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鲜卑都能拿出十万控弦卒,双方若从四面八方杀入河套三郡、平城(大同镇),不用推演也知道后果,但美稷、弹汗山是很难各自拿出十万控弦卒的,别说十万了,他们连五万骑都拿不出来。
有这个战争潜力,不代表就能把潜力变现出来,盖因他们各自陷入激烈争斗中,他们比大汉朝还早一步陷入三国争霸中。
但万事无绝对,若董虎给他们的压力太大,让所有部族都感受到了生死威胁,他们就会暂时放下恩怨,联手干掉突然冒出的异类。
董虎的根基太浅,也幸好河套三郡、平城(大同镇)人丁稀少,如同一张白纸,只要给他足够时间,不难让他在河湟谷地之外,再建立起一个自己的根基地,但他的可用人丁真的很稀少,而且还都是些不会骑马的汉民,如此就很难控制的住如此宽阔的防御面,所以他只能用口舌警告美稷匈奴,阻止住羌渠救援河套三郡内匈奴,进一步割裂匈奴人,让西河郡、上郡匈奴彼此争斗、仇视。
上郡匈奴与西河郡匈奴相互仇视,不仅让双方厮杀减少人丁、实力,同时也难以合力攻打河套三郡,董虎的后背就是安全的,但若大汉朝支持美稷单于庭,支持西河郡匈奴,原本势均力敌的平衡就被打破了,上郡匈奴人最后还是不得不臣服美稷单于庭,只要朝廷示意,美稷单于庭就能集结了十万骑杀入一马平川的河套三郡。
当日董虎尚在雁门郡时,当着郭缊、呼厨泉的面说了一大堆,还当众把自己在河湟谷地的算计说了出来,说朝廷的屁股在韩遂一边,自己无论如何折腾都是最终倒霉的那个,为了让朝廷的屁股从韩遂身边挪开,这才从河湟谷地跑了出来,刺激韩遂造反,让韩遂老小子与朝廷死磕,朝廷的屁股就会转移到了自己身边……
当众说了一堆“屁股”话语,明着警告呼厨泉,他董虎身边是有朝廷的屁股的,就是统兵十万屠光了美稷匈奴,他董虎也是正义的一方,而且还没人去救他们,逼得美稷单于庭即便聚起万骑也不敢踏入河套三郡一步。
高望很清楚董虎的精明,知道他绝对不会允许朝廷将屁股坐在美稷匈奴一边,绝对不会允许朝廷借助匈奴人威胁到河套三郡的后背,一旦踏过这个线,他敢十足肯定,他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河套草原。
高望大急,皇甫嵩像是醉的很厉害,指着高望鼻子就是大骂……
“祸国殃民的阉奴——”
“该杀——”
高望眼珠子都红了,就算脾气再好的宦官,一再被皇甫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骂,那也是泥人三分性,更何况十常侍那也不是真的脾气好的人。
“皇甫嵩——”
“你这么想死……那你就去死吧——”
高望“当”的一声将陶瓷碗重重摔在地上,甩袖就要离去……
“慢着!”
“当啷!”
左贤王於夫罗冷哼开口,席间一将猛然起身拔刀,弯刀生生架在了高望脖颈上,吓得高望一个激灵,但下一刻又像是被彻底激怒了一般,一脸阴沉看着於夫罗。
“小杂碎……有种你就宰了咱,宰了董部义从大长使!试试那小子敢不敢杀入美稷!”
“你找死……”
高望像是彻底被激怒了,竟舍得一身剐的光棍来,也激怒了年轻的於夫罗,正待暴怒剁了贪财的宦官,羌渠却猛然起身喝止。
“住手!”
高望心下有股难言的怒火,在他记忆中,那就没哪个有董部义从那般混账的,可即便如此混账的一群家伙,那也从未在郭胜、高望两人面前拔刀,即便再如何恼怒也从未用刀子威胁过。
阴冷眸子盯着於夫罗,又走回座位坐下,低头冷哼。
“哼!”
“皇甫嵩,爷们不管你是真醉还是假醉,你若真将那小子逼急了,他若剁你脑袋,别以为这帮破落户救得下你!”
高望冷哼“破落户”三字时,就是羌渠也面色狂变。
“哼!”
“羌渠,爷们警告你,虎娃是个狠人性子,也是个极为倔强性子,逼急了他,他敢拿四十万羌人踏平你匈奴一族!”
董虎驱使几十万羌人相互厮杀,这事在凉州闹腾的很大,他若身在河湟谷地,东羌绝对不敢造反,仅董部义从路过汉阳郡时,毫无道理的抓人盖大印,如此激怒汉阳郡羌人,他们也不敢起兵造反,一些明眼人就知道,浑小子若身在河湟谷地……或者在凉州境内,所有人都得离他远远的。
董虎如同另一个狠人段颎,屠戮羌人毫不手软,同时对手下羌人兵卒又很好,他若在凉州招募兵卒,肯定会有不少人投靠,高望绝对可以肯定。
郭胜、高望先后做了董部义从的监军大长使,远比皇甫嵩知道董部义从内部事情多些,他很清楚在董部义从触手伸到北地郡时,几个月来有多少藏起来的汉民、羌民北上投靠的,但他人是不清楚的,尤其是一群活在祖辈荣耀光环中的匈奴人。
於夫罗不屑冷哼道:“四十万羌人?四十万老掉牙的羌人?就算那小儿想带着那条狗一般的女人躲回狗窝,那也得看有没有那个命!”
