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蜃楼（一）
有些寂静的书房内，自从他功封武襄君之后，便是极少再这般的和嬴政两人单独的说过话，这也是为何帝国之中多有人认为他已经失宠的原因。
毕竟在他还居住在锦阳宫的时候，经常是会被嬴政召入书房商谈，灭楚、灭韩、灭齐、封号皇帝等等一系列的事情背后几乎都有着他的身影，那时候的他才算得上如日中天。
可惜在牧武的眼里，那时的他反而更像是空中楼阁，所有的一切都来自嬴政。现在却是来自于他自己，虽然实力依旧弱小，但是至少有着一拼之力。
“你可还记得朕上一次与你说过什么？”淡淡的带着质询的声音传来。
牧武垂头回道：“不要让父皇失望。”
“那你是否让朕失望了？”
“没有。”
静默，气氛逐渐的压抑起来，砰的一声响，嬴政怒拍了一下桌案，笔墨都是被震得跳了起来，可以看得出来这位帝王心中的愤怒。
“没有？你还敢狡辩！”
嬴政厉声喝道。
书房外的马公公一脸的担忧，而一旁的赵高却是嘴角微微翘起，这一次，武襄君终于是算是栽在了他的手里。
“回禀父皇，儿臣确实没有做过让父皇失望的事情，还请父皇明鉴。”
“你自己看！”嬴政甩过来一捆竹简，哗啦一声掉在牧武的身前。
牧武将之捡了起来，上面完完全全的记载了自己杀死苍狼王的事情，并且将卫庄曾经到丞相府告诉李斯却被李斯隐瞒下来的事情一同写在了上面。
忽然，牧武瞳孔一缩，在竹简的最后‘赵高呈上’四个字清楚的在那里，原来是赵高，怪不得胡亥会那么得意，这件事是赵高在背后发力，他本以为是将卫庄请出山的李斯，未曾想却是赵高。
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啊。
可是恐怕嬴政是故意让自己发现是谁在背后捅出来这件事的吧，好一个帝王心术啊，这是要自己与赵高、胡亥彻底的势成水火，这样他才能够高居皇位之上。
可是还有扶苏呢？难不成嬴政属意的是扶苏登位？所以历史上胡亥才会在最后关头隐瞒嬴政的死，伪造诏书？而嬴政现在做的一切只不过是因为要削弱自己与胡亥，为扶苏日后登位扫平道路？
一时间，牧武心中转过许多心思，面上却不动声色，恭恭敬敬的将竹简放到了桌案上。
“父皇，儿臣确实没有让父皇失望，此事完全是卫庄的一面之词，早在上党的时候，儿臣便与他交过手，当时儿臣占据优势尚且没有伤害他，又怎么会杀了他的手下苍狼王？再者，就算我真的杀了苍狼王，还会留下证据给他？当时，苍狼王一个人面对盖聂，根本不是对手，他被杀后，儿臣才是赶到，父皇，你想想，苍狼王只不过是卫庄的属下，他一个人就能够杀的了盖聂加上项式一族的联合？况且儿臣此次追杀盖聂，被墨家叛贼动用机关兽打伤，一听到父皇召见，便是赶了回来，儿臣当真没有让父皇失望。”
“父皇，卫庄可是鬼谷出身，据儿臣所知，卫庄与盖聂在鬼谷学艺时关系颇好，他难道真的能够狠得下心来击杀自己的师兄？尤其是父皇，卫庄可没有向您要求什么东西啊。”
嬴政瞳孔细微的收缩了一下，虽然掩饰的很好，却仍旧是被牧武所发现了，帝王多疑，卫庄追杀帝国大患，却什么都不要，只有一个空空的什么鬼谷子从两人之中选一个，这种东西根本就不可能让身为皇帝的嬴政相信。
就像是当初王翦六十万大军伐楚，向嬴政要这个要那个，嬴政不仅不生气反而很高兴，就是因为王翦表现出政觉得自己能够掌控王翦。
如果王翦真的什么都不要的话，嘴里喊着要替嬴政效死，嬴政会让他统帅六十万大军吗？想都不要想。
而牧武的这句话显然是勾起了嬴政的怀疑心理，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马公公略显小心的声音：“陛下，李斯大人到了。”
“让他进来。”
嬴政虽然面上恢复平静，但是牧武知道显然是被自己说动了，而自己应该也是过了这一关，不过估计一段时间内不能够离开咸阳了。
李斯走了进来，却发现牧武也在，心中咯噔一声，再加上进来时赵高那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李斯知道要遭。好在牧武对着他稍稍的施了个眼色。
李斯松了口气，只要应对得当，应该不会有事。
“牧武，把这个拿给丞相大人看一看。”
“是，父皇。”牧武上前将那卷竹简拿给了李斯，李斯一目十行的扫过，额头上不一会儿便是布满了密集的汗水。“陛下，臣知罪！请陛下责罚！”
“你为何不报？”
李斯想到牧武对他使的眼色，思索之下，说了一个万金油的回答：“禀陛下，臣以为此事事关重大，牵连到武襄君，所以打算先调查清楚在呈给陛下，毕竟那卫庄仅仅是与我说了这些，未曾有证据呈现给我。”
这么一个‘打算先调查’的有点万金油一样的回答无意之中却与牧武的说法极度相近，无形中却是使得牧武的说法更加的有了说服力。
嬴政此时对于卫庄也是有些怀疑起来，这毕竟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人，甚至于还是已经覆灭掉的韩国的人，想到这，他猛然想到覆灭韩国的正是牧武。
一时间，似乎一切都像是一个阴谋。
嬴政手指不自觉的敲动着桌案。
“九日后，朕要泰山封禅，牧武，你暂且就留在咸阳城，与朕一起封禅之后再负责围剿墨家之事。”
“是，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