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看来确实没有什么朝堂上的大佬站出来,只是一些‘小鱼小虾’在各抒己见。
对于摊丁入亩的政策,自然也是有人支持,当然也有不少人在反对了。大家的意见不同,除了是对两税法的认可,或者是摊丁入亩的一些担忧,也有不少是因为各自的立场。
高坐龙椅的朱允煐很是耐心, 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他自然是明白的。更何况现在也就是预热而已,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接下来才是不折不扣的一些个大事了。
很多人其实也都明白,现在的一些人不算是什么重量级的角色,他们的一些观点肯定不算什么。
终于, 有大人物站出来了,礼部尚书陈迪站了出来,“起奏陛下,国朝定鼎三十余载,官吏、百姓多是熟悉两税之法制。现如今更改税制,怕是多有扰民。”
“听到蝲蝲蛄叫,就不种田了?”朱允煐直接开口,说道,“既然知两税之法多有弊端,或是国朝政策有些不足。那干脆点,朝堂上下干脆什么都不要做。有变动,就是扰民,是这个道理?礼部上下办事,是不是遵循旧制?百十年前的规矩也不要动了,扰民嘛!”
陈迪立刻跪下,他现在除了请罪之外, 难道还能说其他的了?
皇帝话里话外的那些讽刺的意味实在是太明显了, 基本上是毫无掩饰的。更何况作为新任礼部尚书, 皇帝这是直接在批评礼部了,这敲打的意思自然更加明显了。
垂帘听政的老朱抱着小小朱, 说道, “莫要学你爹,都是当皇帝的人了,有些时候说话都没个气度。咱以前是当和尚、当乞丐,在军伍里厮混,咱说话就粗俗了些。你看看你爹,他是在皇宫长大,哪有什么皇帝气概、天家威仪!”
小小朱靠在老朱怀里,说道,“咱就不说本宫,咱更不是孤。旁人都叫咱有威仪,咱在外头有威仪,在家里才不。人家要怕咱,咱是太子。”
虽然小小朱的话看似是有那么点混乱,只是老朱明白小小朱的意思,也非常的开心。
“咱垠儿这么说,也是有道理。”老朱很开心,对小小朱的见识很满意,“咱是太上皇、你爷爷也是皇帝,你爹是现在的皇帝。咱垠儿是太子,人家敬着的、畏着的,是咱几个都是天子。俗一点就俗一点,咱就是淮西布衣。”
‘咱’、‘我’、‘吾’、‘俺’等等,这是大明朝的皇帝、太子或者皇太孙等等经常的自称。甚至是在圣旨上,也是有着这样的一些个称呼。有些时候看起来也确实没有‘天家’威仪,只是这一切,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坐在龙椅上的朱允煐继续说道,“旧制,该改的就要改。汝等想来也明白,岁月变迁,以前的东西放在如今未必适合。两税法由何而来,还不是均田制无法沿袭。如今两税法自然有些不足,也就要改了,莫要因噎废食。”
这就是朱允煐的真实想法,这也算得上朱允煐的真实感受。
对于所谓的万世之法,朱允煐是从来都不在意的,他从来都不认为有什么政策就是可以一直执行。如果一点都不去改变,那显然也是不行的,需要与时俱进。
看着陈迪和茹瑺,朱允煐意有所指的说道,“朝廷养士,并非只是养着一些酒囊饭袋。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想来诸位爱卿也是知道这些个道理。领着朝廷的俸禄,就要踏踏实实办事。若是因为政策变动就不动,干脆点致仕,回家得个清闲更好。”
这话,现在看起来是越来越严厉了,皇帝好像是真的有那么一些生气了。
陈迪这个时候跪伏请罪,他才刚刚成为礼部尚书没多久,他现在是达到了仕途的一个顶点。致仕什么的,他现在想都不会去想,他还想着光宗耀祖、施展抱负呢。
当然陈迪也明白,别看现在皇帝说的好像是比较严重。实际上大家也都明白,皇帝也就是现在说说这些而已。或许皇帝会小心眼,不过因为这样的事情就是翻旧账,那还不一定。
