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王一把拉住叶夕的手,激动道:“王妹,能否请求妹夫出兵帮助我们光复鲁国!”
“这……”叶夕有些犹豫了。
鲁王见叶夕的神色:“或是借我精兵数万,等打败吕仁报仇雪恨后,为兄一定加倍奉还!”
叶夕沉默不语,表情十分为难。
鲁王诚恳道:“王妹,难道你就不顾及骨肉亲情,对鲁国没有没有半分留恋吗?王兄这辈子没有求过你什么事,就这一件事……”
叶夕松开了鲁王的手,无奈道:“王兄,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事还要从长……”
“王妹!你难道忍心看着故国百姓整天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吗?二弟离经叛道,如今只有你我兄妹相依为命,为兄求求你了!”
鲁王声泪俱下,说着就要下跪。
叶夕大惊上前拉住他。
突然,又有人侍者来报:“报!东方先生前来向主母辞行。”
鲁王不悦道:“什么人竟然这个时候来打扰,难道不知道尊卑礼数吗?”
叶夕却如获大赦一般,笑着道:“王兄不知,东方先生是夫君的心腹,这趟要进入南疆。我正好有书信要托他带去。正好王兄的请求,我也让他一并告知夫君。”
“这……”一听到要禀报沈乐,鲁王有些犹豫。
叶夕那肯在这久待,赶紧道:
“东方先生那边出发在即,那王妹就先告退,请蔡大人陪我王兄好好在正阳城逛逛。”
说完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王妹!“叶桦喊了一声,想要追上去,却被蔡江给拦住,
“鲁王,请随我去王宫各处看看。等待主母那边事情结束,您再去与她团聚不迟。”
“好吧……”鲁王无奈,眼神中却闪过一丝厉色。
这边,叶夕快步走在前面,脸上却阴云密布。
走在她身后的文谢却一下子跪在地上:“主母赎罪!小人见鲁王来势汹汹,怕主母为难,所以才悄悄请来了东方先生。”
叶夕一愣,苦笑道:“算了,你也还算机灵。东方先生知道这里的事了吗?”
“主母,下官已经知道了。这本是主母的家事,臣却妄自掺和,请主母赎罪。”
这时,等在一旁的东方凌恭敬地行礼谢罪。
叶夕摆摆手:“先生何罪之有,夫君临行前叮嘱妾身,若是遇到难事,多与先生商议。还请先生到屋内叙话。文谢,命人奉茶。”
“是!”
两人就坐,叶夕苦涩道:“先生已经知道我王兄前来求兵之事了。我也知道夫君如今正深入南疆,可是王兄以亲情、家国大义于我,实在进退两难。”
东方凌正色道:“主母是希望出兵,还是不出兵?”
叶夕叹一口气:“毕竟是故国骨肉,我当然是希望能出兵帮忙最好。”
“主母错了。我有两问主母要是能想清楚,那我也不会反对主母借兵,甚至请求主公出兵进攻吕仁。”
“这……请先生直言。”
东方凌点点头:“第一问,鲁国为何会陷落?”
叶夕愣住了,她喃喃道:“是因为乘机攻打陈国?”
东方凌摇摇头:“攻打陈国不过是当时的利益驱使,并非鲁国陷落真正的败因。我有句话还请主母赎罪,主母之兄鲁王叶桦,实在不是一位合格的君王与统帅。”
“我不懂战阵,但也知道战争一看兵力多寡,二看统帅谋略。吕仁是曾经燕国的大将,生性如狼。而在陈鲁战场上鲁王的表现就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您真要把兵借给他,还是要多盘算盘算。”
叶夕闻言,并没有替叶桦争辩,她很清楚王兄的脾性,当年老鲁王还在时,就常常说叶桦好清谈文治,上不得弓马刀剑。
东方凌见叶夕没有反驳,心中底气更足,说道:“第二问,我还得再向主母谢罪。”
“先生不必如此谨慎,我与夫君同心同德,对您也十分敬重,有什么话请您直接说。”叶夕目光坚定道。
“那好!我便有言直说,自从主公得到重新称王的机会起。主母应该能感觉到,整个正阳城甚至是楚地的暗流都在涌动。”
“这里不是淮洛,朝堂上的众臣,甚至是范、蔡等人,他们忠的不是主公,而是西楚或是已经不复存在的楚国。对于他们来说,主公只不过是他们保护自己利益的筹码而已。”
说到这,东方凌顿了顿,他痛饮一口茶,继续说道。
“我说句不客气的,如果有一天主公触动了他们的利益。那么就是重新换个王,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主公才会毅然决然深入南疆,凭借武功震慑朝中之人,同时也能获得与他共同进退的力量。”
“再这个关口,主公最大的盟友就是主母您。您不是楚人,没有这些政治牵绊,在这个关口,如果主母这边借兵给鲁王。主公与您在政治上将会陷入背动,一旦出兵失败,楚地这些贵族们发难,后果不堪设想。”
叶夕倒吸一口凉气,她没有想那么深,如今想来背后发凉。她在正阳城这几月,也算是知道了什么叫老树盘根。
楚国与中原诸侯们不同,最起码诸侯们上面还有大乾皇室操盘,真有士大夫作乱,大乾王室还能出手拨乱反正。
而楚国是后来加盟得到封赐的国家,国内行政相对独立,士大夫们的权利也要大得多。哪怕是楚国最强盛的时候,王室军队与士大夫们加起来的军队也只是对半开。
所谓百足之虫亡而不僵,现在他们上面还有个赵太后干政。换个王,短时间内真不是什么空话。
叶夕一念及此,也打消了出兵的念头。
“多谢先生点拨,我差点给夫君带来大麻烦。先生为什么不留在正阳城,帮助夫君稳固朝局,反而要南下?”
