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了一大圈，折腾了三个月，秦霄的这番话，才是真正的精华所在。
他是奔着‘超级赝品’产业来的，这时才终于说出了实情。
在此之前，秦霄只做一件事：逻辑自洽。
把一切的行为，逻辑都自洽起来。
一旦逻辑自洽，即使他说出这番话，钱老板也很快能自己填补逻辑漏洞。
秦霄为什么要跟‘超级赝品’合作？
因为钱老板知道，这个姓肖的山羊胡，宝石造假产业处于起步阶段。
发展下线，一步步拓展，整日和人勾心斗角，确定谁可信谁不可信，那真的很艰难，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尤其是，自己单干，会和十分成熟的‘超级赝品’产生冲突。
人家‘超级赝品’产业链存在多少年了？且最近‘超级赝品’产业链正在加紧研发珠宝造假业务。你个新兴的宝石造假产业链，想抢老子的饭碗？
都是杀头的买卖，大家都是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挣钱，谁跟你良性竞争？
‘超级赝品’产业链万一发怒，仗着体量优势，把姓肖的新产业链弄死咋办？谁能保证，一家独大了许多年的‘超级赝品’，会允许别人抢它的生意？
打不过，就加入。
所以姓肖的山羊胡决定，跟‘超级赝品’合作。
如此一来，便不存在竞争，双方互利共赢，不必为敌。
还能顺道，共享‘超级赝品’产业链成熟的基本盘，姓肖的山羊胡就不用累死累活，寻求拓展业务了。
总之，带着技术跟‘超级赝品’合作，一举多得。
至于姓肖的山羊胡，是如何知道钱老板是‘超级赝品’出货口的……
还记得买欧泊的时候，钱老板说过什么吗？
钱老板说过，这三个月以来，他古玩店的生意大好，卖出去了很多古玩。
他没说的是，卖掉的极品古玩中，大多是低成本的‘超级赝品’。
这种生意，收益与风险并存。
想要没风险？很简单，你一件‘超级赝品’都不卖，自然就没风险了嘛！
反之，三个月来，生意好，出货出得多，暴露的风险自然也就更大一些。
而姓肖的山羊胡削尖了脑袋想找到‘超级赝品’的负责人，只要盯得死一些，盯着市面上近期流传的几件‘超级赝品’逆着根儿往上捋，把他钱老板从茫茫人海中揪出来，倒也算不得多么离奇的故事。
姓肖的要是没这点本事，干脆也别妄图经营宝石造假产业链了。
短时间内，钱老板想到了这许多，发现逻辑都能自洽。
这些当然不是真相，而是秦霄营造出来的假象。
而秦霄营造出来的假象，就是能逼真到，不用过多解释，放任钱老板自己去猜想，便能自行逻辑自洽。
这是秦霄历时三个月，编制出的一张天罗地网。
钱老板背后的那个人，注定无处可逃。
精密之处更是在于，秦霄是循着那只‘超级赝品’玻璃种帝王绿手镯找过来的，而全程，从始至终，秦霄都没提过那只镯子。
“咕噜！”钱老板艰难地吞咽口水，翕动嘴唇，想询问什么。
可是话到嘴边，发现，没什么好问的。
他能问什么？
一切他觉得诡异的地方，不用问，他自己都能填补逻辑链条。
至于剩下的，姓肖的山羊胡的身份，以及另外一些细节，都是隐秘，就算问了，姓肖的也不会说。毕竟干这一行，连盟友都要提防，遑论尚未合作之人？钱老板就算问了，姓肖的就算答了，也一定全是假的。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那就是眼前姓肖的山羊胡，他是否可靠？
这个问题，钱老板注定得不到答案，而且事到如今，这个问题失去了意义。姓肖的山羊胡可靠能如何？不可靠能如何？
姓肖的是官方卧底？
那他钱老板，已经暴露了啊！
就算他揣着十万八千个防备，又能改变什么？
什么？如果姓肖的是官方卧底，他拒绝合作，自己牺牲，但是可以保全后面的人？抱歉……钱老板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只在乎自己的命。
如果他被抓了，‘超级赝品’的盘子与产业链是否保全，与他何干？
他只是‘超级赝品’众多出货口的一个啊！
他连‘超级赝品’是谁家的生意都不知道。
他连自己的上线负责人到底叫不叫他所熟知的那个名字都不确定。
大家因利而聚，凭什么指望钱老板对‘超级赝品’舍命效忠？
而如果姓肖的可靠，他只要顺着姓肖的意思去做，促成姓肖的与‘超级赝品’合作，作为介绍人，他是大功臣，好处大大的，确实能一朝改命。
钱老板发现，自己没有选择，或者干脆不需要任何选择。
只要顺水推舟，听姓肖的，就能进行一场百分之五十几率的超级豪赌。
并且他无法不赌。
赌的话，还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赢。
不赌的话，如果姓肖的是官方卧底，那他已经暴露了，注定活不久了。
提桶跑路？如果姓肖的是官方卧底，他能跑得过官方？
百分之零和百分之五十，该怎么选？
这不是一道选择题。
这是一道只要智商正常，都能答出来的送分题。
沉思良久，在秦霄似笑非笑的目光长久注视下，钱老板长叹一口气。
他摇头道：“我承认，我被拿捏了。或许从我身份暴露那一刻开始，便注定我没有选择了。现在想想，我真后悔，这三个月来，我不该卖‘超级赝品’卖得太多，导致自己暴露，我真应该收敛一些的。”
然而，这里又涉及到另一处秦霄营造的逻辑自洽。
三个月来，钱老板的古玩生意大好，他卖掉了多件‘超级赝品’。
他为什么不收敛一些？
因为三个月来，他的老朋友赵老板给周家卖宝石，赚翻了。
他眼红啊，碰巧店里生意好，那就干脆多卖几件‘超级赝品’喽！
一上头，暴露的风险就大。再之后，秦霄找上他，他自己都能做出解释。
这样的细节处，同样也有秦霄设计的巧妙因果。
于无声处见风雷，便是眼前这般。
看似很简单的一次钓鱼，秦霄却直接营造了完美的诸多逻辑链条。
让身在其中的钱老板，无处可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