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虎言不由衷劝解了李氏几句,心下却知道,他都如此大骂,李胖子还是如此作死往死路上狂奔,那是想阻拦也没法子阻拦的。
他是不愿意再搭理李家一丁点事情,回虎口堡后,李氏又把李家事情和董虎的话语说了一遍,董瑁只是看了眼低头逗弄董白的董虎,也微笑点头,好像也很赞同的样子。
三日一忽儿过,无数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不少妇人还抱着个娃娃来到虎口堡,看到乡亲们衣衫褴褛、单薄,看到妇人紧紧将孩儿裹在怀里……
每人一百钱,每人发一套羊皮袄、鞋子,都是两年前砍杀参狼羌时死人衣物,还有这些年董虎自己攒下的破烂,反正堆在库里也是堆着,董虎大手一挥,妇人、孩童一人一件。
也不知道几十个老人是如何寻来的人,呼啦啦近万人,无数人出现时,蔡邕神情严肃,他知道,就算朝廷大佬、名士病逝时,也绝对不会有万人趟着齐膝积雪送行。
看到董虎给人发衣服,让所有人吃牛羊大餐时,也终于明白了董卓嘴里的“虎娃心善”是何物。
火炕烧的旺旺的,年幼的娃娃一律留在邬堡温暖房里,让没办法上山的老人在家里看着娃娃,继续烧火做饭,其余的人或抬着纸马、纸牛,或拿着纸板做的桌椅板凳上山,无数人上山……
蔡邕代表朝廷,当着无数人念了一遍祭文,董虎又将自己撰写的祭文拿出来念了一遍,把董氏是如何的贤妻良母,是如何的辅佐董卓为国征战的,是如何教导孩儿忠贞仁德的,又是如何爱戴百姓的……反正是念了好一会。
董虎念了好几页纸的白话文,带着好几千人齐齐躬身后,这才开始烧纸马纸牛纸人什么的,能想到的,董虎全都做了个,甭管像还是不像,他都做了些,各式各样的都有。
大汉朝没有这样的治丧规矩,董虎也不管,整了场异类的埋葬送行仪式,但在烧纸什么的时候,心下还是颇为担心的,唯恐大火点燃了山林,特别让人小心着。
所有人下山后,在吃大餐前开始给每个人发钱,原本蔡邕还极为郑重董卓或董虎在临洮的威望呢,直到发钱时,先是愕然,之后就是连连苦笑摇头……
发完钱了,大餐吃完了,就又进入诉苦、批斗大会,无数人围着个儒雅老头诉苦,围着李宽、孙营、李全……大骂,更甚者还有恼怒扔雪球的……反正是挺乱的,董虎、董瑁两兄弟干脆就跑了没影,躲起来饮酒。
光和六年十二月二十一日,董瑁仅领着数十人返回河东郡,半道上又遇到百十人临洮汉子加入。
董瑁离开临洮后第三日,董虎再一次上山,与孤零零的坟茔说了好一会话语,这才带着幼军骑离开临洮,但他在虎口堡留下了五百人。
因为队伍里有蔡邕缘故,这一次他没有回参狼谷,而是走陇西道入狄道,继而折转走金城郡,之后过黄河入允吾城,过老鸦峡、破羌、洛都后就是蔡邕主持改名的“安夷”城,当然了,日后也只会是安民城、安民县。
董瑁、董虎前后脚刚离开临洮,作死李宽、李全父子就将贪婪伸向董虎发放的百万钱百姓身上,还没等到蔡邕弹劾陇西郡太守李参奏折京城呢,尚还是中平元年元月,刚过了十五时,无数愤怒的百姓冲入李府、孙府……消息传入董虎耳中时已经是二月底,已经是临洮二十七家被屠门的一个多月过去,当然了,这是后话。
董瑁自离开临洮后,尚未到达陈仓时,华雄已经进入河东郡,来到了安邑,华雄顺顺利利入城,城门卒认得华雄,并未有任何阻拦,但他来到太守府门前时,正巧撞上董璜。
董璜见到华雄,不由一愣。
“华雄,你不是跟着大兄在临洮守孝吗,怎么又前来了安邑?”
华雄眉头一皱,还是抱拳道:“末将还有事要见主公,就不打搅了二公子出行。”
华雄抱了拳后,就要从董瑁身边走过,就在两人即将错身而过时,董瑁猛然伸手拦住去路。
“等等。”
董璜转身挡在华雄身前,一脸的皱眉不悦。
“叔父已经说了,让大兄在临洮为婶娘守孝三年,你是大兄的亲随头领,为何不守护在大兄身边?”
“来人!”
“把擅离职守之人拿下!”
