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将领们不满,董旻气的脸红脖子粗,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当日从美阳跑来雒阳时,就是问董瑁借的钱粮,可这都多久了?竟然还没将当日借的铜镚还上。
一群将领们若不叨叨这些屁事,董旻也将这茬给忘了, 对于现在的董家来说,一两万万钱也着实不算个事儿,雒阳内富户不少,随意抢几家都能扒拉出来几万万、十几万万钱来,哪里还会在意当日借的那么点铜钱?关键是董部义从上上下下都是抠门的家伙,战场上缴获的东西, 哪怕死人衣物也要扒拉个干净才埋掉, 他人借了自己一万兄弟一两年的军费,那能不记得吗?
要说这几年董部义从上上下下也不算穷,虽说董虎没有给每个兵卒发放多少铜镚,最多一次也是在拿下整个凉州后,董虎希望刺激经济发展而对凉并境内一次注资行为,这才一次性多发了些钱财,而且还有一部分是用纸币来替代的。
人穷,兵卒的军饷就不能太多,与大汉朝正规军一年八千钱没得比,他给兵卒的军饷是三千至五千钱一年,除此外,衣食用度则由军方统一配给,虽然不怎么富裕,但董虎也没饿着、冻着他们,有雁门郡百姓在家织布什么的,兵卒也不用继续穿着死人衣物,但他们依然会将死人衣物扒了个精光后再掩埋,对于他们来说, 就算自己不用穿死人衣物了,也还有人需要穿的, 诸如刚刚拿下凉州时,无数遭受战乱的孤儿寡母,死人衣物洗洗后,照样能保暖御寒。
自建立佣兵营时,董部义从上上下下就是个老抠,兵卒们私下里总是有事没事就唠唠叨叨董卓借钱不还屁事,在孙牛面前叨咕无碍,在胡三面前不满也没事,可当着董旻、董瑁叔侄不满,这就让人尴尬了……
“行了!”
孙牛见情况差不多了,冷脸开口训斥,一群将领这才全都闭上了嘴巴。
“一群混账就知道整日叨叨咕咕……相国府是在乎那么点钱的吗?”
“都给咱滚一边去!”
孙牛训斥一通,这才向黑着脸的董旻冷脸抱拳。
“主公说了,董部义从是凉州军的一员,也是大汉朝军中的一份子,西园八营发了老鼻子财,雒阳营、五千骑营、十二城门全都吃了个肚儿圆,咱和兄弟们不眼馋……”
“但是!”
“二老爷、三老爷不给兄弟们发放粮饷, 不配给军中兄弟养活自己的军屯百姓, 也不还兄弟们用命挣来的钱财,甚至还要从兄弟们嘴里扒拉粮食……”
“这妥当吗?”
“三老爷,你可有拿咱凉并二十万兄弟们当成兄弟?”
董旻面色大变,正待开口训斥,董瑁忙将他拉住,拍着马骡脖颈站在所有人面前。
“正值朝廷困难之时,兄弟们就都不要争了,这些百姓暂时就留在河南县,当做董部义从的军户好了。”
一群营将有些不满董瑁的偏袒,但也知道董虎的态度,听他这么说,也只能与孙牛、胡三一样齐齐抱拳。
“诺!”
见将领们低头,黑着脸的董旻松了口气,他也怕这个时候董部义从上下公开不满,董瑁心下苦笑连连,知道眼前的将领们对董家不满,这种不满由来已久,可以推到中平元年李胖子坑害临洮百姓时候……若再向前推,在董瑁、华雄领着第三、第四佣兵大队救援狄道,结果却被饿跑了大半兵卒,在那个时候,董部义从的老骨干就不怎么满意董卓一系将领的所作所为,只是后来李胖子的行为让临洮一系将领们的不满推到了一个高峰,再加上董卓顺利成了相国后,董部义从各将并未得到屁点好处,以至于不满变成了愤怒,即便当着董瑁的面也让董旻下不了台。
董瑁知道军中将领因何不满董家,可他又没法子解决这些矛盾,除非董虎自己,包括二十个营主,两三百个营将,过万大队长、中队长、小队长全部离职为民,除非将二十万董部义从全部打散并入董卓名下,否则这种矛盾就永远存在,毕竟董部义从独立在外,不受董卓的控制是事实。
关键是,凉并二十万精锐,过万大大小小将领愿意放弃兵马大权吗?
董虎一系与董卓一系的矛盾由来已久,只是两个头领都比较冷静且有能力按住各自不满声音,这才能维持现在的局面,董瑁心下知道这些,叔父董旻开口“五十万石粮”只是激怒将士们的一个突破口,双方的矛盾并不会因为哪一方的退缩而消失。
矛盾暂时压下,原本还哭声震天的百姓也不哭嚎了,争先抢后的涌入河南县,也让情况显得乱糟糟的……
看着兵卒们纷纷用着鞭子维持秩序,董瑁苦笑摇头,与董旻一同前往雒阳,那里的乱糟糟百姓更多。
董旻、董瑁带着百十骑一路奔走,直至离开了河南县十里,两人竟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在董旻转身看向河南县方向时,董瑁也默默遥望……
“瑁儿你与三叔说句实话,虎娃究竟怎么想的?”
