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胜、董虎一前一后离开汉兵大营,两人仅带走五百骑,剩下的则留给董卓、刘胜充任亲随。
离开了汉兵大营数里,郭胜突然勒住战马,董虎也本能的停住脚步,过了好一会,郭胜才学着董卓模样,用着马鞭轻敲董虎胸口,嘴里却说着让人担忧话语。
“虎娃,以后可莫说今日所说话语,会害了你的命的。”
董虎沉默片刻,郑重点头抱拳。
“今日虎娃说了那些大逆不道话语,实则还是想告诉陛下和三公,就如军前对垒,中军若无兵可用是极为危险的事情,而皇甫将军身为朝廷统兵大将,应当知道中军大营的空虚,敌我两军对垒厮杀时,不想凝聚军心,反而逼迫手下兵卒不满反叛,逼着底下兵卒围攻空虚的中军大营,在虎娃看来,这已经不是一个合格统帅应该做的事情。”
“虎娃说这些话语没别的意思,皇甫嵩主攻冀州贼也好,让叔父和虎娃来杀贼也罢,这都不是叔父、虎娃能够决定的,但虎娃期望陛下、三公、皇甫将军能够谨慎、稳重些,尤其是天下震荡、民心不定时,更应稳重谨慎些,而不是如今日这般开口闭口言他人谋反。”
董虎郑重抱拳。
“虎娃言多有失,还请郭公恕罪。”
……
“呼——”
郭胜重重吐出口气,又轻敲了董虎胸前两下。
“咱会将今日之事上告朝廷,但这些话语还是莫说了,对你日后仕途终是有碍。”
“诺!”
“虎娃谨听郭公教诲!”
……
郭胜对董虎很是满意,之前谁也没意识到二十万人是怎样的威胁,谁也没意识到他对二十万人组成的前中后三军将领布置有何不妥,更没意识到他居于后军是何意,只以为他主动对董卓的避让,主动让出大军统领权,直至护乌丸校尉宗员激怒了他,郭胜这才猛然意识到,前中后三军将领安排意味着什么,越是知道,对董虎也愈发重视。
不仅郭胜,皇甫嵩、卢植、董卓等人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就算被一小儿指着鼻子训斥大骂,一干人也没有办法恼怒。
郭胜极为重视上中下三策对雒阳乃至整个大汉朝带来的威胁,不敢有丝毫停顿,唯恐二十万大军无人看押出了意外,更是让人连夜将奏报送往京城。
一万董部义从看押二十万俘虏,而且还能镇压的住,看似不可思议,可这些人都是被董部义从正面击败的,尤其是万人近乎全歼毫无经验的乱糟糟十万人冲阵,仅此一战,二十万人本能的就认为董部义从是不可击败的,畏惧了,就会谨慎、小心,再加上董虎并未真的虐待他们。
伤员、难以远行的娃娃、老人,董虎连买带抢为他们弄来了马车,为青壮配备了弓箭刀枪,一日三餐没少一顿,除了军规严厉了些,董虎并未虐待他们,而是将他们与董部义从一样对待。
本就是老实耕种的中原农夫,又不是东西羌造反惯犯,董虎并不是太过担心看不住他们,但郭胜不似他这么憨大胆,不敢稍有停顿,连夜赶回平静如水的三军大营。
郭胜心有不安,不是担心董虎造反,若要造反,那也不会将“亡天下”的上中下三策说了出来,郭胜担心的是董部义从一干敢捅天的将领,这帮家伙可比董虎冲动多了。
郭胜、董虎离开广宗后,董卓、刘胜两人也仅待了两三日,之后就四处闲逛,不是去这个侯爷家,就是跑去与那个王爷唠嗑,而冀州各郡王、县侯、乡侯对两人也极为热情,唯恐自己的王侯爵位保不住,而造成这种情形的根子,还是出在张角和各大家族身上。
张角传道十年,太平道的大本营还就在冀州,冀州诸侯国(县)百十,只要朝廷想揪小辫子,那还不是一揪一大把?
太平道造反,冀州各诸侯国、县率先倒霉,县侯就不提了,仅郡王就抓住了甘陵王刘忠、安平王刘续两个,常山王刘暠更是被吓得弃国逃走。
甘陵王刘忠被抓,儿女死了个精光,死后也是消藩的命,朝臣们也就没找他麻烦,被抓的刘续以及弃国而逃的刘暠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地方上有各自的国相弹劾,上面有朝廷文武的不满上眼药水,全都是要夺了他们的封国,这还是诸侯国,下面的县侯就日子好过了?
都是秃子头上生虱子的事情,正值朝廷内外没人帮着说话时,正值各家担心消藩困难时,董卓、刘胜带着二十万大军前来了,冀州各诸侯王侯对董卓、刘胜能不积极、不热情吗?
