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纯的从战争的角度考量,各路诸侯是不可能初战即决战的情形,战略决策,战术运用,兵将彼此的磨合,招募兵卒的训练,物资的调配……都不是短时间内可以解决的。”
“数十万人的战争必须要有敌我双方试探性的进攻, 若南线率先发动进攻,最大可能性的就是那孙坚。”
“东南豫州刺史孔伷年纪太大,已经过了冒险冲动的年纪。”
“东线酸枣县内诸侯较多,诸侯越多越会争吵个不休,而且袁绍是盟主,在没有试探出咱们是否真的惊慌失措之前,他是不会冒险的, 他没有这么愚蠢。”
“东线最有可能率先发动进攻的就是那个曹操,曹操逃出雒阳时, 他人至少也是一郡太守,除了袁绍给了他一个奋武将军外,啥也不是,早些年时,月旦评就有点评他,说他是‘治世能臣,乱世枭雄’之人,既然是乱世枭雄,就应该知道他是所有人当中最小、最没有话语权的那个,若要抬升地位,就只有勇争先锋,要不然谁看得起他!”
“曹操率先发动进攻,对袁绍也颇为有利,甚至更为稳妥,毕竟必须要有一个人来试探我军的真正虚实,若我军是块石头, 并未动摇,那就仔细商议商议,直至他们觉得应该再试试时,才会再打一场,可若咱们成了软蛋不堪一击,各路诸侯就会一哄而上,摘取最大的桃子。”
“北线王匡率先发动进攻的可能性有些,但很低,为何?因为王匡一旦战败,我军就能过河向北杀入邺城,向东斩断酸枣各路诸侯的粮道,一举斩断酸枣十余万兵马的粮食辎重。”
“王匡发动进攻的可能性很低,军事上太过冒险,曹操兵败不会影响到这场战争,孙坚被杀也不会影响到这场战争,无非是死了些兵卒,他们有足够的兵源补充,可若王匡战败,一旦我军断绝了酸枣十余万兵马的钱粮辎重, 整个战局就会有崩塌的危险。”
“咱不认为北线王匡会率先进攻, 除非酸枣县内全都是一群酒囊饭袋,愚蠢的连自己最为致命的脆弱处都不知道,他们才可能让王匡过河与我军厮杀,而现在……那王匡并未从孟津渡过河,想来文优、文和两人是对的,贼人之中确实有智谋大才之人。”
“叔父不可轻视之。”
听着他这么说,董卓咂巴了数下嘴唇,下一刻又一拍小几大怒。
“砰!”
“你就是个浑小子!为何不早早来信与咱说这些?若非如此,咱又怎会被那些贼人戏耍?”
“哼!”
董虎张了张嘴,苦笑道:“咱不是已经让李蒙与叔父说了么?最先冒头的肯定是那曹操、孙坚二人,只因孙坚的性格很容易让他人不安,那袁术肯定会多方拖延给他粮食的,叔父又将雒阳百姓全都迁走了,他孙坚又不能从咱们手里抢到粮食,所以他即便冒头也肯定是夏收之后的事情,反倒是那曹操,曹操没有孙坚这些掣肘,他也就成了头波的那个人,仅仅只有一个曹操,打他就是了……”
“你还说?”
董卓指着董虎大怒。
“你就是太浑!”
“哼!”
“给咱滚去荥阳,若不能砍了那曹操的脑袋……”
“哼!”
董卓恼怒,董虎神色郑重上前。
“诺!”
下一刻……
“叔父,那曹操最是奸滑,逃跑的本事很高,万一让他逃了……”
“滚!”
“诺!”
董虎很干脆,大手一摆,董重、张辽、庞德等人齐刷刷转身,就是刘辩和贴身护卫高顺也紧跟在后面,仅片刻……
“呜呜……呜呜……”
号角阵阵,无数铁骑翻身上马,仅十数息,无数铁骑向东狂奔而去,直至潮水洪流远去……
“瑁儿。”
董卓突然开口,众人齐齐转头。
“虎娃说,只要击败了那贼子王匡,就可截断了袁绍的粮道,为父欲要亲自击杀了那贼子,你觉得如何?”
董瑁刚要开口,吕布突然上前。
“孩儿愿为先锋,斩下那王匡头颅献于义父!”
董卓皱了皱眉,目光从无数铁骑消失的方向收回,转而看向董瑁。
“我儿以为如何?”
董瑁看了眼吕布,抱拳道:“酸枣县虽然在兖州,粮食辎重却来自于冀州,一者是兖州境内的黄巾军残部与冀州黑山军不同,黑山军自中平二年后就上表臣服了,虽然黑山军自为一军,然数年来却未真的肆虐冀州,而青、兖、徐境内黄巾军残部却占山为匪,每每劫掠周边郡县。二者陈留郡与河南尹相邻,虎娃最善奔袭,一旦双方交战,陈留郡、东郡、济阴郡、梁国等地想要为酸枣县供应粮食会很难,而酸枣县城距离黄河仅有二三十里,袁绍手中有十余万兵马,自黄河运粮就要安全的很多。”
董卓默默点头,他很清楚酸枣县的所在,也知道兖州一旦成为战场后的情景。
董瑁犹豫说道:“若是虎娃击败了王匡,他可以断绝了酸枣十余万贼人的粮道,然父亲却无法真正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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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卓眉头不由一皱,不悦道:“这是因何?为何虎娃能断了袁绍粮道,为父却不能?”
