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董卓在内,很少有人真正看到过董部义从厮杀,他们只是从战报上得知了些董部义从战绩,战鼓震天,所有将领全都出营观战。
五个千人步兵营六列军阵足以排列出两里横面,依照董虎的习惯,身为五千步卒统帅的孙牛居于右翼,直接掌控两千右翼,而中军两个营则由性格坚毅的董信担任,左翼一个千人营则由每每与孙牛争吵对怼的胡三统领。
董虎所用战法是罗马帝国习惯打法,罗马帝国与大汉朝是一样的强大帝国,巅峰的罗马帝国时,疆域比大汉朝最强盛时还要辽阔,但罗马帝国的巅峰时的军团人数才仅有三四十万人,这远远落后于大汉朝的军队数量。
在罗马帝国看来,中原王朝的两个州的疆域,只需要一到两个军团就足够了,也就是五千到一万兵卒。
罗马帝国巅峰军卒数量仅三四十万人,打一场战役也只动用一到两个军团,以至于每每面对远超自己数量的蛮人围攻情形,但最后的胜利者却往往是罗马军团,很大的原因就在于罗马军团的进攻特性。
罗马军团的战术思想与中原王朝的战术思想不一样,罗马军团的主帅位置不是在军阵的中央,而是在右翼,这么做的原因是主帅可以随时转移阵地,转移到军阵后指挥中军或左翼军阵。
主帅居于右翼,可以随时转移,若居于中军阵心,主帅就没办法移动,一旦移动就会破坏围在中间的阵型,就会让军阵动摇,很容易让敌军实施箭矢阵中间突破。
罗马帝国的统帅在右翼,中军将领性格上必须是坚毅不拔,要像坚硬石头顶住敌人,左翼将领的头脑必须极为敏锐,不仅能察觉对方主帅的意图,同时还要与自己右翼主帅心灵相通,能够判断出敌我双方主帅进攻意图,随时配合己方主帅实施斜线战术。
罗马军团最善于斜线战术,以及斜线战术衍生的砧锤战术,这与中原军团常用的锥形(锋矢)战术、雁形阵、钩形阵不同,锥形、雁形、钩形阵都是建立在中军强大的基础上。
中原军团兵马数量较多,往往极为重视中军,是建立在中军不动摇的基础上,但罗马军团数量少,更倾向于进攻,毕竟人数较少,若是被动防御,早晚会被敌人用人数优势生生磨死,罗马军团更善于利用进攻来充当防御。
凉州人少,董虎也更喜欢罗马军团的打法,教授手下时,也是以罗马军团的进攻打法为主。
无论是什么打法,都脱离不了战场三原则,即二打一,二胜;输出面大的打输出小的,输出面大的胜;密集打稀疏的,密集的胜。
但战场上复杂,具体该如何打,需要看具体情形,并不是一招鲜吃遍天。
战鼓震震,得到了弓弩的五千临洮儿郎率先居于阵前,他们需要先射上几轮箭矢后,然后就会躲在披甲持盾重步兵身后进行抛射,或护在两翼。
十万人,漫山遍野,如同洪水猛兽一般汹涌滚动,看到如此庞大威势的阵仗,即便是张温、皇甫嵩、朱儁、曹操等人也面色大变。
“放箭——”
无数箭矢抛射,一波又一波,五千临洮儿郎、五千重步兵,同时张弓射箭,但重步兵远比充当辎重的五千临洮军箭射齐整。
一波又一波,每一波箭雨带走无数头裹黄布条性命,但拿着木叉、锄头、棍子黄头巾们太多了,滔天洪水般狂吼呼啸涌来……
“射箭——”
箭阵前号令兵两眼紧盯着无数涌动潮水,见距离五十步时,挥舞着旗子转身就跑。
喊杀声震天、冲天战鼓轰鸣,号旗手再如何呐喊撤退,他人也是听不清,可看到人提着小旗子跑路,那还能看不到?
