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说起来,朱允煐和老朱有些性格还是非常像的,属于一脉相承的类型。
比如说逮着一只羊薅羊毛,这样的事情他们做起来心安理得。很多的事情他们也觉得这些做法,也是一种信任的表现。不需要有什么不安、内疚,这反而是对臣子的信任和赏识。
这绝对没有什么问题,谁让他们是皇帝呢,高屋建瓴的不说,自然的俯视之下,看待很多的事物自然也就变得非常简单了,很多的事情也就变得理所应当了。
皇帝是这么想的,臣子很多的时候也是这么认为的。能够承担一些其他人做不了的事情,这就是皇帝信重的表现,这就是有价值、简在帝心的一个证明。
常茂好似明白了,看着朱允煐说道,“陛下,若是明日早朝再有同僚就此事多嘴,臣搅乱了就是。”
朱允煐笑着点头,这就是常茂的价值之一了。很多的事情常茂去做,也确实是非常合适。他的身份太特殊了,很多人面对常茂的胡搅蛮缠也是无可奈何,面对常茂天然的也气短三分。
朱允煐这个时候也提醒着说道,“这两日早朝,也有不少武勋对此颇有怨言。咱也知道他们多是惧于皇爷爷天威,只是这些个事情也是给咱添乱。大舅这边,也是要注意一些。”
常茂自然明白,忙不迭的说道,“这个臣自然明白,这两日臣也不明白陛下心意,不敢擅自主张。现在臣知道该做些什么,当然不能让那些人给陛下添乱。”
这些话常茂说起来就有底气了,谁让他是大明朝堂上武勋的两大山头之一呢。就算是徐辉祖在京,常茂也敢说这样的话,更何况现在的徐辉祖还在高丽准备班师回朝呢。
武勋虽然不是铁板一块,只是常茂知道他要是铁了心做些事情,大部分武勋还是要熄声的。
纨绔也好、虎父犬子也罢,常茂实际上还真的不在乎那些评价。他只需要知道自家的皇帝外甥当好了皇帝就行,这样就对得起爹娘、阿姊了,这也对得起常家的先人了。
朱允煐这个时候也继续说道,“这样就好,现在武勋人家,不少人也都是有着自己的一些个小心思,这些咱也知晓。不过总的来说,咱还是想着武勋人家莫要和文臣走的太近。”
常茂这就有些尴尬了,觉得这就是皇帝在敲打他呢,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武勋人家千丝万联的,很多的都是沾亲带故的,这很正常。
比如说曾经在平蜀之战当中被老朱认为‘傅一廖二’的廖永忠,虽然是和徐系走的更近,和汤和更是儿女亲家。但是这个曾经将小明王翰林而沉在了瓜步的德庆侯,也因为僭用龙凤等违法之事被赐死,好在爵位还是可以传承。
只是现在的德庆侯还空着,主要是廖永忠的儿子廖权承袭爵位后也病故了,也已经死去了十多年了。而应该承袭爵位的廖镛,朱允煐可是不太满意。
廖镛,这可是德庆侯世子,和徐系走的不近,和常系若即若离,和傅系也保持距离。这一位曾经的散骑舍人、左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和他的弟弟廖铭都败在方孝孺的门下,一副读书人的打扮,一直在之乎者也。
这可把朱允煐气的不轻,这两位也确实是有那么点混账,完全是搞不清楚状况。
朱允煐不介意武勋吃喝玩乐,不介意他们纨绔,要是上进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武勋自然可以读书,但是和方孝孺那样的仕林大儒走的太久、和文官集团走的太近,那就不好了。
实际上历史上的方孝孺被朱棣杀了之后,就是廖镛与其弟廖铭收拾了方孝孺的尸体。结果导致廖镛被杀、遭灭门,叔父与弟弟充军,其母等女眷发浣衣局为奴。
要知道廖镛的母亲可是汤和的长女,但是在浣衣局也是遭羞辱、虐待,在浣衣局不须穿鞋,不得着履袜跣足浣衣,为奴至死。
