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朝任何一个正儿八经的官吏、将领都会考虑匈奴人暴怒的后果,但这不包括凉州羌人,尤其是被董虎养出来的董部义从。
孙牛“当啷”拔刀,帐内董部义从将领齐齐拔刀,不仅司马郭缊吓了一跳,呼厨泉和一干匈奴人同样大惊失色,但他们又像是被激怒了似的,也跟着拔出了刀子,这让董虎怀里的苦娃有些紧张、不安……
董虎感受到苦娃的紧张,大手紧了紧她的肩膀,低头对她温和笑了笑,这才向一干大将摆了摆手,在孙牛等人冷哼坐下后,这才抬眼看向一脸愤怒的呼厨泉等人。
“呵呵……”
见呼厨泉同样是一个倔强少年,见他手握弯刀,本该恼怒的他却轻笑出口。
“护匈奴中郎将张修杀了呼征单于,张修羞辱了所有匈奴人,也可以说是我大汉朝羞辱了你们匈奴人,你们确实有理由愤怒、不满……甚至仇恨。”
“哼!”
呼厨泉重重冷哼,但也将手中弯刀收回腰间,脸上依然冷漠愤怒。
在呼厨泉冷漠冷哼时,董虎却转而向恢复了平静的苦娃笑了笑,知道她因何在他人拔刀时如此的紧张,大手轻轻抚动她微鼓的小腹,再次看向眉头竖起的半大匈奴小子。
“按照有罪推理……”
“呵呵……”
“什么是有罪推理呢?”
“就是……谁最后是获利者,谁就是有罪,或是一切阴谋策划者。”
众人心下一惊,董虎却向苦娃咧嘴轻笑……
“张修杀呼征单于有罪,所以陛下将其下狱论死……张修没落了个好,由原本的两千石大吏变成了囚笼中死囚,被陛下一刀砍了脑袋。”
“大汉朝得了好处吗?”
“张修的莽撞妄为激怒了美稷匈奴人,不仅无法再次任命匈奴中郎将,河套三郡也被你们匈奴人占了,定襄郡、雁门郡、西河郡……乃至整个并州都在愤怒的匈奴人威胁下……”
“苦娃。”
“你说……大汉朝是得了好处吗?”
苦娃听不懂他说的这些,有些茫然摇头,表示不明白,董虎只是对着圆脸女人笑了笑,继而又看向面色大变的一干匈奴人。
“张修擅杀呼征单于,得了个身死族灭。”
“张修擅杀呼征单于,整个并州都在匈奴人的兵锋之下。”
“那么谁得了最后的好处?”
董虎手指点向面色大变的呼厨泉,不屑冷哼。
“最后得了好处是你们!是你们父子!”
“是你爹美稷单于羌渠,是你兄长左贤王於夫罗,是你……右贤王呼厨泉!是你们整个匈奴部族!”
“右贤王,你说……本将军该不该怀疑张修杀呼征单于,就是你们父子一手策划的呢?”
呼厨泉大怒,指着董虎怒吼。
“你……你胡说——”
“你……”
孙牛又一次“当啷”拔出刀子,指着呼厨泉等人大怒。
“主公!”
“这帮奸人小贼竟敢算计咱们大汉,让咱黑牛砍死他们!”
黑牛大怒,帐内众将再次轰然站起,纷纷拔刀,吓得呼厨泉等人同样拔刀相对,一副立马拼杀架势。
董虎对孙牛嘴里的“咱们大汉”四字颇为意外,他可是很清楚黑大个是如何的对朝廷不满,至于呼厨泉等人……
“两军交战时尚且不斩来使,况且美稷匈奴也是我大汉朝臣子,众将不得无礼。”
董虎摆了摆手,华雄、孙牛等人这才冷脸一一将腰刀收回,纷纷冷哼坐回座位,呼厨泉摆手下,十余匈奴人也默默收起腰刀。
默默从苦娃手里接过酒水……
“张修无君命擅杀呼征单于,擅杀有功之臣,陛下早在数年前已经将其下狱处斩,虽不能消除匈奴人心下的怨恨,但也算是给了美稷匈奴一个交代。”
“但……右贤王当知,你们匈奴人委屈,却不是可以肆意侵入河套三郡,肆意劫掠并州的理由!不是你们挑战大汉帝国威严的理由!”
呼厨泉强忍着心下怒火,抱拳道:“董将军说的是,可我族皆怒大汉朝的不仁不义,就算父汗有心约束族众,族人皆怒,父汗也是有心无力!”
就在董虎不屑开口时,一直未开口的郭缊突然上前抱拳。
“董中郎还请谨慎,陛下让将军任职护匈奴中郎将,是希望我大汉朝与美稷匈奴亲善一家,希望整个并州安稳,而不是争端再起。”
听了这话语,董虎和名下大将皆是鼻孔一阵粗气直冒,朝廷给了“雁门郡太守”算不得什么,但“护匈奴中郎将”一职不同,这个职位本身就是让匈奴人极为难受的职位,与让刘备三兄弟极为难受的督邮一样,护匈奴中郎将就是美稷匈奴的督邮!
