府这个要塞,手握重兵,也没人敢为难于他们冯家。
只是,这个两家的亲事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了。一则因为是帝王的雷霆之怒,二则,也是因为姚汝南的忠君之心。冯征再心思活动,也耐不住这两方面的压力,他对姚汝南极为敬重,这会儿,也不愿意让岳父失望,最终选了忠君之事。
安帝要一个安心,冯家就给一个安心,冯绮雯就这样到了出嫁的一天。听她和姚氏的说话,徐婉如觉得,冯绮雯应该很不情愿吧。
虽然冯家和谢家的事情早已经烟消云散了很多年,可是谢家毕竟是大梁的武将领袖,镇国公府的名声在那里一天,他们谢家的事情,就会有人提起一天。
所以,徐婉如也听说过,镇国公谢克定的兄长谢克宽,他娶了冯绮雯,可这个冯绮雯心里,似乎已经有了心上人。听说,那个人,很可能就是河间王府的世子贺智。想来,这个时候的冯绮雯这般愤怒,对母亲冷言冷语,应该也有这一层关系吧。
姚氏被女儿这么顶了几句,心头也很难受,她父亲要忠君爱国,她夫君要择木而居,她一个妇人,夹在中间,自然是难受的。这会儿女儿也不能体谅她的心,姚氏不禁落泪,退出房去。
边上的丫鬟婆子,一时也不敢出声,冯绮雯挥了挥手,让众人退下去一会,只说她想静一静。徐婉如心中有些惊诧,这人,莫不是要想不开,做些傻事了。可是,她在梦中,虽然能够移动,却什么都做不了。
一时着急,徐婉如跑到了冯绮雯的身边,两人的容貌这般相似,徐婉如越走近冯绮雯,心中越是惊诧。难怪,那天晚上师兄乱了心绪,就算是她在师兄的位置上,只怕也会难以自已。徐婉如这会儿,倒是原谅了潘知远,毕竟,她也曾经爱过,深知其中滋味。
等众人都退下去了,冯绮雯却抓了一把剪子,冷光称着红裳,越发的凌冽了。徐婉如一惊,刚想上前拦截,却发现冯绮雯并没有自尽的意思。反而是拿着剪子,慢慢地剪了一截头发,脸上无喜无忧,就这么平淡冷静地收到了一个荷包里面。
还好,她没有想不开,看样子,已经接受事实了。徐婉如想起自己前世下堂的那一刻,陈家收了英宗的圣旨,她跪在陈奇可后面,不怒不惊,一脸平静,全然没有她素日张扬跋扈的作风。当时,陈奇可似乎有些吃惊,本以为徐婉如会大哭大闹。可是徐婉如却只得,这样的不怒不喜,要么是心如死灰,懒得闹腾了,要么就是另有打算,暗中准备着。
前世跟苏落雪缠斗多年,徐婉如虽然是个主母,却也知道,陈奇可对自己深为厌恶,只要有一丝机会,只怕他要报复的,不止自己一个人。
所以听到圣旨的那一刻,徐婉如一点儿也不吃惊,她也存了后手。下堂就下堂吧,手中有些银钱,去哪里不是过日子呢。只是,徐婉如一点儿也没有料到,英宗紧跟着又是一道圣旨,让陈奇可养着她这个下堂妻,不许出了陈家。
说起来是帝王宽厚仁慈,不愿她一个无家可归的妇人流离失所。可是正是如此,徐婉如才落到了苏落雪的手里,生不如死地过了十五年。
那十五年里面,徐婉如后来想想,最舒服的,应该就是住在城西郊外陈家别院的日子吧。虽然那边的房子破旧,看守她的人,却也少了许多。偶尔,她还能到门口看看,那些西行归来的商队,骆驼驮着沉甸甸的行李,来往的人脸上,都带着欢喜。每看一眼,就让人心中充满了希望。这人生,即使再苦,终究也能忍耐下去了。
徐婉如想着自己的前尘旧事,一时间有些恍惚,突然却看见冯绮雯冲着镜子,很是妩媚地一笑,紧接着,挥着剪刀,就往她自己的脖子上戳。徐婉如吓了一大跳,她怎么都没有料到,冯绮雯还有这么一出。一紧张,徐婉如赶紧拿了手,去抓冯绮雯的剪子。只是这剪子,却从她的手心一穿而过。
徐婉如正后悔没有拦下冯绮雯,却听见一个男子的声音呵斥道,“你这是干嘛。”
窗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竟然进了一个锦衣男子,虽然没有戴冠,却也看得出来,必定是个富贵人家的子弟。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子弟,这会儿竟然钻到新嫁娘的闺房里面来了。
那个男子收了冯绮雯的剪刀,柔声说道,“你别担心,谢克宽他有心上人,这亲事必定只有表面,你且等我半年,半年后我一定进京接你。”
看来,这人应该就是冯绮雯的心上人,河间王府的世子贺智了吧。
都说男子的话,半句也信不得,可是这会儿贺智说的言辞恳切,又合情合理,徐婉如这个旁观者,一时半会儿,也有点信了他的话。
“可是我……”冯绮雯红了眼睛,她喜欢的是他,可是今天,却要另嫁他人。
贺智搂了冯绮雯,只拿手捂了她的眼睛,按在了自己的怀里。
徐婉如站了一边,见他眼中,隐有泪光,心中也有些明白了。这个河间王府的世子,只怕是真喜欢冯绮雯的。
河间王倒是好计谋,打算借着让出准世子妃一事,瞒天过海,伺机进京逼宫。安帝已经许久没有上朝了,京城四下都在传言,不是说这个皇子继位,就是说那个皇子继位。河间王要等的,就是安帝驾崩的那一刻。他在宫里的耳目,已经有了明确的消息,安帝只怕挨不过三个月了。到时候天下一乱,他这个手握重兵的王爷入京,再名正言顺不过了。一样是贺家子弟,谁当皇帝不是一样呢。河间王有了这个准备,自然愿意让出准儿媳,贺智再喜欢,也不得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