郭胜不理会董卓、刘胜能获得多少好处,他更为担心自己一封信件会对董虎造成多少影响,更担心自己会不会也跟着一起倒霉。
心下担忧,吃嘛嘛不香,也确如郭胜担忧的那般,皇帝、何皇后、三公、大将军何进得了郭胜信件后,全面色惨变,皇帝更是吓得呆坐许久不敢言,他再如何混账,那也不是看不出信件上的上中下三策意味着什么。
信件摆在司徒袁隗、司空张温、司农曹嵩、光禄勋刘宽、大将军何进面前,刘宏被信件上内容吓住,许久也没能按住心脏狂跳……
“哼!”
刘宏强忍着心脏不安重重冷哼,好像在给自己力量、信心。
“果然是头不安分的狼崽子!”
刘宏又恼怒看向张让、高望,一脸的愤怒。
“狼子野心……立即派人给朕去追!武库里的一柄刀、一根箭矢都不许给他!”
张让害怕,忙上前跪倒,正待惊慌答应时,高望突然叩头开口。
“老奴恳请陛下谨慎……”
“你混蛋——”
不等高望话语说完,刘宏拿起一方砚台就砸在了高望脑门上。
“那该死的小儿都要攻打雒阳,都要灭亡了我大汉朝——”
刘宏就算再如何贪财,那也能看出董虎话语里的真伪,这要是继续给他兵器,万一真的造反了,怎么办?
司徒袁隗上前抱拳道:“陛下英明,二十万人对雒阳,对冀州、对朝廷的威胁太大,绝不能让临洮小儿继续做大难制,臣恳请陛下立即追回五万人刀兵!”
高望猛然抬起头颅,看向袁隗时一脸愤怒。
“司徒大人是要逼迫二十万人立即造反吗?”
高望向刘宏重重叩头道:“陛下还请息怒,虎娃将这话语说了出来时,就没想着要造反,可若陛下立即追回刀兵箭矢,这又让董部义从将领们如何去想?”
“老奴恳请陛下暂息怒火,当此之时不是追回刀兵,而是立即充实雒阳兵卒,只有帝都兵强马壮,图谋不轨的人才不敢言刀兵。”
……
“募兵!”
“给朕立即募兵,招募十万精兵悍将——”
刘宏大怒,众人大惊,募兵十万,朝廷哪来的这么多钱粮?
一听皇帝要募兵十万,不等何进大喜上前,司农曹嵩忙上前抱拳,先是把府库里的钱粮说了下,这才一脸苦色开口。
“贼人造反,各郡县遭灾,今岁无法征收足额钱粮,若……若陛下征募十万卒,需要……需要二十万万钱、两百石粮食,府库空虚无钱粮,还请陛下打开内库……”
“混账!”
曹嵩开口就要再次扒拉他的小金库,立马急眼了,想也未想直接大怒拒绝,虽大怒,却明白了过来,十万兵卒是要花费好多钱的。
想了好一会也没想了个好法子,刘宏又恼怒指着张让、高望大骂。
“都是你们!若不是你们蛊惑,那该死的小混蛋又怎能跑来了中原——”
“若不是你们,那小混蛋又怎会多了二十万贼人——”
刘宏尤为见不得董虎得了好处,当年河湟谷地时,他就一个劲拖着十三万石粮食,如今被小混蛋抢了这么多钱粮后,那哪里会愿意?见到董虎又愿意养二十万人,心想着让小混蛋的钱粮花光了,小混蛋也就老实了,便任由二十万人留在小混蛋手里,可现在……小混蛋竟威胁了大汉朝,要用二十万人攻打雒阳!
皇帝大怒,没人敢劝解,可雒阳空虚是事实,光禄勋刘宽见无人开口,上前一礼。
“陛下,此时当以稳妥为重,南阳黄巾贼已平,可令有功将士回京戍守……”
“对对,老宗正说的不错!”
“传令皇甫嵩立即领兵回京……”
袁隗、张温、何进、曹嵩皆大惊,齐齐上前。
“陛下万万不可啊!”
张温忙抱拳道:“若让皇甫将军领军回京,岂不是……岂不是让董家子占了整个冀州?”
何进上前道:“万万不可让皇甫将军领军回返,臣以为当严令临洮小儿立即前往并州,二十万贼人留于冀州太过危险!”
何进开口,袁隗、张温、刘宽、曹嵩相视后,齐齐抱拳躬身。
“恳请陛下严令董部义从前往并州戍守!”
见他们如此,高望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再说什么,信件内容确实让人心惊,可这话语都已经说了出来,又如何可能真的反叛?
一听到让董部义从立即前往并州,刘宏又有了些犹豫,董部义从现在离开冀州,就意味着他连一根毛都甭想从冀州得到,这可是二三十万万钱啊!
一想到自己要损失如此之多钱财,刘宏又犹豫了……
“高望,那该死的小儿真的不会造反吗?”
高望紧紧伏在地上……
“一人若想反叛,又岂会当着众人的面说了出来?”
“老奴该死,还请陛下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