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嬷嬷一语中的,的确如此,邓皇后这么维护肃宗,第一个,就是为了太子。
为了太子,邓皇后可以牺牲三公主,可以牺牲自己。可是如果肃宗有个意外,太子就没有那么名正言顺了。
若是肃宗出事跟邓太后,跟邓家有些关系,那这个太子的位置,肃宗的这些个皇子,个个都有资格一争。反而是太子本人,能不能保住性命,都不知道了。
薛嬷嬷问到这一步,邓皇后突然觉得,浑身的血都冷了。
“邓家?”邓皇后着急地问道,“邓家也……”
“娘娘觉得呢?”薛嬷嬷冷笑着反问,“太后跟娘娘您可不一样,太后可是很恋家的。”
邓皇后无力地垂下手,完了,这下子真是完了。即使她能保住肃宗,却也保不住太子了。三皇子和五皇子虎目眈眈地盯着太子,两人的身后,都是错综复杂的世家权势,可是只有太子身后,什么都没有,他有的,仅仅是个外戚邓家。而邓家现在还不省心,竟然跟邓太后卷到了这次的事情里面。眼下虽然看不清楚这事究竟如何,可是多半是宫闱谋逆的路数了。邓皇后突然失了力气,保不住儿子,她这个皇后做的,还有什么意思?
做皇后的乐趣,她一辈子都没觉得多少。可是子女的成长,子女的未来,邓皇后却是满心满意替他们打算的。三公主的事情,她无能为力,可是太子一事,邓皇后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啊。她跟三公主的牺牲这么大,怎么能让太子出事呢。
“娘娘是个明白人,”薛嬷嬷笑道,语气轻快了起来,“事成,太子可以继位,事败,太子就不是太子了……”
邓皇后这才明白过来,邓太后一早跟她说过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是邓家的人,太子也是邓家的人,这一点,不是她否认,就可以抹去的。
现在,邓皇后才深刻认识到这一点。
只是,邓家怎么就这么胆子大了,敢跟着邓太后谋逆?还是说,邓家也跟她一样,不得不上了邓太后的这条贼船。
肃宗这些年,虽然不算厚待外家,却也没有苛待,他们如何就敢这样呢?邓皇后想不明白,眼下也不是想这个问题的时候。
开门还是不开门,邓皇后心中一片混沌。
开门,肃宗若是脱困,必定要算后账。
不开门,肃宗若是能够脱困,太子仍旧逃不过一劫。
开或不开,对太子来说,后果竟然都是一样了。邓皇后苦笑一声,她不知道,邓太后会对肃宗做些什么,可是她知道,无论这对母子哪一个赢了,她和太子,都不会有什么好结局了。
邓皇后一咬牙,这事,只能按着邓太后的意思来了。她生是邓家人,谁想连带着自己的儿子,也不得不受困了邓家这个姓氏。
这些年,邓皇后也不是没有挣扎,可是邓太后一手遮天,她又能如何呢。
邓皇后叹了一口气,薛嬷嬷笑着扶起了她,轻声问道,“娘娘,开门的宫牌呢?”
“让于嬷嬷去拿吧。”邓皇后有气无力地吩咐道,看了一眼林嬷嬷离开的方向。她终究,还是没有逃开邓太后的罗网。
邓皇后有令,这宫牌很快就交到了薛嬷嬷手中。
薛嬷嬷微笑着看了一眼令牌,就起身要往外走了。
谁知突然,燕国公主带着一帮宗室贵妇走了过来,一眼就看见薛嬷嬷手中的令牌了。
薛嬷嬷担心有变数,着急离开,却也知道,燕国公主连邓太后都敢当面杠,哪里会把她一个小小的奴婢放在眼里。
握紧令牌,薛嬷嬷匆匆上前给贵人们施礼。
“薛嬷嬷,”燕国公主笑着看了一眼她,问道,“先前在太后宫里,怎么就没看见你啊?”
边上的夫人们都笑,“薛嬷嬷这是能人事多,哪里就能守着让你打趣呢。”
邓皇后面色苍白,这会儿勉强跟着笑了一下,燕国公主扫了她一眼,倒是让自己身边的宫人去扶着她了。
“娘娘这是怎么了,”燕国公主起身,颇为不悦地看着薛嬷嬷,问道,“是这个刁奴让您受气了?”
贵妇人们刚刚还在跟薛嬷嬷打趣,谁想燕国公主突然就这么一句话,大家都把咯咯的笑声停在了喉管,脸上都是诧异不已。
都说这个燕国大长公主脾气大的骄横,太后跟前的红人,她说骂就骂,果然传言都是真的。妇人们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屋子里更加安静了。
薛嬷嬷刚想开口,邓皇后倒是说话了,“姑姑多想了,是本宫身子弱,刚才急了些,没缓过气来,让姑姑担心了。”
薛嬷嬷见状,也赶紧认错,“都是老奴的错,光顾着跟娘娘说话,没注意娘娘身子不适。”
“嗯,”燕国公主点了点头,吩咐薛嬷嬷上前,教训道,“你也是太后跟前的体面人,做事这般毛毛糙糙可如何是好。”
薛嬷嬷赶紧低头认错,点头称是。
贵妇人们见了,也轻松了起来,看来,燕国大长公主还是给太后面子了,这会儿只是教训了一下,并没有如何苛刻。大家一轻松,就有人给薛嬷嬷开脱,也有人给燕国公主点赞了。
一屋子里的妇人,喜乐欢庆,气氛实在不错。
邓皇后心中着急,倒是给薛嬷嬷抛了几个眼色。可是薛嬷嬷被众人围着,一时半会儿也走不脱。
邓皇后正着急呢,却听见薛嬷嬷啊哟了一声,抬头去看,却见燕国大长公主,突然拽了薛嬷嬷的头发,一个使劲,就把人按到了地上。紧接着,燕国公主飞速夺了薛嬷嬷手中的令牌,冷冷地朝着自己看了过来。
燕国公主年轻的时候,跟着太祖太宗上过战场杀过敌人,这些事情,大家都以为,只是说说而已。谁想,她到了知命之年,出手还能这般利落。也不知道,是燕国公主厉害呢,还是薛嬷嬷这个当奴婢的养尊处优久了,一下子就被燕国公主给放到了。
再一看,燕国公主身边的那个宫人,倒像是如意郡主身边的那个粗笨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