董璜自幼时便是万千宠爱于一身,一直都与董瑁不和,身后一干兵卒都知道这些事情,可若他们是董卓自凉州带出来的兵卒,无论是敦煌、酒泉所属湟中义从,还是韩遂投降后,招降的令居塞湟中义从,就算知道董璜、董瑁两人不和,仅华雄统领过五千董部义从,那也绝对不敢轻易对华雄动手。
湟中义从不敢轻易动手,但董璜身后的兵卒不是湟中义从,而是董卓入主河东郡招募的河东兵,跟着董璜每日饮酒的河东兵亲随,眼里又哪里在乎华雄是谁。
董璜不知犯了什么病,突然下令要逮捕华雄,数十河东兵齐齐上前,十数幼军骑见数十河东兵要动手,齐齐举起长槊,华雄更是暴怒,大戟一摆。
“大胆——”
华雄陡然刺向董璜,董璜吓了一跳,慌忙向后跳了一步。
“当!”
大戟重重刺在太守府台阶青石上,火花崩散,坚硬青石台阶竟被崩裂大块。
“哪个敢阻拦主公信件!”
“死——”
华雄怒吼,背后十数幼军骑齐齐踢马上前,仰天怒吼。
“杀——”
十数人怒吼,正满脸笑意陪着一中年向府门前走来的董卓吓了一跳,下一刻,老脸顿时阴沉,好不容易来了个旧识,而且还是太原郡名士,门外竟传来震天喊杀声,素来好面的董卓又哪里挂的住脸?
“牛辅,给咱去看看,是哪个混账在门外闹事!”
董卓恼怒,牛辅慌忙抱了一拳,率先跑出房门,刚要恼怒大喝训斥,可一看到举着大戟指向董璜的人是谁时,心下就是一个咯噔,暗叫不好。
牛辅经历过一次董忠送信事件,别人不知道董忠当日带来的杀头话语,自己又如何不知?
一看到华雄,牛辅就知道必然是大公子送来的要命信件,哪里还管其他,刚要上前……
“嗡!”
华雄猛然一抖,将原本指向董璜的大戟指向牛辅,一脸的冷漠、恼怒。
“牛将军……”
就在这时,一声狮吼暴怒传出……
“哪个混账敢闹事——”
董卓大怒,刚一脚踏出院门,张口还要恼怒,看到华雄时,又是一阵呆愣。
“华雄?你怎么回来了?”
华雄见到董卓出现,收了大戟,上前叉手抱拳。
“回主公,大头领担心主公安危,特让华雄前来听令!”
“瑁儿他……嗯?”
董卓刚开口,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大手一摆,很是不耐烦的样子。
“行了,瑁儿就是瞎担心,你先退下,待咱先送送子师……”
董卓伸手,一脸的慈善笑意,哪里还有之前暴怒阴沉。
“数年不见,子师应该与咱多亲近亲近才是,来来……”
董卓很是热情,中年也很客气与他客套了几句,但在登上马车时,看着骑坐在战马上的十数幼军骑与他人不同,一脸笑意指向十数骑。
“太守大人,这十余骑看着……与那些湟中义从不大一样,这又是哪里的精锐?”
董卓一脸不在意摆了摆手,笑道:“凉州十里不同乡,各部羌人五花八门,子师不用奇怪。”
中年叫王允,字子师,并州太原郡名士,以刚正不阿盛名。
董卓早些年曾在并州任职过,与王允有过短暂的接触,虽接触不深,可也总比没有丁点接触要好吧?
大汉朝是世家豪门的天下,漫长的三四百年也造就了世家子的骄傲,哪里会有人看得起偏远地方临洮董家子?
董卓南征北战了二十年,可他身边连一个像样的世家子弟做谋臣都无,即便做了河东太守,平日里也无一个名士前来,好不容易来了一个,董卓也极为热情,直至把人送上了马车,看着马车消失,可怪异的是,牛辅却有些畏惧后挪了小半步……
董卓阴沉着脸走到董璜身前,抬手就是重重一巴掌。
“啪!”
又一脚将人踹翻,一脸阴沉俯视着面色苍白的董璜。
“哪个让你动咱的信件的?”
“哪个——”
董卓愤怒暴吼,董璜差点吓尿了,从小到大,董卓从未如此阴狠暴怒对着他,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辩解。
“牛辅,你亲自执行,就在这门外,每人五十鞭,少了一鞭,你就代他们所有人受刑!”
“诺!”
牛辅不敢稍有反抗,慌忙摆手,一大群兵卒上前,连同董璜在内,几十人全被捆了个结实。
“哼!”
“咱再说一次,哪个再敢动咱的信件,咱剁他一家老小!”
董卓恼怒冷哼,尽管他不知道临洮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他知道,若是一般信件,哪里用得着华雄这般将领亲自护送。
大袖一摆,董卓冷脸走入门内,华雄按刀持戟跟随,两人一前一后还未走出多远,不仅得知了消息的董旻、徐荣、李傕、郭汜等人急匆匆赶来,就是牛辅的媳妇董媛也跑了过来,全都一副要为董璜救场架势,这也让董卓心下更为恼怒,面上更为阴沉……
“叔颖。”
“你是不是也要动咱的信件?”
看着二哥阴沉着脸,又看向后面按刀华雄,董旻终于知道了董璜做了什么事情,顿时有些慌了。
“叔颖……叔颖怎敢私看兄长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