董瑁苦笑道:“拿下河内郡,即便拿下整个冀州,贼人也可以通过黄河自青州运粮,虎娃最善迂回奔袭,一日夜可奔袭数百里,即便没有粮食辎重,亦可连续作战十日……”
“这不可能!”
吕布大惊,李儒、贾诩皆一脸惊骇,孙牛、胡三只是对视一眼,而董卓却摆了摆手。
“你们不了解虎娃,虎娃会用发芽麦子熬糖,他会把马奶、羊奶晒成粉,会将牛羊腌制晒干,即便没有粮食,只需要每个兵卒携带一二十斤肉干,足以让他连续作战十日。”
董瑁点头道:“正如父亲所说,即便虎娃不攻打任何城池,他也足以连续作战十日,今次前来的是一人双骑,他若愿意,足以在十日内杀入青州,可父亲手中并无如此数量精锐铁骑。”
董卓一阵沉默……
“今日虎娃开口言那王匡,却没有继续开口多言,孩儿觉得……即便他有奔袭千里的能力,也没有机会斩断贼人的粮道。”
“为何?”
董卓一愣,董瑁叹气一声。
“父亲难道忘了,今时已是春暖之时,春暖冰雪消融,正值河水上涨、河水甚急之时,我军此时很难渡河。”
董卓这才猛然想起去岁丁原焚烧渡口,而且王匡又将船只搜刮到了北岸,想获得足够渡河的船只都很难。
听了董瑁话语,别说董卓了,就是一再请战的吕布也无奈暗自叹息。
董瑁想了下,再次开口道:“今日之事尚未发生之时,虎娃就已断定曹操、孙坚必会率先攻打我军,而今日那曹操果然领两三万兵马来攻。”
“虎娃久经战阵,北宫伯玉、烧当老王、韩遂作乱之时,黄巾军作乱之时,与并州匈奴人、鲜卑人交战,与凉州韩遂、马腾厮杀,虎娃所面临的厮杀都是十万人的大战,今日虽有贼人二十余万,父亲也当相信虎娃。”
“孩儿不担心虎娃与贼人厮杀,孩儿担心朝廷,担心大丫她们。”
董瑁说起董虎的历次大战时,董卓心下就不知是什么滋味。正如儿子所说,董虎十年前还只是个少年时,他就打了一场十万人级别的战争,正当心下感慨浑小子成长的太过迅速呢,当听到“朝廷、大丫”时,董卓心下陡然一惊。
“胡轸!”
胡轸忙上前。
“末将在!”
“给你一个时辰准备,一个时辰后,老子必须前往长安!”
“诺!”
李儒张了张嘴,想要劝解一二,看到董瑁神色后也不再多言,但吕布却开了口。
“义父若是回返长安,雒阳这里又当如何?”
董卓毫不在意摆了摆手。
“有虎娃在雒阳就够了……哦对了,瑁儿也与为父一同回返长安。”
“啊?”
“啊什么啊?就这么决定了!”
董卓一摆手,董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还是低身抱拳。
“诺!”
董卓的反应太奇怪了,就是孙牛、胡三两人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更别提他人了,但很快就又都想到了之前叔侄两人单独话语时的情景,想来叔侄两人私下里说了什么他人不知道的话语。
正如一干人所想,与董旻一样,董卓心下很是无奈,不考虑董部义从的事情,董虎向董家提出了两个问题,其一是董家日后的未来走向问题,是做个权臣还是推倒大汉朝称帝?
董虎先是与董瑁私下里说了清楚,董家掌控力还在,他就不会挑战董家的权威,除非董家控制不住名下将领,之后又与董旻说了清楚,今日又再次与董卓明确了态度。
也就是说,董家拥有绝对掌控朝廷,掌控手下将领时,董虎就算拥有二十万、三十万、四十万……他也不会挑战董家的权威,董家就还依然是权臣。
董家是不是权臣,问题不在董虎身上,而是在董家自身,若连手下将领、朝臣们都控制不住,别说篡逆称帝了,就是连权臣都无法做了。
第二个问题是董家继承人的问题,董卓极为自信,自信只要活着一日就能控制的住手下将领,控制住了手下将领,也就控制住了朝堂上的大臣,不仅董卓极为自信,董虎也相信这一点,只要董卓活着一日,牛辅、李傕、郭汜等人谁都别想造反,关键是董卓死后的事情,董家子嗣里,谁能够继承“相国”的位子?
董旻?
董瑁?
还是董璜?
董卓左思右想,最后却悲哀的发现,一个合适的继承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