原本还射箭的临洮儿郎,全向着预留后撤兵道向后狂奔。
五千弓弩后撤,震天战鼓一顿。
“投矛——”
“嗡——”
敌人距离无数举盾兵卒仅有十数步,五千根重标枪远比弓箭杀伤力更加恐怖,如此近距离,重标枪能将没有甲胄、没有木盾的黄头巾生生钉在地上,即便是偶尔有人拿着块房门板,重标枪也能将木板刺穿,锋利的矛头透过木板刺入人的胸腔。
五千重标枪过后,密集冲阵前锋瞬间稀疏。
“拒阵——”
“轰——”
前排持盾手猛然转动盾牌,左腿向前倾侧着着身体,准备着第一波冲撞……
“轰——”
震天冲撞如同无形冲击波,数里外观阵百十大将不由提动了下缰绳,胯下战马更是焦躁踢动。
“杀——”
震天喊杀声瞬间充斥整个天地,人挤人,六列战阵生生挡住了无数黄头巾最强冲撞。
人太多了,每一刺出一矛,耳边就是一声凄厉惨叫,纯粹的疯狂,纯粹的血肉撞击坚固防线,孙牛见识过这种疯狂,见识过参狼羌是如何的惨烈。
人太多了,头上箭雨一波又一波,即便如此也难以让这种疯狂冲阵冷静下来。
孙牛亲身经历过参狼羌的疯狂,亲身经历过董虎是如何临阵接掌指挥权的,仅小半刻钟,阵前死了无数人,疯狂依然没有减缓,孙牛知道,在这种疯狂下根本无法边战边退,一个后退就能让整个防线崩溃。
“开阵——”
“龟阵——”
孙牛怒吼,号角传令鼓动,正在举盾拼命抵挡的军阵猛然放开近百个口子,如同泄洪一般,在开口处,无数军卒持盾转身,如同之前弓弩手撤退的兵道,持盾军卒用一个个盾牌弄出一个个水渠,无数黄头巾在人推人下,顺着沟渠涌动,但这是条生死路,每前进一步,左右两侧都会刺出致命一击。
未开阵前,双方厮杀的只是第一、第二排兵卒,三、四、五以及第六排预备兵除了投放重标枪外,他们没办法杀敌,但在开阵后,五千披甲重步兵就成了刽子手,原本的兵道就成了条生死路……
张温、皇甫嵩、朱儁……就是董卓都一脸惊骇看向数里外,孙牛近距离作战或许无法察觉出整个战场态势,可站在高坡上的百十大将又如何看不到,黄头巾潮水在发疯了似的狂攻董部义从军阵下……
这才多久?
一刻钟?
还是两刻钟?
原本的滔天洪水,怎么变成了稀疏溪流?
董卓一个冷颤,没由来的恐惧,之前他知道董部义从战力很强,能两千全歼参狼羌两千,能三千全歼边章五千,可他从未亲眼见识过董部义从真正厮杀场面。
十万人,就算是十万头猪,也不会这么快被杀完吧?
“来人——”
看到黄头巾们终于恐惧开始哭喊向后奔逃,董卓炸响尖叫,吓得一干将领心脏一紧。
“快——”
“快传令华雄出击——”
……
连续泄洪,仅五六次,孙牛就感觉到了轻松,感觉到了极限压力下骤然轻松的快感。
“来人!”
“告诉姚山叔,配合我军攻击贼军右翼!”
“诺!”
……
“传令董信、胡三,右翼斜线阵!”
“诺!”
……
姚山与孙牛不同属,能对他下军令的只能是董卓,但得了孙牛军令后,想也未想,五千临洮儿郎全部涌向右翼。
“推阵——”
“杀——”
疯狂被冷静替代,原本血肉碰撞也成了孙牛熟悉的对戳,而不再是零距离的冲撞,在军令下,右翼两个千人步兵营齐齐怒吼。
“轰轰轰……”
“杀杀杀……”
每一次重重向前横推,手中枪矛便透过盾牌猛然刺出,冷静下来的黄头巾们就会在气势冲天下后退,不后退就会被刺死在阵前。
一声声怒吼,如同铜墙铁壁横推一切,整个右翼大踏步向前横推,横推着黄头巾的左翼向后退却。
孙牛统领着右翼怒吼向前横推,胡三统领的左翼却在缓步后退,而与之厮杀的黄头巾们右翼并未察觉到危险,横跨两里的厮杀战场,即便是常年作战将领,若不足够的敏锐,如此激烈厮杀战场,也是难以察觉到对方意图,更何况还是毫无厮杀经验的黄头巾?
孙牛领着右翼不断大踏步横推,董信领着中军如同厕所里的石头坚立不动,而胡三领着左翼却在缓缓后退,仅一刻钟就形成了典型的斜线军阵。
“杀——”
姚山跟在孙牛后面、侧翼,当孙牛右翼生生将黄头巾左翼横推出三四十步时,姚山猛然领五千卒狂攻正与董信对抗的黄头巾中军背后,一副要将残余数万黄头巾们全部包圆围歼架势……
被横推着后退的黄头巾左翼将领率先发现了危险,在董部义从要全部围歼屠戮自己时,率先转身就逃。
孙牛没有理会逃跑了的黄头巾左翼,两千持盾将士猛然转身,迅速向右翼展开,原本六列军阵在逐渐拉伸下变成三列,竟生生欲要将黄头巾中军、右翼全部包圆……
“神上使快走——”
“快走——”
“杀——”
波才猛然转身看向背后大乱的兄弟,这才发现身后又多了一道铜墙铁壁。
“杀——”
“杀——”
……
在孙牛由六列军阵逐渐拉伸欲要包圆残存数万黄头巾时,董信中军、胡三左翼同时在拉伸,等到波才发觉了危险时已经晚了,近万人已经形成了方圆一里的巨大包围圈,生生将四五万人困在巨大包围圈内,就在这时,数千铁骑也轰鸣出现在战场……
“噗。”
一支箭矢闪过,波才仰天栽倒。
“神上使——”
一汉子尖叫扑到波才身前,眼中满是泪水。
“神上使……”
波才死死抓住汉子,嘴里不住喷血。
“奸臣当道……朝廷……朝廷无德……”
“苍天……苍天已……”
“已死——”
双目怒睁苍天,手指微抬,像是在怒斥控诉着什么……
“砰。”
抬起手臂无力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