好好的武勋非要和文官集团绑定的特别厉害,这也是朱允煐到现在都不许廖镛承袭爵位的原因。要不是看在廖永忠和廖永安的功劳,要不是当年廖权好歹也是从军征蜀,就德庆侯那不开窍的两位‘读书人’,少不得要被刁难。
就他们现在这做派,廖永安辛辛苦苦挣得的爵位,说不定很快就要失去继续传承下去的资本了。到那时候,就真的是要诗书传家了,以及很有可能要彻底的沦为平庸。
常茂也为难啊,德庆侯说到底不是常系,该徐系去管。再者就是德庆侯府那两个小崽子也不开窍,将陛下当年设定的武勋考评当做儿戏,现在府里上下就没个能骑马开弓的。
更何况大明朝开国三十多年了,很多的武勋还是同气连枝。只是也有不少因为失了爵位、失了兵权,渐渐的也就没落或者是被闲置了。德庆侯府,就属于被闲置的。
平白无故的挨了一顿训,常茂肯定不会忍气吞声,要去找徐家‘侄子’的麻烦,要让他们知道好歹。
说让现在的常茂代表着的就是武勋呢,挨训这样的事情也就是他了,其他人想要有这样的资格都没有,这就是常茂的特殊性和地位体现。
不再去考虑德庆侯府那两个不成器的东西,常茂看了看朱允煐的眼色,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要说出来,还是要为武勋集团争取利益。说到底就是现在的他代表着武勋的利益,这时候要是什么都不做,那也真的说不过去了。
关于那个殿阁大学士,不只是文官集团非常的重视,武勋集团也非常的重视。
武勋虽然地位尊贵、权力也大,可是这几年被削了兵权,兵部也可以稍微限制。当初权势滔天的大都督府,也变成了五军都督府,武勋集团的权力是肉眼可见的被削弱。
现在去争取更多的权力,这也是常茂应该做的事情。他也不担心朱允煐多想,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单纯的就是现在大明朝这样的权力架构,大将想要割据一地几乎不可能,想要拥兵自重几乎就是自寻死路了。
“陛下,臣以为殿阁大学士参赞政事,这倒是好事。”常茂看着朱允煐,认真的说道,“只是这些个政事,好些都是军国大事。那些书生,怕是不知兵的。”
朱允煐笑盈盈的看着常茂,这是意外之喜啊,“大舅这么一说倒是有理,这些个事情咱此前倒也没有考虑周全。那大舅觉得,咱应该怎么办?”
“政事臣等不插手,只是涉及大明军事,还是得有武将参谋、辅佐。”常茂一本正经,严肃说道,“臣倒是知道咱大明读书人文采斐然、才华横溢,写篇折子都是锦绣文章。只是这上马能武,他们怕是不成。”
什么叫上眼药,常茂这就是属于典型的在上眼药,看似缺心眼的常茂要是使坏,一般人都招架不住。
大明朝堂上,谁不知道皇帝最不喜欢的就是言之无物的奏折呢。展现自己的才华、写个锦绣文章,就不要在奏折上展现,要不然洪武皇帝会打人板子,英示皇帝肯定会呵斥。
能文能武,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出将入相这样的人杰也是无数人的追求和梦想。可是真的能够做到这些,而且还是在庙堂上,那就太难了。
想要在朝堂上真正的出将入相,那不只是读两本书、会舞剑,这是真正的要达到顶尖的水平。
看着常茂,朱允煐笑着说道,“咱此前在六部尚书选任的时候就定了规矩,想要成为尚书当先为亲民官。这要任殿阁大学士,自然也要历练一番才好。”
历史上的内阁大学士,多是从翰林院出来的,很多人也确实就是只会夸夸其谈,他们的一些政治理念也确实有那么些空泛、不切实际,这样的事情朱允煐自然不会允许发生。
所以想要成为殿阁大学士,那就要当地方官,要有着真正的一些基层的经验。只靠在翰林院熬着,想要一直清贵着再位极人臣,这样的事情也就是想想了。
听到朱允煐这么说,常茂好像明白了点,“陛下思虑周全,臣万万不及。”
朱允煐对于这样的马屁不是很在意,只是说道,“大舅说的事情咱也好好考虑考虑,殿阁大学士也确实不该全都是那些个读书人。”
