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旬,正是游春的好时节,而在金陵,游春会更是人们不可或缺的重要宴会。每年举行的负责人都会有所变化,大都是当地富商轮流操办。今年正好轮到王家,王晁对此事也很重视,提早几日便开始布置宴会场,王家的宅邸可以说是整个金陵城最奢华的住处。
苏家自然也要去参加这场游春会,虽然瞧不上王晁做的那些事,可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苏家虽然基业不小,后头又有太傅撑腰,可这王家也不简单,背后的靠山与顾徽也是不相上下。况且再加上王家同金陵大大小小的官员私交甚笃,苏家自然没必要硬碰硬,总归是和气生财,哪怕这和气也不过是在做表面文章。
顾淮叶初到金陵,对这儿也陌生得紧,这几日同苏南修,苏韫玉兄妹二人相处得融洽,常常被拉着去街上瞧些新奇物件。三人临出门前,邓氏赶上来嘱咐苏南修,“待会儿出去可得多关照着你小表妹,还有韫儿也是个不省心的,这几日街上人多得是,可别出点意外!”
“母亲尽管放心就是,出去这么多次,可有一回出了岔子的?”苏南修安慰邓氏,母亲成日不是担心这个,就是不放心那个。
春阳暖热,吹到颊上的风都是暖融融的,现今出门也不必披着厚实的斗篷,街上的姑娘们早就换上了春裳。
三人走的很慢,边走边瞧四处摊上的小物件,都精巧可爱。顾淮叶手里拿着串玛瑙珠子手链,上头还挂了只小海螺,“韫儿觉得这手链怎样?”
“做工倒是精巧,这玛瑙成色也怪通透的,表姐若是喜欢就买来戴着。”苏韫玉也觉着这手链看着不错,笑眯眯地瞅着顾淮叶。
还未付钱,就感觉人们都往后退去,那手链一时没拿稳正正掉在人们让出的空地上,顾淮叶正弯腰去捡,就瞅见有辆马车疾驰而来,两侧是骑着马的壮汉,为首的正是胡二。
胡二瞧见挡在路中央的少女,挥着马鞭斥责道“还不快让开,王家的马车你也敢挡!”
顾淮叶心中觉得好笑,这是什么道理。明知街上人多,却偏要驾车从这里过去,还要人们让路,别处也不是没有马道,“这道路本就不是给马儿走的,为何还要人给牲畜让路?”
“牲畜?”不知这女子是在暗讽谁是牲畜,简直是胆大包天。
苏南修见着胡二就知道大事不妙,依着王家睚眦必报的性子,小表妹这是彻底得罪了王家。赶忙上去拉着顾淮叶,“小表妹,王家向来霸道无理,咱们莫要同他计较。”
胡二见着少女扬起头来,疑惑这姑娘是金陵哪家的,怎地从前没见过。按理说,自家老爷少爷早该将这般姿色的姑娘带回去,“你是谁家的姑娘!”
两侧百姓瞧见这情景,不免摇头叹息,这水灵灵的姑娘又要被王家那些畜生糟践了去。苏南修心中焦急,与这胡二是讲不成道理,“这是我苏家的表姑娘,可不是能任人拿捏的!”
原来是苏家的亲戚。
“苏公子莫急,苏家与王家向来交好,我胡二还是懂些分寸的。”胡二将马鞭收回,那张黢黑的脸挂上笑容,“还请这位姑娘让让,我家老爷还急着我回去呢!”
总共两辆马车,后头那辆车帘被风吹开,顾淮叶愣在原地,眸子中满是惊愕。
林问枫?