东方凌叹口气:“俗话说要想破局,便要入局。楚国哪怕不算吴越之地,以现在的国力,也足以傲视诸侯们。只是楚国数百年积弊,需要推动一场变法,才能彻底解放整个楚地的力量。”
“如今主公在南疆赢得了不少部族的信任,将来陆续也有不少部族北迁。我想去走走看看,寻求解决问题的办法。”
……
远在南疆的沈乐自然不知道正阳城发生的事,他看着这场久经不歇的风暴,无奈之极。索性与姜封取了两块肉,架起火来烤。
“来,主公,尝尝我的手艺。”
姜封将烤好的肉切成块放入盘中,撒上一些北方带来的香料与盐递给沈乐。
沈乐也不含糊,细细咀嚼。
“嗯!不错,看不出来,姜大哥还有这一手!”
“那是,当年我上山为寇时,经常吃不饱。只能自己去山中猎些猛兽打打牙祭,想想那时的日子,还真是怀念。”
姜封眯着眼睛,望着熊熊燃烧的篝火,又想起了过去。
“当时经常过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生活。父母体弱多病,像我还只有十多岁,只能给村里的老爷们做苦力。后来赶上战乱……哎!也不知家乡人都怎么样了……”
沈乐安静地听着这位平时在战场上所向睥睨的汉子,诉说着心中最大的苦痛。
他不禁想想,要是自己出生在平民百姓之家,又会是怎样?或许自己也活不到现在吧!对于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贵族来说,底层的百姓的生死又有几人会在乎。
沈乐在洛州,亲眼看见贵族们对于平民的压迫,也亲眼见证了镐京焚荡,百姓流离失所。每当饥荒、灾祸来临时,那些诸侯们在做什么?在发动战争?还是在醉生梦死?
姜封看到沈乐陷入沉思,不好意思道:“嗨!我这人就是有些恋旧,絮絮叨叨说了这么一大堆,让主公见笑了。”
这时凌灰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姜封赶紧上前扶着她:“你伤势还没好,怎么就出来了。”
凌灰出奇地没有拒绝姜封搀扶,“躺不住……”
姜封扶着她来到火堆旁边坐下,沈乐特地把袍子给她披上。
“想想这些年,我们三个也算是经历过不少生死了。”
沈乐感叹道。
凌灰撇了撇嘴:“像个老头子,”
姜封被她的话逗笑了。沈乐无奈地笑着说道:“是啊,我才二十上下,怎么就像个老头了?”
“主公操心的事多,自然变得老成不少。要我说啊,主公这不是老成,是早慧!”姜封一边说着,一边给凌灰切下两片肉。他知道凌灰有个习惯,吃东西喜欢精细。
沈乐拿出三壶好酒,难得闲暇,他自己先打开喝了一口。
“姜大哥,拍马屁可不是你的风格,得罚,来满饮!”
沈乐将酒壶递给姜封,姜封也不矫情,一口饮下。
凌灰自己打开一壶,小口饮酒,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脸上竟然有些许的笑意。
这一幕被沈乐看见了,忍不住道:“我们的凌将军竟然笑了!姜封,快看,这可是大喜事啊!”
“哪呢?哪呢?”姜封放下酒壶,故意作出东张西望的样子。
被沈乐调戏的凌灰,却只是给了两人白眼,自顾自地沉默饮酒。
沈乐见依旧风轻云淡的凌灰,也没有继续逗她,三人望着熊熊燃烧的火焰,不知在想些什么。
或许这就是一起并肩上过沙场之人的默契,一壶酒,一碗肉,没有夸夸其谈与高谈阔论,却都知道对方是最默契的战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