让董虎担任美稷匈奴的“督邮”一职,本身就是要让董虎与匈奴人狗咬狗,与当日招抚韩遂时一般无二,就是要让羌人、匈奴人狗咬狗。
这都是明摆的算计,偏偏郭缊却当着呼厨泉说什么“亲善一家”话语,他郭缊,他张懿想要做什么?装老好人?还是两不相帮坐壁上观?
“哼!”
董虎、呼厨泉竟极为默契同时冷哼不满,也让两人诧异对视……
“呵呵……”
董虎拍了拍怀里的女人,从帅椅里起身来到堂下,上一刻还冷言讥讽、剑拔弩张,此时却一脸笑意盈盈,熊抱似的搂着冷脸怒视的呼厨泉,生拉硬拽将半大倔强小子拖到座位上坐下,又随意拿了个草团子坐在一旁,张辽看到这一幕,很是别头不愿去看……
拿过硕大的酒樽,一边倒着酒水,一边哄小孩似的笑呵呵。
“右贤王年幼却担大任,从某种程度上也验证了兄弟的才能,定然是个年轻俊杰!”
“来来……”
“咱虎娃敬兄弟一杯……咋地?咱虎娃大小也是河湟羌王,还不能请兄弟饮上一杯?”
……
“这就对了嘛……大家都是兄弟,有什么事情可以商议着来嘛……”
……
华雄、孙牛等人见主公如此模样,也不由相视苦笑,知道主公又要使坏招了,果然,当董虎与呼厨泉三杯酒水下肚……
董虎吐着酒水,又重重拍打了两下同样倔强的少年肩膀,丝毫不在意呼厨泉厌恶耸动肩头。
“少年担大任,肯定是出类拔萃的少年英才,但是呢……也可以说……你爹羌渠单于无人可用,至少是无真正可以信任的人……”
呼厨泉手掌猛然一抖,整杯酒水全潵在了胸前。
“你……你……”
董虎重重拍在呼厨泉肩头,又搂着他脖子很是摇晃了两下……
“咱虎娃啥事都喜欢摆在明处,之前说的大汉朝……仁义什么的,那都是面上的事情……”
“董中郎你大胆!”
郭缊大怒,蹭得站起,指着董虎就要大骂,华雄、孙牛等将轰然站起,大帐内又是一静……
“兄弟看到了吧……咱虎娃也是老大难!连说一句混账话语都不能!”
董虎根本不理会郭缊,只是随意摆了摆手,一群五大三粗将领这才怒视冷哼坐回座位……
“唉……”
“兄弟难啊……”
董虎一边拍着呼厨泉肩头,一边诉苦,说自己是河湟羌王,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甭提多么逍遥自在了,结果忠义了一回,战功无数却被流放到了并州,诉苦自己在大冬天糟的非人罪,反正就是满肚子的牢骚不满,听的郭缊老脸通红、怒目圆睁……
听着他唠唠叨叨一大堆,呼厨泉犹豫说道:“朝廷如此不仁不义,董将军为何……为何……”
“为何不反他娘地?”
董虎将呼厨泉犹豫半天也没说出的话语说了出来,郭缊正待大怒,身旁一文人模样男人猛然将他拉住,也让董虎不由多看了一眼。
“唉……”
董虎微微摇头轻叹。
“大汉朝自立国时,你们匈奴人着实强盛了一回,把大汉朝欺负的不要不要的,可后来就不成了,大汉朝把你们匈奴人打的俯首称臣!”
“你们匈奴人干不过大汉朝,咱们羌人呢?不还是一败再败?不还是被大汉朝揍了三四百年?”
董虎重重拍了下呼厨泉肩膀,一脸的苦涩……
“唉……”
“大哥也别说二弟是孬种,你们匈奴人都不敢反叛,兄弟难道就敢反叛?”
呼厨泉挣扎从董虎怀里挣脱出来,一脸通红道:“凉州羌人不是已经反叛了?董将军手握二十万大军,也一定可以夺下整个并州……”
“然后呢?就咱虎娃手里二三十万兄弟,打的过大汉朝五千万人吗?”
董虎很是翻白眼瞪了呼厨泉一眼。
“那韩遂老小子与咱虎娃有仇,他们杀了咱的二弟、三弟、四弟,这个仇咱虎娃可是记在心底呢,别说咱的二三十万兄弟干不过大汉朝五千万人,就算干得过,咱凭啥要帮杀咱兄弟的韩遂老小子?咱又不是贱皮子!”
“兄弟啊,你别看韩遂一干老小子闹腾的欢实,看着凉州九郡处处冒烟,到头来……全都得被汉兵剁了脑袋!”
“别人不知道凉州咋回事,咱虎娃是河湟羌王,那能不知道家里的那点屁事吗?”
董虎又一把将呼厨泉搂在怀里,一脸的唉声叹气。
“兄弟你也别戳呼哥哥咱造反啥的,你们匈奴人比咱河湟羌还要强大,若造反真的这么容易,你们咋不去攻打西河郡?咋不杀入晋阳?杀入晋阳,也能替哥哥咱剁了那给咱小鞋穿的一帮混蛋!”
呼厨泉、郭缊等人全是一阵鼻孔粗气直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