“哈哈……”
“左贤王说的没错,捡他人不要的羊杂饭食的小儿,如今正是一头流浪狗,流浪狗不就正与那狗女般配吗?”
“哈哈……”
一群大将轰然大笑,原本应该大怒的高望,此时却诡异的突然沉默不语起来,而本应该大醉的皇甫嵩却不可察皱了下眉头,别人不清楚苦娃是董部义从的禁忌,他又如何不知?
董部义从最开始是临洮雇佣军,临洮雇佣军的前身是董虎自幼收养的五百兄弟姐妹,这些兄弟姐妹……甚至临洮雇佣军都不愿意董虎娶了苦娃,不是因为董虎不能娶个参狼谷女人,而是因为苦娃的遭遇,这会让虎娃成为他人嘴里的笑柄,就如同轰然大笑的匈奴人。
董虎养了数百孤儿,一手缔造临洮雇佣军,继而转变成了董部义从,临洮雇佣兵从跟着董虎那天开始就没打过败仗,也缔造了临洮人的骄傲,又怎么会允许他人用苦娃的遭遇而羞辱临洮人的骄傲?
高望、皇甫嵩都极为了解董部义从一干混账们的性子,知道他们是不准备与匈奴人死磕,这容易让董部义从遭受四面八方攻击,但若一群混账知道他们羞辱苦娃,羞辱董虎,后果……
“砰!”
皇甫嵩猛然拍了下桌案,依然瞪着醉眼,高望却冷笑一声,双手抱腹在怀,他倒要看看皇甫嵩究竟能不能把自己命折腾没了。
“左贤王……听本将军一句劝,万万不可拿那苦娃开玩笑!”
众人一愣,皇甫嵩恢复了少有的郑重。
“本将军是认真的!”
“云中郡聚集了五六万人,但凡明眼人都知道那小子是为了应对鲜卑人的,可若……可若让他们听了……”
皇甫嵩抬起手指指向一人,双眼却盯着皱眉的於夫罗。
“若让董部义从那帮无法无天的混蛋们听了他的话语……五六万兵卒就会掉头杀入美稷!”
“为了一句话语,左贤王真的愿意董部义从与美稷单于庭拼命吗?”
皇甫嵩一碗酒水灌入肚中,低头继续倒着酒水,或许醉酒缘故,酒水潵出许多,帐内却陷入死寂,高望有些诧异抬头……
“那小儿性子让人极为不喜,但不可否认,朝廷有理由将屁股坐在他身边,仅那小儿给了朝廷五千兵卒……朝廷就有理由坐在他身边,而不是……而不是坐在右贤王身边……”
皇甫嵩重重拍在呼厨泉肩膀,高望一阵呆愣,他算是真的明白了皇甫嵩的意图,醉酒真假尚不可知,但那“五千卒”绝对是真的,话语说出后,他人皆是一阵皱眉相视……
“多次相助平乱,朝廷又有何理由不坐在他身边呢?”
一老将不悦皱眉,开口道:“中郎将大人是不是忘了,我族也不知多少次相助朝廷平叛的事情?”
又一将猛然起身,抱拳道:“不错,若说相助朝廷平叛,我族不知做了多少次,难道朝廷只记得眼前事情,回头就都忘了吗?”
众人纷纷点头,羌渠神色也冷淡了许多,看向左右侍者。
“皇甫将军醉了,还不搀扶着回去休息……”
“砰!”
皇甫嵩将黑瓷碗重重顿在桌案上,大手指向对面的高望,冷哼不屑。
“诸位说的没错,贵部确实不知多少次相助朝廷,但……但朝堂上有这些祸国殃民的阉奴……阉奴该杀——”
皇甫嵩“啪”的一巴掌重重拍在桌案小几上,指着面色大变的高望大骂。
“阉奴该杀!”
“你们……你们蛊惑陛下……蛊惑陛下残害忠良……蛊惑陛下远离忠贞将勇……”
“你们该杀——”
皇甫嵩暴怒,高望大骇,他怎么也没想到该死的老混蛋竟然拿自己当垫背,气的他蹭得站起,指着皇甫嵩就是愤怒暴吼。
“闭嘴——”
“阉奴——”
皇甫嵩比倒霉蛋高望还要暴怒,指着高望大骂。
“去岁……是不是你们抢了百姓二十万万钱——”
“正值贼人劫掠百姓……肆虐劫掠时……你们却蛊惑陛下加征天下——”
“将士们用命厮杀时……你们却说将士们怯懦畏死——”
“蛊惑陛下卖官……蛊惑陛下抢夺府库里的钱财珍宝……蛊惑陛下说匈奴人……说匈奴人皆摇摆不可信……你们忘了他们无数次为国征战吗——”
高望气的脸都青了,正待恼怒辩解,一群羊皮袄轰然站起,“当啷”声不绝于耳,全拔刀指向面色骤白的宦官,这次可不是之前一帮混账激怒董虎……
“该死的阉奴,老子宰了你——”
於夫罗暴怒,拔刀砍向惊骇撞翻小几的高望……
“皇甫嵩你……”
高望正待怒骂,於夫罗的刀子已经落在了头上。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