他怎么会在王家的马车上,难道他与王家还有来往?不对,依照王家老爷的作风,林问枫十有是被人绑来的。
且说马车里头的林问枫二人,方才马车停下,听外头的声音有些耳熟,便打算掀开车帘瞧瞧,没想到还真是这位顾家小姐。
只盼着顾家小姐别再惹恼了胡二,一并被绑了去,不过依着顾淮叶的性子,应当不会老老实实顺从胡二。
“外头是不是和谢筠相熟的那位官家小姐?”钟离煜凑到车窗边上,便瞧见捡完手链的少女正与胡二对峙,他对顾淮叶倒还有些印象。
“顾太傅的女儿。”
“同她关系好的倒是不少。”钟离煜瞧见苏南修出来护住顾淮叶,旁边苏韫玉紧紧拉住少女的手,意味不明地笑起来。
“怎么,阿煜是羡慕了么?”林问枫探询地看着钟离煜。
少年蓦的低下头,飞快地否认“我怎么会羡慕她!”总之有你一人照顾我就足够,又有什么可羡慕别人的。
林问枫只当少年嘴硬,“阿煜也有许多好友,谢筠,我,方远不都是么。”
少年别扭地嗯了一声,谢筠勉强还算得上,至于方远,他可不熟。
王家的宅邸在西街,拐过一条街,左手边便是。马车一路畅通无阻,胡二掀开门帘,冲着里头笑道“两位公子可以下来了,待会儿有人安排住处,先歇着就是,老爷那边明日才见呢。”
林问枫点点头,等着少年一并下车,府里的小厮过来领着他们去偏院闲着的房间。至于那个少女,胡二亲自将她带到王晁那里。
木门打开,里边装潢华丽,西侧墙上还挂着一幅山水画,落款也是位著名墨客,王晁正坐在屏风前面的梨花木桌旁,手里端着茶盏。
细看那茶盏上细细勾勒着兰花,白底蓝花,外头还裹着一层晶莹的釉料。杯中的茶水也是今年新进的好茶,花香果味得天生,用春季从茶树采摘下的细嫩芽头炒制而成。采摘初展芽叶为原料,采回后经拣剔去杂,再经杀青、揉捻、搓团、炒干而制成,制作工艺繁复,也因此这茶一两便要卖上百金,味道甘醇,是金陵这边的贡品。
“老爷,这是前些日子到的姑娘。”胡二拱手,面上是讨好的神色,说着冲那少女使了个眼色,少女会意,柔柔弱弱地依偎在王晁身侧。
娇滴滴地开口“老爷。”
王晁被甜腻的嗓音取悦,他就是喜欢这种乖巧温顺的,那些个成日板着脸的实在是不讨人喜欢,“想要什么,尽管提出来。”
少女娇羞地低下头,眼若秋波,“也没甚么想要的,只盼着能日日同您在一块待着。”
王晁正想应声,哄这美人欢喜,那扇檀木门便忽地被人推开,外头站着的正是韶泗公子。
韶泗眼角微挑,嘴角噙着笑,只是这笑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这么快就有新欢了,真不愧是金陵王家老爷。”
“阿韶,你怎么在这儿?”王晁瞧见来人,面上些许尴尬,这怎么就被他瞧个正着,若是惹恼了这位小祖宗,还不定要冷自己多久呢。
“你自己说的,这府里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这么快就忘了不成!”韶泗冷哼一声,转过身去便要离开,“我就不打扰您的好事,还请王老爷继续。”
胡二心里也惶急,估摸着这回韶泗公子是记恨上自己了,自己什么时候送来不好,偏挑这么个碰巧的时辰。
“阿韶!”王晁急匆匆站起身来,想拉住韶泗。
外头阳光有些刺眼,韶泗眯了眯眼,领口微敞着,“听说这次不仅只来了这么一位,还有两位是吧,胡二?”
“韶泗公子莫要生气,都是小的擅作主张,同老爷没半点干系!”胡二赶忙解释着,总归韶泗公子已经因此不悦,那干脆全揽在自己身上,兴许老爷还会私底下赏赐些银钱给自己当做补偿。
果然,王晁闻言冲着胡二微微点了下头,是个会做事的。
韶泗斜睨,扑哧笑了起来,“你是当我傻么?他不吩咐你,你能去做这些事?”
“哎呦小祖宗可别再生气,我这就把她赶出府去,这样总可以了罢!”王晁迈过门槛,又转身吩咐胡二,“行了,把她送出去就是。”
少女不甘心自己就这样被抛弃,她究竟哪里比不上这个韶泗公子,“老爷,老爷,不要赶我走,我会好好伺候您的!”若是就这样被赶出去,自己下半辈子还不知如何度过。既然已经被王家人带走,再这样没名没份的回去,即便自己知道清白还在,可旁人才不会相信。父母都是自私自利之人,定然会嫌弃自己丢人,名声不好,也不会愿意接纳自己。
眼见韶泗脸色更加阴沉,王晁皱眉,“拖下去,别在这里碍眼!”
胡二领了命下去,自家老爷对这位韶泗公子可真是纵容得很。这府上还没人敢同王晁甩脸色,可偏偏韶泗公子就敢,老爷非但没有生气,甚至还有些甘之如饴。胡二没有看错,王晁瞧见韶泗跟自己这般发脾气,心里头还有几分窃喜,往常对自己都是冷冷淡淡的,可自己偏就好他这一口。
瞧见他跟自己发脾气,也只当是二人间的玩闹。韶泗生得妩媚,这幅带着微微嘲讽的模样,实在叫人抓心挠肺。这样勾人的妖精,还不是在自己府上日日承欢,细细一想,只觉得颇有成就。
“阿韶,这下可满意?”王晁笑着凑上前,只见韶泗白了他一眼,端得是眸光潋滟。
“自然是不满意,别以为我不知道胡二可是拢共带回来三人。”韶泗叹了口气,垂眸道“方才我也见着另外两位,都是好模样的”
瞧着韶泗这般怅然,王晁赶忙哄着,“待会儿,全教胡二送走,谁都不留。”
韶泗摸上王晁肩头,唇角微微翘起,眸子却是幽深不见底,“哼,这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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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智齿真是难受到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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