除非是什么时候陈迪犯下了大罪,皇帝到时候才会真正的秋后算账
就让陈迪继续这么跪着好了,朱允煐算得上是一个比较大方的人。不过有些时候,他还是很小心眼的。更何况在这样的时刻,就需要让陈迪跪着,这也算是‘杀鸡儆猴’吧。
就在这个时候,郁新站了出来,说道,“起奏陛下,若是摊丁入亩,想来必是要勘察田亩。”
朱允煐看了一眼郁新,直接说道,“爱卿是太上皇赐名,中进士后授予户部度支主事,随后破格提拔为户部右侍郎。经对朕说过,他老人家曾问你当年天下户口田赋的数据,以及地理险易情况,爱卿都应答无遗。”
郁新这个时候鞠躬到底,看起来也是更加的规矩了。
朱允煐继续说道,“前些年宗室待遇太过,爱卿也曾进谏削减亲王俸禄五分之四。郡王以下宗室的禄米数额,爱卿也多是参与制定。朕记得开中法,也是爱卿参与制定。是这个理吧?”
皇帝的意思,好像是很明显了,就是要郁新干脆点的闭嘴。
翻起来郁新的这些履历,很明显就是告诉郁新,他是朱家的臣子,能够位居高位都是两代帝王的赏识。所以这个时候,不要忘了君恩,不要在这个时候多嘴什么了。
郁新这个时候,自然也就是乖乖的跪下了,他现在要是再说什么,那就真的是‘不忠不孝’了,那就是辜负皇恩了。毕竟,他当初被太上皇赐名、破格提拔,这可是天恩啊。
至于说现如今在英示朝,他也是得到了英示皇帝的倚重,还是跟着皇帝的脚步更好。
对于皇帝这样有些无赖的做法,一些大臣这个时候心里显然是不舒服的。皇帝这是不讲理了,这是直接的以势压人了,直接堵住了一些人开口的机会了。
郁新这样的情况,显然不只是一个人而已。能够站在朝堂上的,除了他们的个人才华,皇帝给予了机会也是无比重要的。这算起来,都是蒙皇恩啊!
现在要是再开口的话,这一个个的也都是要成为‘不忠’的证据了,这简直是不要脸、不讲理到了极致!而这一招,对于很多的文武大臣来说,也确实够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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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煐笑了笑,对郁新说道,“爱卿,还是清点本年的赋税,做好明年的朝廷金银用度的规划。”
好嘛,朱允煐这是又给了一个郁新闭嘴的理由,踏踏实实的办好本职工作就好。
既然是户部尚书,掌握着朝廷的钱袋子,这一个个的也都是要做好本职工作。这都年底了,很多的事情都是非常重要的。不只是要做好今年的工作总结,也要做好明年工作的规划。
都有这么多的事情了,就做好自己的工作,不要在这里想着其他的事情了。
陈迪和郁新这两位尚书现在都跪在那里,看皇帝的意思是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让他们起身了。估计是要等到下朝的时候,这两位才有机会站起来了。
虽然这两位重臣都被皇帝连消带打的给处置了,这确实让不少人看出来了皇帝的决心。但是很明显,也根本不可能就是这两位给处理了,其他人就不敢说话。
暴昭这个时候就很勇士,站了出来,“起奏陛下,清查民田是大事,耗费朝廷”
“刑部并都察院、大理寺监督就是。”朱允煐直接开口,不给暴昭继续说话的机会,“朝廷此前也多次清查田地、核对户籍,这些事情想来也不会让诸位爱卿为难。照此前清查之举再来一次就是,只是三法司要监督好。”
暴昭满嘴的话就这么给堵住了,因为皇帝这简直是再次不讲理了,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皇帝说的那些还是很有道理的。在洪武朝的时候,朝廷就有数次清查田地、人口的举动,这也是历朝历代都会做的事情。