……
“三叔,若侄儿说,父亲活着,虎娃不反我董家,若父亲出了意外,叔父……包括侄儿在内,只要能控制住牛辅他们,虎娃依然不会反叛。”
董瑁转头看向董旻,笑道:“侄儿这么说,三叔相信吗?”
董旻皱眉道:“依照今日的情景,瑁儿觉得虎娃话语可信吗?”
董瑁笑得更加灿烂。
“呵呵……”
“三叔说将领们不满,可三叔想过没,我董家的所作所为……又凭什么让他们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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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旻眉头更加紧皱,董瑁却一脸的笑意。
“自虎娃征募两千佣兵开始,参狼谷是虎娃打下来的,河湟谷地是虎娃领五千骑夺来的,雁门郡、河套三郡、上郡、西河郡、太原郡、上党郡、河西三郡、金城郡、陇西郡、汉阳郡……整个凉并……哦对了,还有河东郡、汉中郡。”
“这些地方都是虎娃和二十万将士们打下来的,凉州牧也好,并州牧也罢,或是河东太守、汉中太守,这些都是虎娃和将士们应该得到的。”
“瑁儿你……”
“三叔!”
董旻刚要开口辩解,董瑁神情瞬间郑重。
“三叔你是想说,凉州牧也好,汉中太守也罢,这些都应该是朝廷的,是如此吧?”
“可我董家呢?”
“父亲呢?三叔您呢?是不是那个小皇帝开口罢去父亲的相国,罢去三叔的车骑将军,父亲和三叔是不是就此在家为民?小皇帝若说我董家篡逆谋反,要杀我董家老少,三叔是否就愿意自缚双手?”
董旻面色狂变,董瑁面无表情看向河南县方向……
“朝廷没有供养董部义从,即便当日朝廷任命侄儿为并州牧、虎娃为凉州牧,那也是为了驱使虎娃与那些贼人拼命!”
“是朝廷利用虎娃,不是信任!”
“虎娃又不憨不傻的,难道不知道利用和信任的区别?又如何愿意做韩信第二?”
董瑁正色看向董旻,说道:“虎娃和二十万将士无论得了多少,那都是他们应该得到的,是他们一刀一枪用命换来的,我董家越是学朝廷那般,将士们越是厌恶我董家,今日不仅仅是朝廷内忧外困,我董家同样处于水火之中,三叔与将士们开口五十万石粮岂不是太过愚蠢?”
“至于雒阳八关之内的麦苗……三叔若想要,让雒阳营、长安八营停留在雒阳,夏收时自己收割也就是了,又怎能以此为由向虎娃要挟?”
“更何况,山字营、破军营若要收割麦谷,就要面临二三十万贼军的围攻,怎能说雒阳八关内的粮食白白便宜了虎娃?”
董虎在开口迁都后,董卓一系将领就得了红眼病,全都认为八关之内的麦子全都丢给了虎娃,也正基于此,董旻才开口讨要五十万石粮,可他们也不想想,朝廷或者说董卓,又给了董部义从什么?
供养兵马的粮饷?
高官厚禄?
啥都没给,又凭什么让董部义从上下满意?至于地里的粮食那就更加可笑了,麦子就在地里,百姓都迁入了长安,麦子全都是无主之物,谁想收割谁收割,就是一把火烧了个精光也没人问。
董部义从能挥舞镰刀收割麦子,难道董卓就不能?自己不想挥舞镰刀,还总想着扒拉他人的粮仓,别说孙牛、胡三等人恼怒不满了,就是董虎听了这话语,那也想把人捶个半死。
董瑁看了眼叹气的董旻,说道:“三叔应该明白,虎娃与父亲、三叔是不同的,三叔看到虎娃对待解渎亭侯时,就该明白一件事,虎娃与父亲是不同的。”
“父亲虽心忧虎娃所领兵马,却从未如先帝在时那般对待虎娃,虎娃也非乱臣之人,所言所语无不是以我董家所虑,可若……可若父亲有了意外,三叔继任父亲相国,会不会让虎娃和将士们感觉……三叔要杀虎娃……三叔在逼迫虎娃和将士们造反?”
董旻心脏陡然一紧。
“呵呵……”
董瑁突然笑了,鼻头竟有些酸楚。
“不算上乌丸义从部,华雄名下有一万五千骑、一万五千屯田步卒,平城有一万河湟羌骑、五千屯田步卒,燕然山有一万五千骑,姑衍山有五千精锐骑,廉县有五千步卒,太原郡、上党郡、河东郡有五万屯田卒,共计十一万五千卒。”
“凉州境内留有副将董小乙、刘三山、董信,以及刚刚杀入汉中的徐晃、嗣节、嗣义,共计三万兵马,除此之外还有两个万帐部。”
“三叔……看到这些兵马时,你就应该知道虎娃的心意,就应该知道,虎娃与父亲是不同的,虎娃将最精锐兵马全都放在凉并边地,而父亲……父亲却将所有精锐放在了身边。”
……
“虎娃是边将,他之所以看重雒阳……”
“那是因为……”
“雒阳也将成为边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