常茂连连点头,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这也是作为大明朝武勋带头人应该做的,这就是他的责任和义务,要为自己所在的利益集团争取应该有的利益,这才是最合适的做法。
既然该商讨的事情都商讨了,该交代的事情也确实交代了,常茂也就没必要继续留在武英殿了,朱允煐还有很多的奏折要看。
在常茂告退后,朱允煐笑着摇了摇头。他知道常茂在这个时候肯定会忍不住嘀咕,只是也确实没必要在意那么多细节,嘀咕也就嘀咕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常茂看似有些后知后觉,不过多少也是觉得自己好像再次是被皇帝牵着鼻子走了,很多的事情看起来完全就是在皇帝的规划之下。
他只是提起武勋对殿阁大学士的一些想法,陛下这就顺其自然的应承下来,这就说明很多事情了。
也对,以陛下表现出来的聪慧,这些事情不可能没有考虑过。更何况这件事情太上皇也知晓,自然不可能全然没有考虑一些事情,先后坐在龙椅上的那两位可是智珠在握、思虑周全的。
不过这些事情对于常茂来说也不重要,他只需要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就好。只要办好皇帝交代的事情,只要为武勋争取一些利益,这对于他来说也就足够了。
去考虑其他的事情,那不是常茂的性格,他也没必要去考虑那样的一些事情。
做好自己的事情也就足够了,这些也确实就是最重要的事情,其他不符合自己身份的事情做了不一定有什么好处,说不定还是一些坏事情,多说多做未必就是好的表现。
朱允煐现在就在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比如说批阅奏折这样的事情,这也是朱允煐一直以来最主要不过的一个工作了,这就是皇帝的主要工作。
“皇爷,太子殿下出宫了。”王承恩在收到消息后,立刻对朱允煐汇报着情况,“徐王殿下与礼部尚书,蒙太子殿下垂青,得以登上撵驾。”
朱允煐楞了一下,没好气说道,“怕是皇爷爷想的这一招吧,不过这也好,礼贤下士、邀买人心,储君该这么做。”
既然早早的就确定了小小朱的储君地位,朱允煐还真的不担心小小朱现在的地位稳固,或者是威望越来越大。其实这些事情,也没什么好担心、好在意的。
小小朱就算威望很高,对朱允煐也没有什么威胁。有威望、有地位,和手里有权力那是两码事。
王承恩这个时候继续说道,“皇爷,太上皇陛下令翰林院诸学士随驾。”
朱允煐更加没在意,只是问道,“双全也是跟着去了吧?要是这般就没事,咱就怕太子到时候顽劣起来,这要是没个约束的人可不好。”
王承恩赶紧说道,“荣国公跟着去了,应是可以无碍。”
梅殷还是比较适合的,谁让小小朱不在意礼部尚书陈迪,也只是给朱允炆表面上的尊重。倒是对于梅殷这个大姑祖父,多少还是要稍微的给那么一点面子的。
这么说起来朱允煐就真的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既然让小小朱去接见武宁,朱允煐自然也不是完全指望小小朱一个人办好这件事情,小小朱身边还是有着一大票精兵强将、名儒学者。
所以朱允煐可以继续安心的批阅奏折,小小朱那边的事情暂时也不需要朱允煐操心。
真的要是有什么事情发生,朱允煐也会第一时间知道,也可以随时的做出一些应变之策。
不过说到底还是大明朝强盛,所以很多的规矩也就是大明制定的,这个时候自然也就意味着更加的坦然、不需要担心出现一些尴尬。
实力强,才是真正的话语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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