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钧接了他爹的班,原本还是个俊俏的公子哥,而现在的他却成了名合格的马夫,大雪飘飘荡荡下了个不停,裹着严严实实的他还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抖动缰绳……
“公主,咱们究竟要去哪里啊?”
……
崔钧的年纪不大,与马车里的公主年纪差不多,自从赶着马车追了出来后,刘妍虽然上了马车,但这几日来也不与他开口说一句话语,也让他颇为沮丧。
“公主,昨日在宿店时,臣听一帮商贾说……说是南营发了大财,一个普通兵卒三千钱……校尉十万钱,他们将兵卒当成战亡抚恤算的,若是不掏赎金,就要在人脸上烙字,还要剁人手指……”
“公主,咱们别去平城好不好?臣不想去……”
“哗!”
崔钧慌忙回头去看,正见刘妍掀开了车帘,瞪着眼睛。
“谁说要去平城了?”
“啊?”
崔钧一愣,又是不解。
“公主,那……那咱们去哪里啊?”
“哼!”
刘妍猛然扔下车帘。
“赶你的车!”
“……”
崔钧一阵无语,张了张嘴,最后又无奈闭嘴不言。
“去美阳。”
过了好一会,马车内才传出这么一句,崔钧一阵呆愣,不由将脑袋深入马车内……
“梆!”
崔钧刚把脑袋深入马车内就挨了一下狠的。
“你想干嘛?”
崔钧突遭一下狠的,脑袋也猛地一缩。
“那个……美阳一点都不好玩,要不……咱们回雒阳吧?”
刘妍狠狠揉了下眼睛,看着晃动不已的车帘。
“要回你自己回去!”
听了这样的回答,崔钧一阵哀叹、无奈。
“公主,这荒山野岭的就咱们两个人,天上还下了大雪,万一半路有贼人可怎么办啊?”
“你怎么与那虎娃一样怕死啊?本公主都不怕,你还是不是男人了?”
崔钧一阵无语,又有些不解转头看向晃动的布帘。
“臣……臣就算见识不多些,也知道董西宁年幼便领兵厮杀,他……他真的很怕死吗?”
“他就是个很狡猾很狡猾的胆小鬼!”
“……”
崔钧一阵无语,就在这时,一阵激烈马蹄声从后面传来,崔钧顿时紧张,站在车辕上四处张望,可这荒郊野岭的地方,又哪里有藏身的地方?而且即便有躲避的地儿,后面冒出的十数骑也不容许他赶着马车藏起来。
由不得年岁不大的崔钧不紧张,他在雒阳可是听不少人说起贼人杀人劫财事情,万一把公主抓去了压寨夫人可咋整?
但他想多了,包裹了严实的十余骑没有丝毫停顿,从马车旁径直轰隆隆奔过,直至没了人影,崔钧这才按着胸口松了口气。
“那些是山字营的人,你又怕个什么?”
“啊?”
崔钧没预想到车帘已被刘妍掀开,她的突然开口也吓了他一跳,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
“公主你……你是怎么看出他们是山字营的人?臣听说……他们军纪很差,每每骚扰百姓的……”
“你一娃娃懂个什么?”
刘妍再次放下车帘,就在崔钧有些不服气时……
“山字营是平城屯田兵卒,是董部义从名下将勇,他们的马匹左右两侧皆有羊皮护毯,虎娃说是为了减少箭矢伤害什么的……还有,在雒阳城骚扰百姓的不是山字营,是北地营。”
“山字营与北地营不同,北地营组建得较晚,是征募的北地郡百姓,军纪较差些,若不是……”
刘妍情绪突然一阵失落,她知道北地营的军纪较差,正因这个原因才被董虎带在身边看管,这与他亲自看管过万烙了字的黄巾军一样,也正因这个原因才能被她带在身边,若无意外的话,北地营会从井陉口回到董虎身边的,之后就会返回北地郡,而不是停留在雒阳。
董虎征募北地营,完全是为了北地郡、朔方郡的安全,是因为他需要调动朔方郡兵马,为了安全起见,这才将北地郡的青壮抽调一空了,如此才算是安全的,董虎原本就没想着将他们并入自己的军中,采用的也是临洮时的雇佣兵做法。
雇佣兵是以利益为目的的军队,若进入雒阳后发了财,他们肯定会很满意,没有丁点危险却发了财,谁又不愿意呢?可当他们来到满是憧憬的雒阳后,这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心下怨气最多的就是这些人,胡三对此又不管不问,可不就成了每每跑出去偷盗、吃饭喝酒不给钱的闹事了么?