只是洪武朝的时候,清查的规模比较大、力度比较强。而现在英示朝,这一次的清查,顶多也就是力度更强、监督的更加严格而已,看起来也只是这样而已了。
暴昭想要反对,朱允煐其实也能够理解。别看暴昭耿直、公允,但是这是将他放在为官的这个位置,刑部尚书这个位置也是比较适合暴昭。但是暴昭,他家是世代为农,而且还是积累了不少的财富,这也算一个‘富二代’。
很明显,大地主现在是最反对摊丁入亩的,因为这就是让他们的利益受到了极大的损害。
严震直现在就是左右为难了,因为他是不折不扣的大地主。当初能够成为粮长,就是家里的粮食多。可是他从‘小吏’被太上皇简拔,这本来就是重恩了。
更何况严震直当初可是在英示皇帝潜邸时就追随在旁的,资历也就是比茹瑺差一点。
现在严震直是工部尚书,被皇帝委以重任不说,而且现在也是‘皇亲国戚’了。
他天然的就应该算得上是皇帝的追随者,可是如果按照摊丁入亩来的话,严震直和他家族的利益,必然是要受到极大的影响,这显然也是不太符合他的一些利益的。
很多人都在看着严震直,是希望他能够站出来。毕竟能够站在朝堂上的,可不只是说有才华就够。寒门学子能够出现在朝堂上,这确实是有。
只是更多的人也都明白,现如今能够站在朝堂上的,大多也都是一些诗书传家的世家大族。所谓的穷文富武在大明现在不合适,起码是一个王朝开国之初不太合适。
当初和老朱一起打天下的,多半都是一些活不下去的平民百姓。而在乱世当中能够饱读诗书,没有一点家底子的话,显然也是没办法承担的。
装死,严震直现在也只能是选择装死了,他显然也都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虽然这样可能会让自己家族的利益受到一些损失,只是这也不是朝廷一下子夺走全部的利益。顶多,也就是积累财富的速度慢一些、积累的财富少一点而已。
想想看卓敬就知道了,那也是和严震直同为皇太孙府出身的,当初一度是可以和茹瑺争锋的。可是因为违逆了皇帝的意思,现在只是布政使,被皇帝打发镇守一方,想要再回朝廷中枢,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能够得到皇帝的信任,那自然是好事。青史留名、光耀门楣,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是一旦被小心眼的皇帝记仇了,基本上是什么机会都没了,到时候肯定会被打发。
再者就是很多人也都明白,看皇帝现在这样的意思,是没有人可以阻止他‘摊丁入亩’的。
既然是这样,自然也就什么都不要多说的好,胳膊肯定是拧不过大腿的,还是不要用鸡蛋去碰石头,那显然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
看到严震直在装死,朱允煐忍不住笑了起来。而茹瑺这个时候也是在装死,吏部天官其实家里也有不少地,只是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多说什么比较重要。
文官这边的人就郁闷了,茹瑺和严震直不带头冲锋,这到底是皇帝的心腹啊。而郁新和暴昭,这两位显然分量一般,他们显然也都是没有太多的办法在朝堂上一呼百应。
至于武勋,实际上不少人也是蠢蠢欲动的,这些人也都是家里有着不少的田地,他们显然也不想多交赋税。
可是如果这个时候敢站出来,中山王府的徐辉祖说不定要开始考虑将一些人给‘开除’出徐系一脉了。
而开平王府的常茂顾盼生威,如果哪个武勋敢反对。在朝堂上他大概率是不会打人的,但是下朝后敲黑棍、找麻烦,常茂是绝对做得出来这些事情。
至于其他的武勋,那就不成气候了。还是跟着皇帝的意志来,哪怕心里不太认可,也不能违逆皇帝的意思,这也算武勋的生存之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