崔钧虽然比刘妍年长一岁,也是大汉朝顶级家族,可若论见识,他还真不一定有刘妍多。
刘妍情绪不好,不愿意多说,崔钧只能胆战心惊继续向着潼关方向赶着马车,这对于一个没有出过远门的少男少女极为困难,崔钧一路上也不知多少次劝解,想要转身回雒阳,可刘妍极为顽固,就是一心要前往美阳。
现在的世道不是很好,但司隶校尉部还算是安全的,一辆马车两个人,一路走一路询问,还真让两人顺顺利利进入了弘农郡,一路来到潼关,只是大雪天道路难行,两人直至伸手不见五指,这才摸黑寻到了一个小村庄,村庄不大,只有二十来户的样子,照例也是包成粽子的崔钧去敲人家的房门。
崔钧对此颇有经验,每来到一个村庄,都是先跑去院墙最大的一户人家去借宿,他也不用自己崔家的名头骗吃骗喝,直接报上杨家子侄名头后,他人往往都极为客气地将两人迎入家中好吃好喝恭敬着。
杨家是与孔家地位等同的,在弘农地面上,提谁都不好使,只要提及“杨家”两字,任谁都要客客气气的,而崔钧也毫无例外地再次蒙骗过关,顺顺利利地寻到了一户人家借宿……
刘妍离家出走,当日这么多朝廷重臣、大公公看着她离开雒阳城,然而却无一人阻止,即便是何进、何苗两人也无,躺在病床上的刘宏在听了小宦官的汇报时,脸上露出一些莫名的怪异、惋惜,何皇后听着宫女话语后,打死了小公主身边的三名宫女,第二日便得了一场大病……
但没有人派人去寻,哪怕居住在公主府的於夫罗,哪怕是得知了消息的胡三……没有一个人去寻,好像世间就没有这么一个人,远在千里外的董虎更是不知道这些事情,即便知道,恐怕更多的是恼怒吧?
在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比董虎更想弄死了这些四处乱窜的匈奴人,可却总是天不遂人愿。
皇帝刘宏病倒了,何皇后因刘妍的出走也病倒了,怪异的是雒阳却极为安静,即便是西园八营吃了大亏,仅八大校尉往南营送的赎金就有五六千万钱,本应该弄得满城风雨的大事情,可却无人提及,好像担心皇帝一举驾鹤归西似的。
全世界都消停了,唯一尚未消停的就是凉州,合众将军王国带着韩遂、马腾一干将领再次攻打陈仓,十余万人在大雪天攻打了陈仓大半个月,陈仓一再送来求援信件,皇甫嵩说不急,董卓就说应该立即救援,反正你来我往大半个月,最后也是屁个兵都未派出去。
董卓是凉州将领,那能不知道这个时候去救援陈仓是纯粹找抽吗?关键是两人性子不搭,你若说右,我就非得说左,反正就是对着干就对了。
两人争吵了大半个月,一队信使跑到美阳大营后,董卓这才傻了眼……
“这可咋整?”
董卓当众看了信件后,心脏激烈跳动,面上却一脸的哀叹、无奈,众人不知道信件上发生了什么,郭胜却本能的心慌不已。
“董将军,可是……可是虎娃那里有什么不妥?
“郭公公你……唉!若是虎娃做了混账事情,咱反而不怎么担心了……”
听了郭胜话语,董卓本能地就想要瞪眼不悦,可他还是一声叹息。
“虎娃看着挺浑的,时不时就能惹了咱生气的事儿来,可那小子实则极为谨慎,并不会真的做出捅天的事情,可……算了,郭公公你自己看吧。”
董卓抽出两页纸张后,将剩下的全送到郭胜手里,一边哀叹,一边端着酒水,小眼却扫视着帐内一干将领神色……
“什么——”
“哗!”
郭胜大惊失色站起,竟把小几上的酒水、饭食全都撞翻在地。
“一群混蛋——”
郭胜大怒,当着皇甫嵩、董卓和众将的面,一脚将歪倒在地的小几踢飞。
“唉……”
见众人全都一脸疑惑看向自己,董卓摇头轻叹。
“也不知是谁蛊惑得陛下,竟将公主下嫁给了那於夫罗……”
“什么——”
皇甫嵩也大惊出口,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董虎因何要攻打美稷单于庭的事情,一听到又是“和亲”事情,本能的就心惊不已,董卓像是若无所觉,苦笑叹息。
“皇甫将军是知道虎娃与匈奴人的恩怨的,万年公主是南营过万兵马的主帅,公主虽然年已及笄待嫁……”
“唉……”
“公主嫁与任何人都无碍,可一旦嫁给了那於夫罗,可不就是让匈奴人成了南营的主帅了么?”
董卓叹气道:“胡三那莽撞混账一怒之下,就带着人跑去雒阳,在雒阳城外与西园八营厮杀了一场,除了少数人逃回了城内外,余者要么被杀要么被俘……”
“什么?”
不仅皇甫嵩,所有将领全都傻眼了。
“你们也不用太过担心,胡三那憨货除了收缴了西园八营兵器衣甲外,现今已经将人都放了,只是……”
董卓指了指郭胜,郭胜阴沉着脸,但还是与董卓抱了抱拳,将信件送到皇甫嵩手里,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来到美阳才多久?雒阳竟然发生这样的事情。
郭胜是朝廷中与董虎打交道最久的人,别人或许会认为董虎只是拿刘月下嫁羌渠为借口,这才向匈奴人开战,可他很清楚,董虎与匈奴人开战的真正原因就是因为刘月和亲的事情。
这点他极为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